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第五種交易
女人跟着柯羅,走上了二樓,可能是為了緩解心中的緊張感,她朝四周望去,將自己的注意力轉移到了掛在走廊兩旁的畫作上。
二樓的走廊很長,橫穿整個樓層,大約有三米寬,兩旁的牆壁上刷着灰綠色的仿古漆,地上鋪着做舊的實木地板,沒有打蠟,看上去有些晦澀,層高約有四米,但不足四米,沒有吊頂,掛着半舊的歐式雕花復古吊燈。
這些都是酒吧原來的主人設計的,柯羅並未讓裝修工人做任何改動,只是在走廊的兩旁安裝了一些裝飾壁爐,在壁爐的旁邊擺放着許多張實木雕花的歐式座椅,以及一些石雕作品。
在灰綠色的牆壁上,掛滿了許多幅大小不一的油畫,這些油畫被框在歐式雕花的金屬畫框裏,帶着陳舊的氣息,彷彿穿越了百年,乃至千年,才來到現代,復古又神秘,與商業街上的快節奏生活格格不入,卻又和畫廊里的懷舊氛圍相得益彰。
這些油畫有人物,也有景物和靜物寫生,或寫實,或抽象,全都帶着厚重的色彩與神秘的氣息。
“這些都是秦老闆閑暇時,自己畫來玩的。”看着女人緊盯着牆壁上的油畫,似乎陷入了沉思,柯羅停下腳步,向她解釋道。
“是嗎?”女人隨即回過神,訕笑道:“我還以為是外國畫家畫的。”
“呵呵,秦老闆的畫技可比好多外國畫家強出許多呢!你看這幅,畫的是我。”柯羅指着牆壁上的一幅油畫,說道。
“這..這不是小孩嗎?這是你小時候的模樣?”看着那幅身着海軍服的小男孩畫像,女人有些驚訝地說道。
“咳,是呀,這是我八歲時候的模樣。”看着女人吃驚的模樣,柯羅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挺像的,你小時候蠻可愛的。”女人笑了笑,露出了慈母般的柔情。
“啊!到了,您自己進去吧,秦老闆在裏面。”柯羅紅着臉轉移了話題,大步走向了走廊盡頭的那間屋子,將房門推開后,就退到了一旁,向女人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謝謝!”女人朝柯羅點頭致謝后,就緩緩走了進去。
等到女人進入房間后,柯羅則輕輕地關上了房門。
繞過玄關,映入女人眼帘的依舊是一間畫室,畫室呈四方形的格局,三面牆壁上都掛滿了各種油畫,這些油畫看起來有些眼熟,不過,女人對油畫沒什麼研究,一晃即過。
在房間的正中央,擺放着一張被紅絲絨包裹的雕花沙發,沙發正對的牆壁上沒有掛任何畫作,只有一排丨射燈掛在頂端,照射着空空如也的灰綠色牆壁。
女人不明白,為何要把沙發擺在一面空牆的正對面,難道秦老闆有面壁思過的愛好?
“請右轉!”
就在女人發獃的時候,一道冷冽低沉的男聲從她的右邊傳來。
女人尋聲望去,才發現右邊牆角處有一道小門,聲音就是從門後面傳來的。
因為小門是暗綠色的,又正好在燈光的死角處,稍不注意,就會被人忽視掉。
女人抿了抿唇,握緊了手提包,朝着小門慢慢走去,在推門而入的時候,緊張地咽了一下口水。
深呼吸了一口氣,女人推開了那扇綠色的小門。
“秦老闆?”
房間很昏暗,僅有一束光,從旁邊的角落裏射出,帶着星星的形狀,猶如繁星映照在了灰綠色的天空上。
女人轉身望去,發現燈光是從角落裏的枱燈射出的,透過微亮的燈光,她發現自己正置身於一個不到十平米的房間裏。
旁邊的牆壁上,掛着一幅長約一米的油畫,儘管她不懂油畫,但還是立馬認出來了,這幅畫應該就是梵高筆下的《星空》,不過,這幅《星空》自然是仿畫,因為真跡正掛在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裏,只是不知道這幅仿畫是不是也出自秦老闆之手。
“請坐!”
