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 低糜
我回過頭去,見一名四十歲上下的中年男子,正向這邊緩緩走來。
他走到我面前,看了我一眼,又盯着服務員問道:“怎麼回事?嚷嚷什麼?”
服務員的態度立馬發生了轉變,她揚起笑臉,瞪了我一眼說:“這個客人的房鎖打不開了。”
男子聽后,點點頭說:“打不開了就換一間房,或者找維修師傅過來處理,你剛才為什麼要跟客人大喊大叫的?”
男子的語氣有些嚴厲,可以看得出,他應該是這家賓館的經理或者領班,服務員慢慢低下頭,沒有言語。
我卻窩了一肚子火,沒處釋放,便看着男子說:“你是這家賓館的經理?”
“是的,給您添麻煩了,這位服務員是新來的,有點不懂事,我們會慢慢讓她改正的。”
男子的語氣放緩了一些,臉上也掛着一絲歉意。
我舒了口氣說:“我看她根本就不適合做酒店的前台,氣質倒是可以,就是這素質有待提高,既然選擇了做服務行業,就該明白裏面的規矩和章程。”
男子聽后,連連點頭:“是的是的,您說的很有道理,這樣吧,為了表示歉意,我們免費讓您入住到套房內,而且不另外收取別的費用,您看可以吧?”
當然可以了,我長這麼大還沒住過什麼套房呢,既然能用標準間的錢住進套房裏,那何樂而不為呢?
我在前台領了一張套房的房卡,坐電梯來到七樓,在走廊的最里側,我找到了套房的房號,打開門走進去,我便被這寬敞的房間所吸引了,一張柔軟的大床,上面掛着一層淺藍色的帷帳,地面上鋪着海藍色的地毯,分為客廳和卧室,浴室內有一個很大的浴缸,座機電話固定在牆上,客廳中央有一道背景牆,上面掛着一台七十寸左右的液晶電視,卧室里也同樣掛着一台。
我把行李箱拖到床邊,拉開拉鎖,從裏面把茶蛋取了出來,脫掉身上那厚重的棉服,毛衫和毛褲也都通通脫掉,換上了一條大褲衩,赤裸着上身,扒開一個茶蛋,在房間內邊走邊吃。
“好大的房間…”
我抬起頭看了看潔白的吊頂,上面掛着一盞銀光閃閃的水晶吊燈,靠近北牆的地方,還有一個精緻的吧枱,後方則有一個灰色的酒架,上面擺放着各種酒類,什麼伏特加,朗姆酒,白葡萄酒,紅葡萄酒,竹葉青等等,高腳杯被擦得閃閃發光,我又四下打量了一眼房間的佈局,發現細小入微的地方,也都打理的很精心。
正在我參觀房間的時候,電話鈴聲響了起來,我走到床邊,拿起查看,是渣哥打來的,估計是想問我什麼時候返程的事情。
“喂,渣哥…”
我吞掉了手中的茶蛋,沒喝水的情況下感到很噎,我順了順氣,用手揉了揉胸口,才沒讓嗝打出來。
“你還沒下飛機嗎?”
渣哥低聲問道,嗓音依舊沙啞。
我苦笑一聲說:“我訂了明天的機票,當天的買不到了,預計明天中午能回到公司。”
渣哥聽后,沉吟片刻說:“辦完事就抓緊回來吧,公司現在的效益很不好,有些同事已經離職了,而且傳言說我們已經沒有什麼發展前景了,哎,遇見這種事真是頭疼的要命。”
我沒想到自己離開公司還不足十天,就出現了這樣一大堆的問題,也真是辛苦渣哥了,如果公司一直這樣低糜下去,那也支撐不了多久了。
我嘆口氣說:“渣哥,先不要慌,我明天肯定能趕回去,讓張雪瑤和秦仂也回到總部來,把蕭晴和金晨、何磊、劉強這些部門主管全部叫來,眼下公司正處在前所未有的艱難期,大家必須齊心協力,想出一個好的辦法來。”
渣哥沉默了片刻,淡淡地說:“行,那你儘快趕回來吧。”
掛斷電話后,我又穿上衣服,走出賓館,到大街上轉悠了一圈,路過幾家服裝店,我看已經紛紛打烊了,有的店面正着急往出兌,上面標註着兌店的價格,真是低的可憐,還有幾家服裝店正開門營業,來來往往的行人有很多,但真正進店買衣服的卻少之又少。
看來不止是自己的生意難做了,全國好多城市的服裝店也正處在低糜期,顧客的消費力很低,購買慾望不強,加之現在的服裝價格很高,稍有名氣的衣服更是貴的嚇人,讓很多平民消費者都望而止步。
我走進一家服裝店,見一名三十歲上下的男子坐在收銀台前,正低頭玩着手機,這家店面很小,主要經營青年男女穿的服裝,有顏色各異的毛衫,也有一些破洞的牛仔褲,我走到一款羽絨服的面前,看着男子說:“這件衣服怎麼賣?”
