第三百六十二章 感性
薛欣妍聽得有些彆扭,像是孫凱盼望她早點離婚似的,便輕咳一聲說:“孫凱,我和春風之間不太適合,所以一別兩寬是最好的選擇。”
“是呀是呀,上次小濤回來之後,我倆還談到你了呢,他在那邊也不容易,前幾天我倆通電話,他說自己的分公司已經倒閉了,現在就剩下一家老店再勉強經營着,哎,要我說,在那邊混不下去了,就早點回來,想好自己的出路,別一棵樹上弔死嘛。”
孫凱長篇大論地說著,薛欣妍沒有言語,她慢慢低下頭,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眶,似乎內心埋藏着很多心酸和苦悶,又沒有合適的對象來宣洩。
片刻后,她淡淡地說:“孫凱,我和他之間發生的一切,早都已經成為過去式了,我之所以回到這座城市,是想過一種安穩和諧的生活,南方那邊雖然繁華,但不適合我這種喜歡安靜的人發展。”
孫凱笑了笑說:“馬上快過春節了,你在這邊又沒有親人,不如來我家過年吧,夢曦剛生完孩子,你之前也見過她,大家都很熟,別一個人冷冷清清地待着,對吧?”
薛欣妍笑了笑說:“謝謝了,不過我還是想自己一個人待一段時間。”
孫凱聽后,長嘆一口氣說:“哎,你還是那個脾氣,那明天約個時間,出來吃個飯吧,我回到這個城市之後,也沒有幾個想要聯絡的朋友,怎麼樣?”
薛欣妍想了片刻說:“好,我明天忙完之後給你打電話。”
“一言為定哦…”
“嗯。”
掛斷電話后,薛欣妍在床邊坐了很久,屋內光線暗淡,她沒有開燈,只是望着窗外冷冷清清的夜色,一股股冷冽的寒風拍打在窗框上,裹挾着星星點點的雪花,發出沙沙沙的響聲,這註定是一個不眠之夜,薛欣妍的內心裝着太多的不舍和留戀,這個小城是她成長的地方,帶着濃濃的鄉情和忘不掉的青春記憶。
而在南方生活的這幾年中,她從未真正的感受到快樂,雖然有貴婦人陪在她身邊,但這更加重了她的焦慮情緒,跟春風結婚之後,她每一天都很感傷,傷的是與自己擦家而過或是已經逝去的美好過往,這不能怪她,她沒做錯什麼,回到這裏,是對青春的一次緬懷和祭奠,也是她依依不捨乃至徹夜想念的一份情懷。
還有一個星期就要過春節了,我坐在店鋪的收銀台後面,低下頭百無聊賴地玩着手機,店鋪的生意依舊不溫不火的,加之這個城市的外來人口都回到家鄉過年去了,所以每天幾乎都是零收入,沒有顧客買衣服,就沒有收入的來源,拋去每天的經營成本,在這段時間,我又虧了不少錢。
網店也關閉了,張曉穎提出了辭職,她已經儘力了,秦仂雖然對自己的老爸老媽很不滿,但今年過年,他還是帶着張雪瑤回到了老家,並且在兩天之前就出發了,買不到車票和機票,他就開着張雪瑤的車,二人共同返回了故鄉。
渣哥也走了,老家那邊要在年前重新裝修房子,三天前他就出發了,加之在外工作一年,對孩子的想念是不言而喻的,年前要把老家的房子裏裡外外都拾掇一遍,這可是一份力氣活,雖然渣哥很不放心這裏,但我還是強烈要求他提前回去。
所以說,這個店鋪現在就剩下我一個人在苦心經營着,表面上是開業狀態,實質上早已失去了開店的意義,這個樓層的一些店家,早都關門歇業了,要麼是回家過節去了,要麼是虧損嚴重,貼上出兌的單子,逃離這水深火熱的生活。
整個樓層,算下來大概有二十家左右的服裝店鋪,開業的還不到六家,逛商場的人非常少,即使有,也是本地的一些年輕人或者學生,他們成雙入對地走進來,想在春節前夕為自己置辦兩套衣服,但一看高昂的價格,便望而卻步,搖頭感嘆了。
我嘗試着降價出售,一件棉服的成本在一千元左右,我就賣給他們一千一,但他們還是搖頭不滿,我咬緊牙根,賣到八百元,他們依然不想購買。
即使再強大的內心,也經受不住這樣的摧殘,賠錢甩賣都無人問津,自己在這裏所堅守的到底是什麼?又有什麼意義呢?
