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4章 沒有辦法的辦法(下)
秦管事強壓住心頭的驚慌,他既然能做這府里的大管事,自然知道應該怎麼辦事,更知道怎麼辦事才能將自己脫出個乾淨。他道:“三公子息怒,三奶奶院子裏缺人,這個叫彩霓的丫頭主動來找奴才,說要到三奶奶那裏伺候……”
話里話外明明白白透着彩霓想要攀龍附鳳的齷齪心思。
大家都明白,只要到三奶奶屋裏,就有機會爬上三公子的床榻。秦管事見三公子發青的臉色,硬着頭皮繼續說道:“這個丫頭應是早有預謀,想要謀害萬芳庭中人再嫁禍給三奶奶。只是這個丫頭太心急了些,今日剛剛到了三奶奶院子裏,就迫不及待的偷了府中庫房裏珍藏的拂沉香,以至於……”
這話說的七分真三分假,卻無一絲破綻。彩霓企圖勾引三公子,還下手毒害了其他寵妾,一切都是明擺着的。彩霓的嗓子被灌了無數辣椒水,此時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只是看着三公子拚命搖頭,一雙狹長的丹鳳眼中滿是破碎的絕望和悔恨。
雲燁一巴掌扇在彩霓臉上,一腳跺在她胸口,只聽‘喀嚓’一聲,肋骨不知斷了幾根,而她一口鮮血狂噴而出,四處是斷骨刺入了器臟,抽搐了幾下便無生息了。“把這個賤人扔到山裏喂狼!”
雲燁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他對那些死去的女人並不是十分在意,讓他痛恨的是,自己居然被喬氏這個賤人看了笑話!
他看着喬氏,心下的懷疑卻沒消散半分,這一定是她耍的詭計,故意讓他難堪,雲燁怒聲斥責道:“你是怎麼當得家!府上這麼點人都管不好?還不滾回去!”
喬氏雙手哆嗦了一陣,牙根咬的生疼,冷哼一聲甩袖回了自己的院子。
雲燁重重哼了一聲,“老秦,把萬芳庭好好收拾收拾!”
秦管事抹了一把汗,心想三公子這是要重新選一批美人了,趕緊答應:“小人立即去辦!”
暗處,梁辰默默觀看了這一場風波之後,緩緩後退溜出了雲家,一路隱藏身形往城東一處偏僻的巷子中去,將雲家發生的事情告訴了江凜。
江凜沉吟道:“雲家三少爺既然要甄選美人,不若趁這個機會送個人到雲家去,到時候找機會入宮跟阿許匯合。”
梁辰一怔,“公子,拾舟和寶兒都在少夫人身邊,阿郁還在司徒府上,咱們哪有人能送到雲家啊?”
江凜挑眉:“誰說我要送個女子過去了?”
“啊?”梁辰一怔,“啊”了一聲還沒說話,熊一山在一旁雙臂交叉捂住胸口說道:“難道公子是要屬下裝成女人去勾引那個姓雲的?”
梁辰無語的看了他一眼:“要去也不可能是你!”
熊一山委屈道:“你瞧不起俺?”
梁辰幾乎吐血:“就算要裝女人,也要找個身形相貌都像女人的!”
熊一山眼一瞪,“那……”
眾人都朝角落裏身形纖瘦的小七看過去,小七額角抽動,呲牙道:“啥意思?”
熊一山毫不客氣的嘿嘿笑道:“這主意不錯!”
………………
殷汜自登位以來,說不上乾綱獨斷,做的事也都無可指摘。但他決定下來的事,基本都不會改變,如果你覺得他有錯,他一定會想辦法說服你,直到你覺得他沒錯為止。這種堅持,長久以來就衍變成了燕國文官中的一股風氣,叫做不服來辯。
所以,自從殷汜接受了寧國和親的請求之後,朝中也同時展開了應不應該藉機‘撈一把’的深切討論。
一派認為,此次和親主要是為了息事寧人,打仗必定要為國庫軍需增添不少負擔,若與寧國糾纏不休,恐怕對燕國大大不利。
一派則認為,雖是和談,但此次戰事卻是由寧國挑起,等於下了燕國的臉面不說,還白白得了我朝的一位公主!豈不便宜了這些個賊子小人!以和為貴是沒錯,但也不能讓他們得了便宜還賣乖!
朝臣人血沸騰的爭論着,這邊風盈郡主也鬧起了么蛾子。
下午,寶兒就驚奇的跑來對卿如許說道:“風盈郡主和親寧國的事情已經定下來了!皇上要加封她為公主,結果風盈郡主就又哭又鬧還要投繯自盡,接着就被太后綁了,現在秋央女官寸步不離的看着她呢!”