那道冷冽低沉地聲音從女人的對面傳來。
女人抬頭望去,發現一個身材修長的男人正坐在對面的單人沙發上。
“請問你是秦老闆嗎?”女人沒有立馬坐下,而是試探着問道。
雖然對面的男人隱藏在燈光照不到的角落裏,但女人還是從男人的身影和聲音中推斷出,對方的年紀不大。
女人並不清楚秦老闆的年紀,但從秦老闆給八歲的柯羅畫過肖像可以推算出,他的年紀應該不小了。
“是的。”男人點了點頭,並抬起手,向女人做了一個請坐的手勢。
儘管心中充滿疑惑,但女人還是坐到了秦老闆對面的單人沙發上。
在兩張單人沙發的中間,擺放着一張相同材質的三人沙發,以及一張鐵制玻璃茶几,茶几上擺放着英式茶點。
絲滑的紅茶和精緻的雕花小甜點看起來很誘人,但似乎也只是起到了擺設的作用,畢竟,來這間房的客人並不是來喝茶聊天的,而是來進行第五種交易的。
女人正好坐在枱燈的旁邊,一半身子融進了燈光里,一半身子融進了陰影里。
透過被燈光照亮的半邊臉,秦佪看出了對方的局促和不安。
於是,他率先開口,直奔主題,“你想要個孩子?”
“是..是的!”女人急忙點頭。
雖然被秦佪一眼看出了來此的目的,有些驚訝和慌張,但她來之前就做好了功課,所以,臉上的那絲慌亂一閃即逝。
女人深呼吸了一口氣后,讓自己冷靜下來,“秦老闆,我想要個孩子,用什麼交換?”
“你覺得自己有什麼東西最值得拿出來交換?”秦佪反問道。
“錢嗎?”女人伸了伸脖子,試探性地問道。
“呵!”秦佪發出了短促的笑聲,從沙發上站起來,彎着腰,給空茶杯里倒入了大半杯英式紅茶,然後將茶杯推向女人。
秦佪向女人禮貌地點了點頭,“請用茶。”
隨後,又給剛剛自己喝了一半的茶水裏蓄滿了紅茶,拿起茶杯,坐回了沙發上。
女人抬起頭,發現秦佪已經退回到了陰影里,正優雅地品嘗着茶杯里的紅茶。
剛剛秦佪彎腰給自己倒茶的時候,女人用餘光瞄了他一眼,透過燈光的微亮,女人發現,秦佪長了一張帥氣而冷峻的臉龐,並且看起來很年輕,大概二十五六的模樣。
坐在自己對面的這位神秘男子,真的是那個可以幫自己實現願望的秦老闆嗎?
“這是我從英國帶回來的,口感不錯。”秦佪突然說道。
“好!”女人拿起茶杯,喝了一小口。
氣味濃郁,但口感清甜,確實不錯。
因為女人的身體不好,所以幾乎不會喝茶或者其他飲料,最多喝一點牛奶。
“我不是幫你實現願望的,而是幫你交換慾望的,你這些年來最大的執念應該就是孩子,你想要個孩子,可是你的身體似乎並不允許。”秦佪抿了一口茶后,繼續說道。
“是..是的,我是,我有多囊性卵巢綜合征,不知道,不知道你聽說過沒?”和一個看似比自己還小的陌生男子討論女性疾病,讓女人有些害羞。
說完后,她便低下了頭,蒼白的臉上慢慢地泛出了一絲紅暈。
“嗯,為了治療這個病,你一直在減肥,並且控制着自己的飲食,還吃過很多葯,可惜,你本身體質不好,到現在,仍舊沒有懷孕。”秦佪認真地說道,毫不扭捏。
“對,你有辦法幫我痊癒嗎?”女人抬起頭,看向秦佪。
可惜,她卻看不清秦佪此時的神情。
“不能,我不是醫生,我只能幫你交換慾望,用你身上值得交換的東西,來交換你最想實現的慾望。”秦佪淡淡地說道。
“我..我可以給錢,不行嗎?”女人問道。
“不行,首先,你並不是有錢人,所以你的財富和你的慾望並不匹配;其次,金錢對你來說本就是身外物,多了你不會稀罕,少了你也不會心疼,我說的對嗎?”秦佪問道。
女人驚訝地睜大了雙眼,因為秦佪剛剛說的第二句話,道出了她的心聲。
雖然她的家庭並不富裕,但她很知足,並且對金錢的慾望也並不強烈,所以,如果能用金錢來交換,最合適不過。
“那我身上到底有什麼東西才值得拿出來交換呢?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沒錢沒地位,甚至,咳咳咳...甚至還沒有一個健康的身體。”女人一激動,就咳嗽不停。
“喝口茶。”秦佪提醒道。
女人急忙端起茶杯,猛灌了幾口茶水,才將咳嗽止住。
“我..我身上還有值得交換的東西嗎?”女人抬起頭,眼中泛着淚光。
“你覺得在你的身上,什麼東西最值得和新生的孩子作為交換?”秦佪反問道。
“什麼東西...”女人低下頭,開始思考起來。
“生命!”