手頭上還剩八十萬元的流動資金,如果在這樣下去,估計我連回家的油錢都湊不齊了。
晚上下班,我開車回到渣哥的公寓,途徑我之前住過的地下室,那裏現在一片蕭條,我停下車,走進那個無比熟悉的院子中,那張木質長桌依然擺放在那裏,牆角的桂花書,北側洗碗的水池,包括那個常年都盛滿涼水的大紅桶,落滿灰塵的長椅,都讓我感慨萬千。
真是人去樓空,人走茶涼,房主在我們搬走之後,這個地方就一直沒有外租,閑了這麼久,曾經的喧鬧場景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比蒼涼和落寞的景象,一陣寒風吹過,搖曳着桂樹的枝葉,發出嘩啦嘩啦的響聲,我走到房門前,轉動把手。
“咔嚓…”
門開了,房主沒有上鎖,推開房門走進去,眼前儘是一片漆黑暗淡的場景,一股酸臭的氣味迎面撲來,嗆得我轉過臉去,用袖口捂住鼻子,掏出手機,打開手電筒,慢慢走進了地下室。
來到自己曾經住過的房間,看到那張單薄的鐵床,上面鋪着幾張粗糙斑駁的木板,地面上儘是一些揉成團的白紙,還有很多煙蒂,抬頭看去,天花板上已經被潮濕的水汽浸濕了,一塊塊黑白相間的水漬印在那裏,像老年斑一樣,展露着歲月的遺失和回不去的年華。
彎下腰,隨手撿起一個紙團,展開之後,只見上面寫着:你未必光芒萬丈,但始終溫暖有光。最下方寫着小冉的名字。
我淚流滿面,感到那樣的悔恨和無力,曾經發生的一切,就宛如昨日重現一般,出現在自己的眼前,揮之不去,又無比懷念。
我坐在冰涼刺骨的床板上,揉了揉濕潤的眼睛,望着渣哥的床鋪發著呆,心裏想着,如果我回到故鄉,渣哥還是會跑到跳蚤市場去賣服裝吧?他並不會因為我的失敗而放棄對生活的追求,呵呵,我低聲笑了起來,人生還真是一種輪迴,也快的出奇,我從這裏出發,千迴百轉,兜兜轉轉,最後又回到了這裏,家是一個什麼概念,在這個城市,我有過安安穩穩的家嗎?
我點了支煙,站起身走出地下室,靠近西牆的位置,還有幾張彩鋼板,那是我之前搭棚子留下來的,我想起了薛欣妍,她曾經跟我說過:“實實在在的就是最好的,不要去試圖追求那些看不到,摸不着的東西,因為那些東西太過虛幻,我喜歡最真實的你。”
我長嘆一口氣,自己真是太壞了,一心只愛自己,卻忽略身邊最重要的人,每每失去之後,才捶胸頓足地救贖,可是一切都晚了,我沒有行善,沒有改過自新,沒有所謂企業家的頭腦,卻在服裝行業中縷縷碰壁,最後賠的一敗塗地。
人要有功德心,書中說:日行一善,勝似日進斗金,功滿三千。
這種崇高的思想,我想我是做不來的,之前我也說過,現在的窮人無外乎只有兩個原因,第一是為人老實善良,不懂得坑蒙拐騙,第二就是沒有一個非富即貴的老爹,出生時嘴裏沒含着金鑰匙。
您想想,我能富裕起來嗎?做生意中規中矩,本本分分,想靠自己的真誠去打動客戶,又不懂得跟同行業的競爭者去周旋,失敗是早晚的事,我早有預判。
但最關鍵的一點是,我想回家了,這個地方帶給我太多不現實的回憶,跟我結過婚的王苓,相過親的梁雪,還有那個情深緣淺的牙醫陸芳芳,還有家鄉城市的劉媛媛,車禍致死的李浩,婚姻介紹所認識的何磊,陪我一路摸爬滾打過來的渣哥和秦仂,有着一張精緻面孔,笑容甜美的張雪瑤,還有那個天性活潑,開朗樂觀的秦筱瀾,這些人,將深深埋藏在我的記憶當中,待有一天我真的想明白自己為何要匆匆離開的時候,或許他們會給我一個確切的答案。
生活每天都要繼續,不能因為眼前的挫折而終止腳步,《這個殺手不太冷》中,有一句經典台詞,道出了人生最殘酷的本質,是這樣說的:現代人的崩潰,總是猝不及防,即使是這樣,我們的生活還是要繼續下去。
回到渣哥的公寓,肚子餓的咕咕直叫,早上和中午都沒有吃東西,現在感到頭有些發暈,走到冰箱前,拉開門發現裏面空空如也,渣哥走後,我就沒正兒八經的吃過幾頓飯,所幸的是還有一箱泡麵。
在鍋里燒開水,撕開方便麵的包裝袋,將麵餅放進鍋中,撕開調料包依次倒入,又打了兩個荷包蛋,這兩個雞蛋是冰箱裏最後的一點物質了。
我端着海碗,坐在沙發上看着電視,裏面無外乎都是一些春節拜年的節目,邊看邊吃,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拿過來看了一眼,是孫凱打來的,我把手中的海碗放到茶几上,接聽了電話。
“喂,小凱…”
“你不回來啦?還有一個星期就過年了,哦,不對,過完今天就剩六天了,什麼時候回來?”
孫凱審問般地說著,似乎對我的晚歸非常不滿。
我靠在沙發上,笑了笑說:“在等兩天,這邊還有些事沒處理好呢。”
“啥事能有過年重要呀,你走之前不是說好了嗎,今年一定要回家過節的。”
是呀,我還有什麼事沒處理好呢?店鋪經營不善,日銷量低糜的可憐,我還守在這邊做什麼呢?還有什麼盼頭?
我嘆口氣說:“蕭晴和金晨已經回去了,你們沒見面嗎?”
孫凱沉默片刻說:“蕭晴倒是沒聯繫,不過我知道薛欣妍已經回來了。”
我呼啦一下站起身,瞪大眼睛說:“你碰到欣妍了?”
“嗯,還在一起吃頓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