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別了三
腳下的震動和背上的震動同時停止,朱祐樘衝著李善龍點點頭,兩人繼續往前走。又是半個小時,朱祐樘才見到了放着兩口大棺材的圓形墓室。
李善龍摘下氧氣罩,長舒一口氣道:“還好只有一次震動,來吧,阿樘,我們要開始了。”
走了那麼長時間的路到達的這個大耳室,只有一間圓形的墓室,除了兩口棺材,什麼都沒有。環形圓壁上擺着高低不平的燭台,蠟燭早已燃盡,只剩了一堆黑乎乎的蠟油。朱祐樘走近才聞到一股濃濃的桐油味。兩口棺材很大,大的長有三米,小的也有兩米半,李善龍一人是搬不動棺材蓋的。朱祐樘放下背包帶上頭燈去了棺材的另一頭。
“來,阿樘,我們先挪開一點。”李善龍咬着牙抬棺材蓋的一角,竟然未動分毫。
朱祐樘仔細打量着這口大棺材,金絲楠木的上好木材,角上嵌着金紋,燈光照射下隱隱看出似乎是一隻鳥的圖形,這是誰的東西?朱祐樘抬手敷上去,棺材上灰色的痕迹竟然不是灰塵,手上仍然纖塵不染。
“阿樘,快看!”李善龍指着朱祐樘放在地上的包驚呼,那個迷彩的登山包竟然微微晃動起來。朱祐樘跑過去細看,然後解下綁在一側的畫軸,背包不動了,畫軸還在晃動,然後地面又開始顫抖,朱祐樘迅速到棺材邊,竟然輕易就掀開了蓋子,大棺材裏真的有屍體,穿着明黃色龍袍的早已腐爛的屍體,如今只能看見一副骷髏骨架。隨着朱祐樘打開棺材,畫軸不動了,李善龍摸着額角沁出的冷汗,一臉的不可思議。
朱祐樘直接上手撫上屍體的骨頭,入手冰涼粘膩,屍體的骨架很大,不是女子的屍體,穿着一身明黃龍袍,埋在泰陵邊上的耳室,這是誰?
“阿樘!快看!”李善龍大喊,朱祐樘抬頭時,環形牆壁上的燈台早已抖動起來,李善龍取出相機記錄,然後靠近棺材對朱祐樘道:“別動屍體,跟着我記錄。”
“這不是皇上的屍體,”朱祐樘蹲下身子靠近骨架,手丈量着骨架的頭部,足足有四十厘米,這根本……就不是人。朱祐樘走到另一口棺材旁,這口小棺材角上什麼都沒有,光禿禿的看不到什麼東西,抬手輕易打開,仍然是一具屍體,骨架小,看到這裏,朱祐樘長舒一口氣,這兩個人,都不是……蓁蓁。
李善龍忙着拍照記錄,哪裏有功夫去注意朱祐樘。朱祐樘圍着小棺材轉了一圈,才要去量屍骨的尺寸,恍惚間竟然看見那雙早已塌陷的眼窩竟然動了一下。兩人誰也沒有看到,地上的那幅畫軸已經飄進了大棺材裏,畫軸落進棺材的一剎那,地面又開始震動。
原本以為的小震竟然越來越厲害,持續了十分鐘,李善龍才覺得不妙,“壞了!阿樘,這次怕不是地震啊!”
李善龍拿出對講機求救,沙沙的聲音根本聯繫不上外面,“阿樘,快做記錄,我們得快走!”李善龍又對着小棺材拍照,才按了快門鍵,震動的幅度更大了。朱祐樘看着小棺材裏的屍骨,竟然有些失神,這不是蓁蓁的屍體,可為什麼,那麼像是他的?
牆上的燈台也劇烈晃動起來,有些“啪啪”的掉在地上,李善龍收好相機,系好安全帽苦笑:“這樣子,大概是出不去了,看老天爺要不要我們的命。”
朱祐樘指着大棺材對李善龍道:“墓室要塌了,你躲到裏面去。”
李善龍看着裏面黑兮兮的屍骨,不寒而慄。朱祐樘卻沒給他反應的機會,利索的把他扛起放進了棺材裏,在李善龍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朱祐樘就蓋上了棺材的蓋子。
朱祐樘撿起背包跳進小棺材的一瞬間,震動更大,只一剎那,天旋地轉……
…………
“快去營救!李隊長和一名隊員被壓在裏面!”
“甬道太長,不能破壞古物!營救需要時間!”
“快啊!再不找到人,人就要死了!”
施加台亂糟糟的一片狼藉,沒有任何人,也沒有任何機器會預測到施加台的這場大震動會直接讓新發現的耳室瞬間坍塌,原本上升了十公分的耳室掉落,整個頂部全部埋下去,正巧將還在裏面研究的李隊長和朱祐樘砸進去。
營救工作持續了三日,找到耳室的時候已經是三日後,眾人都不抱希望,能找到屍體就是對死者最大的安慰。
“監測到有生命跡象!這邊!”
因是古迹,不能用大型挖掘機,眾人合力挖開亂石的時候,找到了大棺材。
“這是古墓里的棺材!”
