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呼風喚雨
夜中,獲鹿縣城隍廟。
周七闊步而來,先拿出獲鹿知縣官印放在供桌上,又取出井陘兵備正使官印放上去。
兩枚官印彷彿兩座山壓在城隍神域,不多時城隍從神像上站起,拱手:“見過尊神。”
周七手裏抓三寸見方的石印,額頭貼着真視神符:“我麾下尚缺一綿水河伯,位正八品,你可願往?”
城隍青白色的臉泛着黑紅,怪吼一聲:“辱我太甚!生系皇明人,死亦皇明鬼!”
說著拔出腰間佩劍就朝周七刺來,周七面無表情看着城隍一劍刺中自己心口,只感受到輕微心悸再無異樣。
城隍卻彷彿受了重傷,形體略顯黯淡。
更多的屬官、吏員、玄甲天兵從神域中湧出,刀槍劍戟直往周七身上招呼。
但反噬之下,修為高深的重傷虛弱,尋常天兵、書吏卻被反噬之火焚燒形體,歸於五行。
“鏡花水月無根之木。”
周七點評一句,手中三寸石印拋出,砸碎城隍泥相額頭,頓時城隍神域也跟着碎裂,生存其中的許多俊秀男鬼、艷麗女鬼來不及奔逃就隨着神域一同消亡,原地只留下一枚人頭大小的靈氣團。
現在有靈脈地網固定產出的靈力,周七也用不上這類陰魂消亡凝結、提純的靈力珠子,任其消散回歸這方天地。
城隍神域破碎,周七頓時察覺陰神壯大了三分,拘束陰神的隔膜就此打破,被壓縮的陰神現在舒張,自然有壯大的錯覺。
可還有許多淡淡的拘束,看來只有等二哥發兵山西時才能擺脫來自人間王朝法網的拘束,將陰神完完整整接觸天地。
陰神境界早就達成,缺的是身體的蘊養、境界。
身體硬件跟不上陰神軟件需求,短期沒問題,長期的話必然會影響根基。
獲鹿城隍神域破碎的一瞬間,真定城隍、北京城隍、天下都城隍皆有所感,齊齊朝獲鹿方面望來。
南京大朱天庭,皇明太祖皇帝端坐龍椅俯視天下,見獲鹿城隍所在的區域熄滅:“這小賊終於忍不住了,終究是小賊,缺耐心。”
未過一個時辰,平山縣城隍神域也跟着破滅。
約近四更時,周七最後抵達井陘縣內的城隍廟。
他剛進來,本地城隍主動出迎雙膝跪地,受反噬周身陰火焚燒十分痛苦:“下官願降!”
驅逐蒙元后,北方城隍生前普遍是皇明官員、士民,有着深厚的赤帝印。
周七食指一彈一枚第五級中更混元印落在這城隍陰火焚燒看不清面目的額頭,當即更大的陰火被激發出來。
城隍身上七品青色官袍被焚燒殆盡,凝聚出一套水藍色黑邊交領吏服,叩首大拜:“微臣拜見至尊。”
“今授你正八品綿水河伯,許你在威州鎮開闢河伯神域。”
金燦燦銅印落下,改換陣營的新神雙手接住,也不管城隍神域裏相處百數十年的同僚部屬,徑直前往威州鎮。
失去城隍主持,城隍神域脆弱非常,周七隻是一拳打出就將神域隔膜打裂,城隍神域內千餘低位格鬼神、陰魂就此滅亡。
三縣城隍俱無,靈脈地網前所未有的舒暢,只是依舊被卡在原地無從擴張。
東北方向有陽曲舊北嶽大帝神域,及紫荊關、龍泉關駐軍妨礙,西北又有五台山、新北嶽大帝神域阻隔。西邊是娘子關這小三關駐軍妨礙擴張,東邊無山,靈脈地網向南緩緩延伸。
威州鎮綿水河畔,三座騎軍營地比鄰而建。
中間第二騎哨營地里已修好一座單間河伯廟,松木牌匾也未裝裱,就寫着黑漆漆五個字‘綿水河伯廟’。
新河伯來上任開闢神域時,遠近雞鳴聲交錯。
河伯廟前立着一座四方木台,周奉武在此立壇做法,呼風喚雨企圖招來大霧。