男子站起身,走過來看了看說:“這件羽絨服一千五,馬上快過年了,你要是誠心買的話,那一千四我就賣了。”
我用手捏了捏羽絨服的布料,質量的確很好,取下來后,拿在手裏沉甸甸的,真是物有所值,這件羽絨服在我自己的店鋪內,標價應該是在三千元左右,但他的這款衣服,不算是什麼大牌,做工卻很精細。
我笑了笑說:“你這個店的地理位置很好,而且距離火車站也不遠,來來往往的顧客一定很多吧?”
男子聽后,苦笑着說:“哥們,你不能只看外表,這條街過往的行人的確很多,但走進來買衣服的卻少之又少,他們只是隨便看看,打聽一下價格,哪有幾個真買的。”
他長吁一口氣,繼續說道:“我這個店在年底甩貨,都賣差不多之後,過完年我就不做這行了,拋去房租和進貨的成本,一年算下來竟然一分錢都沒掙到,反而還賠了很多,再做下去恐怕連房子都要賠光了。”
他唉聲嘆氣地說著,臉頰上也掛着一絲落寞之情,難怪有那麼多商家都急着往出兌店,看來是真的不賺錢了,一想到自己的服裝店,我便陷入了深深的憂慮之中,這可怎麼辦,如果降價出售的話,那自己的下場跟他一樣,一年下來分毫不賺,還得賠很多錢。
雖然我們都是做服裝行業的,但自己的攤子攏的有些太大了,每個月的員工開支,加上房租水電,進貨的成本,稅費和日常開銷,能賺到的錢掐着手指頭都能算出來。
我看着他說:“不開服裝店了,打算去做什麼呢?”
男子嘆口氣說:“這個城市的人們都很愛吃,我想加盟一個小吃店,做披薩或者烤雞腿之類的,而且做這個行業的成本很低。”
我點點頭說:“的確是這樣,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只要專心做事,就很容易成功,現在的人在吃喝方面很願意掏腰包,但對穿着方面卻不太重視,所以我覺得服裝行業在未來的幾年都不太好做。”
男子聽后,打量了我一番說:“你是做什麼工作的?”
我聳了聳肩說:“咱倆是同行,我也是賣服裝的,不過不在這個城市,在南方。”
“哦,那生意怎麼樣?”
“不太理想,快賠破產了。”
我苦笑着說,雖然情況很不樂觀,但還沒達到破產的地步,我之所以這麼說,是想讓自己振奮起來,趕快想出一個合理的對策,來應對這次前所未有的艱難期。
男子走到收銀台前,拿出煙盒,遞給我一支煙說:“現在不管是服裝行業,還是餐飲行業,都處在低糜期,什麼生意都不太好做了。”
我點燃香煙,抽了一口說:“是呀,還不如找一份穩定的工作去上班呢,這樣就免去了擔驚受怕的焦慮。”
男子吐了口煙說:“上班的話的確省心,每個月拿着固定工資就好了,可是像我這種做個體戶做慣了的人,是很難融入到工作氛圍中的,我喜歡來去自由,沒有管束,不管是賺錢了,還是賠錢了,每天過得都很舒心,如果突然去上班,被老闆或者領導訓上幾句,那我可受不了。”
其實我也有這種心理,就是不想去給別人打工,記得剛來南方的時候,我就跑到車間去當起了工人,那時候只要頭上戴着紅色安全帽的人,都能對我指手畫腳,一個車間主任,一個生產部長,一個生產班長,一個生產調度,一個生產段長,您瞧,在一個車間內,有多少管事的,而真正幹活的又有幾人呢?
在車間工作,勞動強度很大,加之長期在高溫下工作,穿在身上的工作服常常都是被汗水浸濕的,幹了之後就變成硬邦邦的破布片,每天上班之前都要開班前會,工作期間還有做各種記錄,把儀錶設備的數值和機器的運行情況都記錄清楚,拋去這些不說,即使你什麼都不做,只是在車間站上一會,那一股股熱浪便會把你包圍。
太陽漸漸沉入西方,把天邊的雲層浸染成了千奇百怪的形狀,泛着金黃色的光芒,忙碌一天的人們開始往家行走,度過了一天,歲月就溜走了一些,時間就是這麼沒的,我們總是感嘆人生易老,卻不曾珍惜眼前的人和事,待花白的頭發佈滿雙頰,一道道深刻的皺紋印在臉上的時候,回想着曾經做過的荒唐事,恐怕一切都難以回頭了。
路燈散發著昏黃的光線,傍晚十分,這裏下了一場小雪,我在賓館的樓下吃了一碗牛肉麵,強烈的困意悄然襲來,今天起來的太早了,為了趕車,也真是辛苦了老媽,真想現在就回到家裏,躺在自己的床上美美地睡上一覺。
回到賓館,我沖了一個澡,坐在窗邊的椅子上抽了兩根煙,便倒在床上,不出片刻,便睡死了過去。
家有房屋千萬幢,睡覺只需三尺寬,這豪華套房的大床,也不比家中的小床舒服多少。
第二天醒來,我收拾好行裝,便來到樓下吃了早點,攔了輛出租車,直奔機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