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心計
頭花廠的一切穩步進行,加班加點工作保質保量產量翻倍。
姚愛國夫妻的銷量一路穩步提升,白玫從不打聽銷路的問題,她們夫妻也守住本分,不過問頭花設計和生產的問題。
雙方合作愉快,回款速度比之前一個北方一個北京速度快了太多。
回收的資金,雙方各又投入了5000元,根據姚愛國收集來的訂單,採購原材料。
短期內,白玫不想擴大生產,兩夫妻現階段賺的錢,已經超過了預期,也沒有提出擴大產量的要求。
這很好,穩步經營,按照預計到來年3月買房子的錢就夠了。
從初春的早上醒來,一步一步的,似乎一切都按照預計的進行着,這些並不是偶然。
白玫算計着,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北京,有了合作夥伴有了親人有了留在北京的計劃,甚至六姐妹的人生規劃也在按部就班的進行。
從上輩子起白玫就不是一個傻姑娘。爸媽不在家,她能看住5個妹妹不被欺負不挨餓,能做主讓妹妹們上學,能夠年僅15歲就敢隻身闖廣東,能夠安然在那樣的地方生活工作15年,她從來就不是白麵包子。
90年代初的廣東深圳,那是個什麼樣兒的地方?
五光十色的大都會、光怪陸離的休閑場、有錢人的聚寶盆、窮人的掘金地。
滿懷算計的大老闆、遍地的打工妹、天南海北的打工仔、拐賣婦女兒童的黑心組織、三教九流不務正業的暗社會。
她一個大字不識、沒文化的鄉下妹子,沒有點機靈聰慧別說掙錢養妹妹,早就被人坑的墳頭都長草了。
她記得很清楚,剛剛到深圳的第一個月,有個同行的外來妹,出去找工作失了蹤,從那以後再也沒人見過她,大傢伙都說她可能是被人拐賣了。
類似這樣的事情,聽說的不少。
好一些的被騙了給人做了二奶三奶,差一些的被騙了失身失業有家不能回,還有那些被賣到亂七八糟地方的,更是別提了。
有點文化的,爭着做管理,奔着做高管,心思重重算計深深。
沒有文化的底層打工妹,為了爭做拉長組長,也是爭破了頭,抖碎了機靈。
吃飯、睡覺、錢財、工作、友誼、愛情,隻身在外的白玫,看到過體會過太多太多。
她多年以後換工作的時候,也曾經親身經歷過一次人販子危機,那年她21歲。
三妹考上高中,學費和生活費支出更多了,她想着換個工資更高點的工作。在人才市場留下了簡歷,期盼着能找一份更高工資又不那麼要求學歷的工作。
那是一個星期六中午,一個固定電話撥打了過來,通知她去東莞面試。
說也是做服裝生意的,老闆是台灣人,新建的廠房,急需熟練工人,工資在現有基礎上能夠增加20%。
白玫當時接到電話,就問了幾個廠里的姐妹,同時登記信息的,還有一個人也收到了通知。
星期天兩人搭伴坐了大巴車去了東莞。中途大巴車出了故障,等兩個人好不容易到了東莞的時候,面試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個多小時。
這期間,那個“服裝廠”招聘負責人連續打了三個電話催促,說是要快,晚了人就滿了,今天到的人有機會破格做拉長!
拉長,是服裝線上的一個特殊管理者,她/他負責一個生產序列的管理,例如制衣過程中的裁剪、中燙、車花、釘珠、車捆條、平車、綳縫車、鎖邊、開扣門、釘扣子、燙衣、掛牌,每個環節都至少有一個拉長。作為拉長工資比普通工人要高,工作強度卻小,簡直是她們這些沒有文憑的女孩子們夢想中的職業。
兩個人都很着急,按照那個電話指定的地點,快到正常下班時間了,倆人才到了辦公樓樓下。
這個時候電話又打來了,是個流動電話號碼,通知她們已經下班了,要面試的地點也換了。
白玫這個時候已經確定事情不對了。第一,她們倆除了有6、7年的工作經驗,沒有其他出色的地方;第二,從來沒聽說,招聘的人能三番四次的通知應聘者,她們自知不是什麼人才;第三,白玫試着往固定電話撥打,無人接聽。往手機撥打,電話很快就接了,一直催促她們快點,並且一直問她們人在哪裏,並提出要來接人!
她拉住另一個打工妹轉身就往來時的車站走,那個姑娘還沒反應過來,等上了回程的車,白玫的心跳才恢復了正常。
“都到地方了,你拉我回來幹什麼?”那個姑娘很生氣。
“我們遇上人販子了!或者比那更差!”白玫低聲的對她說。
高高在上鼻孔朝天的招聘高管,絕對不可能隨時盯着她一個打工妹的動向。從頭到尾都是她們留下的招工信息惹了禍,留下的個人簡歷上都是有照片的,20多歲的大姑娘,就沒有丑的,她們倆是幾個打工妹里出名的好看!
後來那個流動電話又打來了兩次,白玫乾脆就把手機關了,這種人,她們惹不起。
直到遠遠的後期,東莞事件爆發。
其實每一個事件背後,都有它的故事,只是更多時候人們把它當做一個艷聞。
而這樣的考驗,工作中和生活中,無處不在。
打工妹們,經歷着考驗,一步一步的成長起來。
如果不是因為要供養幾個妹妹,沒有攢下一分錢,白玫早就有了做個體的本錢,早在上輩子就能發家致富。
打工不可能致富,想要致富只有做生意一條路,有心計有遠見的小姑娘,有了比上輩子更多的助力,集齊了一堆心存善意的人們,生活不會像以前那麼艱難,幸福並不遙遠。
住在廠里,白天夜晚加班加點的工作狀態,對小白玫的身體影響有些大。
幸好,三個月的初中生生活,教會了她一個很好的體育項目,長跑。
每天清晨,她喜歡去公園裏長跑。12月的北京5點,雪花飄飄,公園裏人很少。
每當汗水揮灑,鹹鹹的汗水從眼角額頭流下,那些上輩子不開心的記憶,全都隨着水分蒸騰而去,剩下的是越發強健的身體和更加強大的心臟。
寒冷的空氣吸進溫暖的鼻腔,進入滾燙的胸腹,呼出一口霧氣,繼續大步奔跑向前。
一切已經完全不同,那些過去她已經不需要再去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