“裏面有人!生命跡象!裏面有人!”
眾人圍着這口巨大的棺材面面相覷,這裏面有活人……,怎麼辦?
“還在猶豫什麼!這裏面有人!不是詐屍!快,開棺!”
小五嘶啞着嗓子喊着,眾人才回過神,開棺而已,他們是專門做這個的。
“一二!一二!一二!”響徹雲霄的齊聲大喊,這口大棺材漸漸被打開,裏面的人出現在大家的視野中。
“是隊長!是隊長!他還活着!快送去醫院!”
“裏面還有沒有別人?”
“沒……沒了……,再沒有任何生命跡象……”
…………
“十二月十二日,施加台泰陵發生瞬間崩塌,B市研究所第一考古隊隊長李善龍和隊員朱祐樘被困,經過三日挖掘,救出隊長李善龍,目前正在B市人民醫院接受治療。隊員朱祐樘下落不明……”凌老爺子循環播放着這則消息,偶爾抬頭問問:“小楊,人找到了嗎?”
“老先生,人……還沒找到,凌麒打電話來說,他已經到了B市,找到……的話,會給您說的。”
“唉——,這都幾天了,這都幾天了……”老爺子翻出懷裏的箱子,打開便是朱祐樘寄來的幾枚珠子,“……阿樘啊,阿樘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什麼,啊?你為什麼不跟爺爺講,你現在到底去哪兒了啊?”
與此同時的B市,弋千帶着李灼灼早已趕到施加台,被記者圍的水泄不通的施加台不準任何人進去。弋千早已經打點好,拉着李灼灼直接去了塌方現場,大棺材已經運走了,全場再沒有找到那口小棺材,只留着一個大大的黑洞,和零落的燈台。
“弋千,怎麼辦,朱公子是不是就這麼死了?”李灼灼哽咽的看着這片狼藉,始終不敢相信。
弋千凝眉沉默,一旁正在做記錄的小五走過來安慰道:“你們是朱祐樘的朋友?節哀吧,人找不到了,多半是塌陷的時候掉進去了。”
“你是考古隊的?你們隊長呢?”弋千問。
“隊長身體還沒好,還在醫院呢,你們要是想去看,我帶你們去吧。”
“那就多謝你了。”
“這次任務本來就不安全,這裏前後已經進行了五次震動,朱祐樘啊……,是……,唉,走吧,我這邊記錄做好了,現在就帶你們去醫院。”
弋千和李灼灼跟着小五齣了施加台,到醫院見到李善龍的時候,李善龍正獃獃的看着窗外,人來了也沒什麼反應。
“隊長,這是朱祐樘的朋友,他們來看看你。”小五說完便出門去了。李善龍轉頭看着弋千,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輕聲道:“我把阿樘帶進去,沒有把他帶出來,是我的錯。原本以為我們一起死,沒想到我活過來了。我對不住你們。”
弋千無所謂的搖頭,道:“他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遭,你不用自責。只是我想問問李隊長,當時是什麼樣的情形?”
“當時啊……,地面震動越來越強的時候,我就知道大事不好了,怕是真的要地震。甬道那麼長,我們是不可能跑出來的,真的只有死路一條了。可阿樘把我放進了棺材裏,還蓋上了棺材蓋,然後我就聽到磚塊砸落的聲音,亂糟糟的,後來我就昏過去了。好像做了個夢似的,醒過來的時候就在醫院了……”李善龍怎麼也搞不明白,為什麼他身邊那麼大的一個屍骨,卻沒有半個人提到過,眾人發現他的時候,棺材裏只有他和那幅畫,李善龍眼神渙散,弋千便知道還有事,“李隊長,有什麼話你直說就是,朱祐樘是我的朋友,他到底經歷了什麼,我,很想知道。”
李善龍輕嘆一聲,眯起眼睛陳述道:“……那口小的棺材啊,裏面也有一個人,都是骨頭啊,還很黑,實在看不出是什麼樣的……”
李灼灼很多次都拚命捂着自己的嘴巴怕叫出來,李隊長說的這些,詭異又可怕。迷迷糊糊的被弋千拉着出醫院的時候,李灼灼問:“那你說……,朱公子到底哪裏去了?”
“人肯定是沒死,至於去哪兒了……,這個不好說。走吧,咱們回去吧。”
“回哪裏去?”
“自然是回家了。”
“朱公子……,我們就不找了嗎?”
弋千抬頭看着這灰濛濛的天喃喃:“世界之大,果然無奇不有。人,我們是找不到了,也不必再找了。”
李灼灼哇的一聲哭出來,縮進弋千懷裏可憐兮兮的問:“那你說我會不會也這樣莫名其妙的失蹤了,弋千,我沒了的時候,你會不會找我?”
“瞎想,朱祐樘不是莫名其妙的失蹤了,他有這麼一天,他該是知道的。”
“嗯?”
“他是個聰明的成了精的人,跟你不一樣。”弋千安慰的拍拍李灼灼的肩頭,心裏五味雜陳。
他們都希望朱祐樘還活着,可是他真的還活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