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愛恨交加

第二章 愛恨交加

“人呢?”向思娜轉過身來,在人群中找了半天,都沒找到韋世豪的身影,便不好氣地問身邊的丫環。

台下的人群興奮不已,不停地調侃道:“向家大小姐,拋啊,快拋繡球啊!阿哥等得手都累了。”

“小姐,他鑽到玉米地跑了!”身旁的丫環指着還在抖動着葉子的玉米地尷尬地說道。

“該死……”向思娜看着台下看熱鬧的人群,一股羞澀來襲,委屈的淚便像斷了珠子一樣滾落下來。

“娜娜,怎麼回事啊?你的繡球倒是拋呀!別讓那位小哥哥久等了。”向財主看到女兒遲遲不拋繡球,心裏便急了,趕緊催女兒拋繡球,他對對歌的小哥哥也是十分滿意。

“嗚嗚……”向思娜不答,掩面流着委屈的淚。

向財主大吃一驚,覺得事情不對勁,他眯着眼睛又朝台下看了看,台下的後生個個都差不多,他根本分不出哪一位才是剛才對歌的小哥哥。

向財主急忙起身走到女兒身邊,又問:“到底怎麼了?”

旁邊的丫環道:“老爺,不知道為何,對歌的阿哥沒接繡球就跑了。”

“啊?竟有這等事,難道我向家大小姐還配不上他?”向財主生氣地說道。

先前坐在向財主身旁的老者也起身,走過來安慰地道:“無妨,無妨!後生仔臉皮薄,不懂規矩也是常有的事,過後再派人把繡球送到他家裏就是了。”

堂堂向家大小姐拋繡球還有人不願意接,這令向財主覺得十分尷尬,不好意思地說:“見笑了,實在不好意思!”

“唉……哪裏話嘛?金龜胥哪那麼容易招的?假如他今日接了這繡球,老朽也許會看貶他幾分……不礙事,不礙事!”老者違心地安慰道。

其實,按壯族人的習慣,不接繡球,就等於拒絕了這門親事,老者只不過是打圓場罷了。

“呵呵,盧老爺爺說得甚好!我向家大小姐豈有不招人待見的?”向財主又拱手地向盧老爺行禮,其實他心裏也清楚,對方是在說寬慰的話而已。

此時,台下愛熱鬧的人還興緻未減,叫拋繡球聲不斷。

“走、走、走……都散了,歌圩到此結束!”向管家看到此情景,立刻走到台前驅趕眾人。

台下的大部分都是向家的佃戶,管家驅趕后,個個都知趣地離開。

已哭成淚人的向思娜早已衝進向家大門,倒在自己的閨房裏委屈地痛哭起來。她一直心高氣傲未曾看中任何一位阿哥,可今日看中了,對方卻對她置之不理,還當眾羞辱了她一番,怎麼能讓她不傷心呢?

此時,一隊五六騎的人馬從西邊的大路飛奔而來。

領頭的是一位十七八歲的少年,身穿紫色綾羅,腰掛長劍,氣度不凡,一看便知是權勢之家的公子。

這少年微胖,圓臉,小眼睛,樣貌不算出眾,但整體來說,亦可稱上俊朗。

剛剛從歌圩散去的人流看到這一隊人馬後,都急忙往兩旁散開,讓出一條道。

這隊人馬直奔向府。

“哎呀,來晚了,來晚了。”少年一邊加鞭一邊自語道。

向老爺一看,便知來者就是他的遠房表侄子,急忙下歌台恭候。前來聽歌的老者知趣地帶着隨從,悄然離去。

“大侄子,你為何現在才來呀?快快,屋裏請!”向老爺說道。

“吁……”駿馬來到向老爺跟前時,少年才吆喝停下,翻身下馬,行禮道:“晚輩——鄧遷徒拜見表叔!遷徒今日有事,來晚了。我表妹呢?這歌圩就散了?”

“唉……莫提了……莫提了……”向財主搖搖手道。

“怎麼回事?我表妹,她人呢?”鄧遷徒問道。

“都回房了……這歌圩叫什麼事嘛?”向財主無奈地說道。

鄧遷徒隱約覺得不對勁,便沒有再追問,就衝進向府。

向思娜倒在自己的床上哭得很傷心,幾個丫環不停地安慰,都無濟於事。

“思娜,這是怎麼回事?快跟哥哥說說。”鄧遷徒衝進房間,就問。

“嗚嗚……”向思娜抬頭望了一眼鄧遷徒后,又將頭埋到蠶絲被下,繼續哭。

“唉呀……你到底說一句話呀,也好讓你哥哥我為你出出氣呀!”鄧遷徒是一個暴脾氣的人,看到這一場面便火冒三丈,這年頭還有人敢惹他鄧遷徒的表妹,簡直是找死!