如今已是第三天了,第一天、第二天多少有些效果,綿水、冶河流域每到深夜時就會聚雲落雨,雨雖不長久,但也在山中生出許多霧嵐。
鬼神之道最講究名器相符,有什麼名器就做什麼事。
太平龍王曹時聘其實是個空架子,若是封他做個實打實的滹沱河伯,那曹時聘捲起水汽倒灌冶河、綿水,早就能下滂沱大雨。
可他就是個空架子,手下既沒有滹沱河伯,也沒有冶河、綿水等一系列支流小河伯。
僅靠一個將軍是沒法打仗的,現在充實水神一脈后,曹時聘行雲布雨的業務能力自會得到增強。
河伯手持銅印剛進入神廟,銅印發揮權限力量,綿水流域內的靈氣朝此處聚來,靈氣濃郁到極點時,經銅印催化立刻就引燃,緩緩燃燒的五色火焰吞沒河伯,他就現身一片新開闢的神域。
這是水脈神域,清波捲動沖刷着河伯,能看到舒捲奔流的清澈水體,伸手卻感受不到水的阻力。
而他眼前,只有一座三進出的院落,牌匾上寫着‘綿水河伯府’五個泛着淡淡金色的大字。
他正要進內,就見神域上空有東西落下,他駐步觀望,就見降落的是一條紅背黃腹的尺長鯉魚。
鯉魚落下張口突出一道帛書,帛書懸浮在鯉魚面前,自己發出聲來:“奉總理山河至尊欽命,某位列太平龍王統制河北大小河神。今陽世天公將軍立壇做法,着爾搬運水汽以助偉業。”
綿水河伯論出身也是皇明綠袍小官,規矩施禮領了旨詔。
詔令入手,才看到詳細的降雨要求。
雞鳴聲中太陽未出,太平龍王揮霍靈氣搬運水汽自東而來,天空更是黑壓壓一片。
綿水河伯推波助瀾,使東來的水汽牽引沿途更多的水汽,直直向西邊娘子關一帶壓去。
黑雲遮蔽日光,這座騎營里的范長生與走出帳篷的軍士一樣,朝着土壇所在的天公將軍旌旗跪拜,三營十二哨營地由近及遠,皆山呼萬歲,群情激蕩士氣燃燒,軍營血氣蓬勃而起達五十餘丈。
此時此刻的山東德州,黎明時分又到了慘烈廝殺時。
德州之內有德王府,德王藩田兩三萬頃,又不似老衡王那樣喜歡散財,因而德王府富裕乃山東士民皆知之事。
自於宏志率三千紅巾軍進圍德州時,其河間、保定部眾紛紛起事,攻打縣城的沒幾個,大多肆虐鄉野裹挾民眾,稍稍積蓄實力后就引着部眾前來德州與於宏志匯合。
德州附近的山東信眾,又或者土匪世家、豪強也紛紛起兵前來德州。
以至於七天時間裏,於宏志聚眾五萬餘,多是萬眾一心前來德州開城吃德王府的人。
為敲開德州城防,這個鬆散聯軍分成幾支四面攻城,許多人就是為了德王府的錢財而來,自不會在意什麼紅巾軍名聲好壞,就驅趕遠近平民冒着守軍火器、箭矢上前填埋塹壕,挖掘工事。
於宏志部紅巾軍攻勢猛烈,夜間又常有夜襲等騷擾手段,擾的德州鄉勇民壯筋疲力竭。
德州營參將萬化孚守在城頭已有七天,鎧甲不離身已生出虱子,蓬頭垢面眼睛紅彤彤。
德州若破藩王死難,他這一家子就徹底完了,非被朱家皇帝記恨一輩子,永世沒有出頭的希望,彷彿賤籍。
城頭,臨時招募的鄉勇左良玉被萬化孚看重,選為自己內丁。
左良玉也是蓬頭垢面,衣甲血污油垢,背上批一條麻衣。
他緊握刀柄縮頭在牆垛后,目光死死盯着晨間霧氣中若隱若現,漸漸壓來的紅巾軍隊列。
左良玉本是孤兒靠叔父一家養育,可紅巾軍破臨清時就特意分出騎手搜捕他家,他叔父一家悉數被殺,也就他殺出一條血路,與十幾個老鄉索性應募民壯,被分散安置在城頭與紅巾軍喋血廝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