寶兒就是有這個本事,無論到哪裏,用錢財也好用真心也罷,總能立刻交到幾個能說上話的人。
拾舟亦是滿臉的驚訝,“風盈郡主這麼鬧騰,咱們得小心她報復。”
卿如許將手中的書冊放下,說道:“她鬧騰也沒用,況且,這種上吊投繯的勾當,十有七八都是嚇唬人的,她要是真想死,滿殿的柱子,直接撞一個不就成了,何必這麼麻煩。總歸是心裏還有念想,她這會是在做最後的掙扎呢,等想明白了,恐怕就不會在鬧了。”
寶兒道:“她能就這麼認了?”
“當然不能,如果是你,你能這麼容易就妥協嗎?簡單點說吧。在家門口,嫁的再不好,心裏也踏實,受了欺負有人做主,有娘家回。可和親就不一樣了,嫁的再好再風光也沒用。到了別人的地界,不知還要看多少人的臉色過活。”卿如許又換了一本雜書翻開:“我猜,她會消停幾日,等太後放下了戒心,再藉機放一隻大么蛾子。”
拾舟到底比卿如許和寶兒要擔憂些:“風盈郡主無親無故,攀着太后長這麼大,好不容易要熬出頭了卻要被送去和親,也是可憐。”
“她孤身在太後身邊長大,無父母,無兄妹,掙扎了這許久,太后都未曾為她說過一句話,誰又會來徵求她的意見,體諒她的感受?現如今,此事已成定局。除非她殺掉寧國來使,否則也沒別的什麼辦法了。”
拾舟不贊同道:“您盡瞎說。風盈郡主再蠻橫心黑,還能有膽子親自去殺人不成,何況,寧國來使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殺掉的吧。兩國交戰,不斬來使。寧國來使若真死在燕國,再次引起兩國爭端,不就大事不妙了嗎?”
“道理是沒錯,可你覺得風盈郡主像是心懷天下的人么?和不和談打不打仗她能放在心上?兔子急了還咬人,風盈總歸不是一隻乖乖的小白兔,任人宰割。”卿如許搖搖頭,“唉。沒法說,就是覺得這個寧國來使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說著她又拿起雜書看了起來,一邊將果子往嘴裏送。
寶兒拎起旁邊一本,隨意翻了兩下,疑惑道:“太後到底是什麼意思?把您掬在這,好吃好喝的供着,這有什麼用?”
卿如許這幾天也琢磨的差不多了,說道:“咱們進宮這事,除了風盈使了點小手段,並沒有其他人來找咱們的麻煩,我懷疑太後娘娘並不知道我對於司徒家或者皇上又什麼用,拘着我是為了探究此事。”
“可是咱們什麼時候能離開啊……”寶兒已經在臨華殿裏憋壞了,殿中雖然並不小,花園梅樹亭台應有盡有,但畢竟就那麼幾個地方,總想早點能出宮去。
卿如許聞言起身拂了拂衣袖:“我也有點悶了,走,咱們出去轉轉。”雲初瑤拜託她的事,她還需好好想想才行。
………………
午後微斜的陽光照進芳儀殿,芽兒和葉兒緊跟着秋央追出來,緊走幾步將她攔在殿門口,四處看了看,陪着小意悄聲問道:“秋央姑姑,郡主也不過是一時糊塗,鬧小孩子脾氣,您能否透露透露,要將郡主關到什麼時候?這件事情當真毫無轉圜的餘地了嗎?”
主子們有諸多相處,下人也是一樣,芽兒和葉兒本來就是太後手下出來的,同秋央的情分有與別人又有不同。她二人又素來是懂事的,秋央也願意給她們好臉色:“你們啊,好好勸勸郡主,郡主是太後娘娘眼跟前長大的,若說不疼,那才不對勁兒呢,可這和親的事不比別的,此時已成定局,斷斷改變不了。郡主若是再想不開,就這麼任性下去,關到上轎子也不是沒可能。”
芽兒葉兒二人對視一眼,臉色都有些不好,郡主再任性,再招災惹禍,那也是郡主,倒霉的是她們這些下人。她們跟了郡主的時間也不短了,好歹還有些臉面,那些小丫頭,若是犯了錯,郡主都是往死里治。“是,秋央姑姑您慢走。”
芽兒往回走了幾步又停住,扯着葉兒的袖子,說道:“郡主的脾氣,恐怕一時半會兒也好不了,咱們不如先說說好話,哄好了郡主,等她這股折騰的勁兒泄了,說不定也就好了。”
葉兒皺着眉頭,她膽子小,其實對郡主怕得很。前幾日小喜子生生給打爛了,她嚇得做了好幾日的噩夢,“秋央這話也說的明白,若是郡主想開了什麼都好說,咱們也能躲過一劫。”
兩人一前一後往屋裏走,冷不丁房門突然打開,風盈不知怎麼已經解了繩子,旋風一般衝過來,一腳踹在葉兒的小腹上:“賤蹄子,你們作死呢,連你們也敢在背後排揎我!這是打量我今後在治不了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