“還不是你們敬流的那個爛仔——韋世豪!”向思娜掀開被子說后,又趴在床上哭着。

“怎麼?這小子也太囂張了,他敢欺負你?我正好想收拾他呢!這事可就不能怨我了。”鄧遷徒憤怒地說道。

“可不是嗎?小姐是設歌圩招親,他對贏了山歌,不接繡球,就溜了,這算什麼嘛?”口直心快的丫環在一旁說道。

“敢惹我鄧家的人,這小子找死……”鄧遷徒咬牙切齒地說后,轉頭便急匆匆地出門。

“哎、哎……表哥,你可千萬別亂來……不可傷他!”鄧遷徒出后,向思娜覺得事情嚴重,立刻起身追着喊道,可哪裏還見他的蹤影?

“嘻嘻……小姐還是心疼情哥哥呀!”丫環在一旁逗趣道。

“閉嘴,多事……”向思娜喝斥丫環道,卻不是真心地想罵她,反而覺得丫環這話挺走心的,便拭着小臉蛋上的淚痕,破涕為笑。

是啊,幹什麼要為那個衰仔這般傷心啊?不就是對個歌,人家急着走掉了唄!向思娜難道還配不上他?她這麼想着,心裏便好受了很多。

“小姐,看鄧少爺那架勢,肯定要把那個韋什麼豪吃掉了呀!”丫環又說道。

“這麼不懂規矩的傢伙,教訓他一下也好!”向思娜嘟着小嘴道。

其實,韋世豪俊朗的面龐和唱歌時的那份洒脫,從此已深深地印在了向思娜的心頭。可無奈,她有心,對方卻無意。

向思娜想着想着,她又唱了起來:

花兒有心蝶不採,

空留孤影夜又來。

不知郎君今何在,

夜夜空房枕悲哀。

凄凄切切的歌聲從向思娜的閨房中傳出,令人為之心碎,更令許多單身的阿哥躍躍欲試,只可惜,至今除了不解風情的韋世豪外,沒有一個是她的菜。

與多愁善感的向思娜相比,韋世豪還未從對歌的興奮中走出,他和李貓仔在高過人頭的玉米地里,一路狂奔了數里,方從玉米地衝出來。

“哥……哥……歇一下吧,我實在跑不動了。”

李貓仔把扁擔往地上一戳,雙手趴在上面,弓着腰,像剛耕完田的大水牛一樣,累得張開着大嘴巴大口喘着氣,嘴角都出現白泡了。他上氣不接下氣地要求韋世豪休息一會兒。

“看看你這個熊樣,才跑幾里地呀,就累成這副模樣?”韋世豪沒半點疲憊感,臉上還是剛對贏山歌滿滿的興奮,他心裏那個爽啊,是無人能體會到的。

韋世豪的阿爸——韋鏢頭,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線,竟然禁止他唱山歌。韋世豪不敢違抗阿爸的命令,從來不敢在家吭過一句山歌。

山歌是壯族人的一種獨特的對話形式,能很好地表達雙方的情感。在壯族的年輕人中,以山歌連情,以山歌會友,都非常盛行。這對於性格開朗,天生有一個好嗓子的韋世豪來說,怎能不唱山歌呢?他上山採藥時,常常一個人偷偷地唱,從不敢在家或村裡唱,他怕被阿爸知道了,那可是要吃鞭子的。

“誰能和你比呀?你壯得像頭牛似的,估計一口氣跑到我們寨子,你大氣都不喘一口。”李貓仔說。

“好吧,好吧!那就歇一歇,再走。”韋世豪笑着說,走到李貓仔身旁的草地上,便坐了下來。

李貓仔也席地而坐后,這才驚訝地發現,由於穿越玉米地時,兩人的速度實在太快,先前綁在扁擔上的草藥早已沒了蹤影。

“咦,我的草藥呢?那可是值幾個銅板啊……不行,我得回去找找。”李貓仔心疼他的兩把草藥,欲原路返回去尋找。

這樣的表現和他在草藥攤上的表現截然不同,可見李貓仔山歌的痴迷程度,並不比韋世豪差。

“算了吧,改天我上山採藥時,還你兩把就是。這時再回頭找,萬一被向家的家丁逮住了,麻煩事就大了。”韋世豪說。

二人歇息片刻后,便一路唱歌一路往敬流方向奔走,動聽的歌聲響徹山谷:

山歌美咧山歌美,

句句山歌惹人醉。

聲歌唱起飄過坳,

氣死林中老畫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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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歌如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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