過了一會,女人抬起頭,堅定地看向秦佪,儘管眼中還泛着淚光,但目光卻炯炯有神。
秦佪點了點頭,再次問道:“用你的生命換新生的孩子,你覺得,值得嗎?”
“值得!”女人點了點頭,堅定道。
“好!成交。”秦佪放下手中的茶杯,走到了女人的跟前。
看着秦佪從黑暗處走向光明,女人從不安變得激動起來。
秦佪站到了女人的面前,伸出修長的食指,對着女人頭頂上的空氣點了一下,隨後,嘴角彎了彎,對女人說道:“曾女士,恭喜你,慾望交換成功了。”
“真的嗎?”女人有些不敢置信地抬起頭,卻只看到了秦佪的下巴。
秦佪的下巴很乾凈,沒有一絲鬍渣,只是若隱若現着淡淡的青色。
“嗯,你可以回去了,最近不要節食了,也不要吃藥了,把身體養好,等着做媽媽。”然後再等着離開人世,秦佪在心裏補充道。
“好的,好的,謝謝你,秦老闆。”女人不疑有他,朝秦佪鞠了一個躬,也不再多看他一眼,就拿着手提包轉身走出了這個房間...
“她和你交換了什麼?”柯羅人未到,聲已至。
“用生命換一個孩子。”秦佪捻起一個粉色的茶杯蛋糕,就着紅茶,吃了起來。
“什麼?那不是意味着她的孩子一出生,她就會死去嗎?”柯羅有些驚訝道。
“是的。”秦佪點了點頭,顯得有些漫不經心,回想起剛剛戳破水晶氣球的感覺,嘴角忍不住揚了起來。
“你這不是在進行死亡交易嗎?”柯羅的口吻帶着責怪。
“想要一條新的生命,就必須用另外的生命來交換,這是交易的準則。”秦佪看向柯羅,說得理所當然。
“劊子手!”柯羅罵道。
“你沒發現曾女士有杵狀指?”秦佪問道。
“杵狀指?你是說她可能患有先天性心臟病?”柯羅倒是沒有留意到這點,不過他自然知道杵狀指意味着什麼。
“嗯,她那麼瘦削蒼白,並不全是節食造成的,所以,就算她以後治好了多囊性卵巢綜合征,懷上了孩子,也可能因為先天性心臟病,在生產的時候出現她和孩子同時殞命的危險。”秦佪凝眉道。
“照你的意思,她就不該要孩子?”柯羅也皺起了眉頭。
“嗯,不過,有些執念是無法消除的,就比如,你想接手一個奇案的慾望就一直在你的頭頂上方漂浮着,引誘着我總想將它戳破。”說著,秦佪就伸出了食指,在柯羅的頭頂上方戳來戳去。
在柯羅看來,秦佪就是在戳空氣玩,可只有秦佪自己能看到,在柯羅的頭頂上方漂浮着和曾女士同樣的水晶氣球,不過,不同於曾女士那個寫着“孩子”二字的水晶氣球,柯羅頭頂上的水晶氣球里卻寫着“奇案”二字。
戳了半天,秦佪也沒將柯羅頭頂上的水晶氣球戳破,便有些無奈道:“要不要交換?這個氣球已經在你的頭頂上飄了幾個月了。”
“不要!我才不要和你做一些喪心病狂的交換。”說完,柯羅捂着腦袋,就轉身離開了。
“難道你就不能想想偵探所以外的事情嗎?比如女人,你都29歲了,身邊除了那群短腿狗,就沒有半個女人。”秦佪在柯羅的背後喊道。
“不止短腿,還有長腿,我現在還養了一條金毛,腿可長了!”柯羅的聲音從走廊上傳來。
“呵!”秦佪笑了笑,繼續品嘗着茶几上的可口甜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