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8章 生命的光輝

轟！

黑氣如滾動的漩渦，凝縮聚集到一處，迎上驚雷墜落的劍氣，頓時天地失色，上方的烏雲似都被劈成了兩半。

奇怪的是，並不落下風的南宮傲卻選擇了逃跑。卓沐風在身後以臂做劍，連連揮出磅礴劍氣，有的沒入水中，掀起碧波狂瀾，有的衝上雲霄，撼動海天千里。

一朵巨大的葵花在前方肆意綻放，於黑壓壓的風雨中，刺出無數道犀利劍氣，向上逆沖南宮傲。

還有一片劍氣狂潮，居然演化成了洪水模樣，從另一側滾滾而至，或許不如葵花劍氣唯美，但氣勢和殺傷力更勝半籌。

沸騰的海域，不知何時變得森酷嚴寒，空氣中交織的冰雪之氣凝成一柄百丈長劍。長劍往外蒸騰着白氣，令海水都幾乎凍結，隨着長劍劈向南宮傲，無數冰晶撲簌簌掉落，威力赫然更勝劍氣狂潮。

發動這三重攻擊的三人，只能飛起二十丈高，但並不妨礙三人攻擊南宮傲。南宮傲朗喝一聲，雙拳搗出，竟以蓋世功力，硬生生擊碎了三股截然不同的劍氣。

不過他的去勢也為之一頓，順利被卓沐風纏住，二人交錯而過，中心處炸開一圈圈驚天波瀾。

南宮傲橫目掃視，在他突圍的大方向上，三人站在海面上，彼此相距百米，一位是白髮蒼蒼但氣度威嚴的老者，一位是肆意張揚的中年，另一位則是美絕人寰但劍氣冰寒的女子。

“東方常勝，萬劍閻羅，東方淺雪。”

南宮傲飄然落在海面上，放聲大笑起來。剛才他之所以選擇逃跑，正是因為察覺到了一股股氣機正飛速逼近，可惜還是慢了一步。

前方的三人固然擋不住他，但還有一個卓沐風，足以令他突圍無望。

再看其他方向上，魔門另外四大高手聯袂而至，魔後燕伊晴白衣飄飄，還有摩柯教大長老路鄺，劍海宮大長老北堂依，五大散修之一的樂謙，以及晉入合象境的巫冠廷。

更讓南宮傲吃驚的是，連‘死’於他謀算的劍海宮之主夜明央也來了，不用多說，當年必是卓沐風做了手腳。

視線再轉，南宮傲心中的驚意越來越濃，他竟看見了大幻山之主熊墨舟，二長老吳躍康，還有曾經的三江盟大高手，「白髮神君」孟九霄！

南宮傲當然不知道，當初他挑撥十一聖地圍攻鏡華城，卻被卓沐風巧妙利用，控制了吳躍康。之後卓沐風便令吳躍康偷偷把白衣姐姐帶入了大幻山，從而又控制了熊墨舟。

至於孟九霄，自暖陽山傷重不醒，又被卓沐風以四星藥材救活后，便一直待在隱村。

也許是因禍得福，孟九霄與萬化魔功的契合度，比巴龍和方小蝶還高，前些年靜極思動，易容后游遍天下，終於在三年前破入合象境。

這一次為了對付南宮傲，卓沐風當真是傾力而為，將己方陣營的所有超級高手全部搬了出來！

不僅如此，剛才白衣姐姐加入了遠處的戰局，輕易便重傷了忘老伯。那六位靠藥力提升的暗夜閣刺客，以及隨南宮傲出海的幾名高手，更是不堪一擊，在受傷之後，成功被巴龍和方小蝶所殺。

巴方二人也順勢沖了過來，足以抵得上一位超級高手。

可以說，如今除了一個段思思外，南宮傲已成光桿司令，而段思思卻被向無忌纏住，根本抽不開手。

“足足十七位超級高手，外加你自己，卓兄，你當真是看得起我。”環視一圈后，以南宮傲的心性修養，都不由變了顏色。

卓沐風站在他身側百米外，靜靜凝視，聞言答道：“對付南兄你，再重視都不為過。”

神情變幻了幾次，南宮傲忽看向白衣姐姐：“燕姑娘，可還記得我娘？”

白衣姐姐張了張嘴，不明所以。

“水月梧桐軒的張文華，你的張師姐，她便是我娘。”

聽到這話，白衣姐姐頓時美眸瞪大，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

南宮傲哈哈笑道：“是不是覺得很離奇，當年你的師父任四海，為了滲透南宮世家，派你與南宮馳成親，結果親沒結成，反倒是你那位師姐……”

白衣姐姐急問道：“張師姐在哪裏？”

南宮傲平靜道：“死了。”頓了頓，不顧白衣姐姐色變的臉，繼續道：“你一定很好奇，她為何算計你吧？那是因為她服食過陽玉漿，而在你身上，她察受到了陰玉漿的氣息。

玉漿乃聚天地精氣而成，分為陰玉漿和陽玉漿，服食其一可容貌不改，青春永駐，並能修復傷體。若服食其二，則能長生不死。”

聽到這裏，卓沐風心頭一動，算是解開了困擾在心中的謎團。

當年在隱村，白衣姐姐被忘老伯廢了丹田，卻在短期內恢復如初。按照南宮傲的說法，無疑便是什麼陰玉漿起的作用。

就在這時，卓沐風聽到東方常勝，路鄺等人的傳音，無不催促他快些動手，遲則生變。望着南宮傲放開一切后的決然與洒脫，卓沐風的嘴唇動了動，終究沒有動手。

只聽南宮傲繼續道：“燕前輩可回憶一下，我娘是否曾經套過你的話？可惜燕前輩太過單純善良，一無所知。沒奈何之下，她只好與南宮世家聯手設計於你，希望逼出你真正的底細。

果不其然，在你逃出水月梧桐軒，並被人追殺后，她偷偷殺掉了南宮世家和大幻山的人，跟蹤於你，一直跟到了一座島上。

她在那座島上，終於感受到了陰玉漿的氣息，哈哈哈，那可是她畢生追求之物，長生不死，多少人的夢想。

可她沒想到，你的師父任四海正在島上閉關，而且同樣服食了大量的陰玉漿，武功變得極為可怕。

任四海也怕陰玉漿的秘密傳出去，遂與我娘大戰，可他實在低估了我娘，被我娘設計所殺。而我娘為了殺他，也付出了重傷的代價。

那個任四海倒也是個人物，臨死之前，竟一掌毀掉了島上的陰玉漿，令我娘的一腔謀算成空。”

南宮傲深深地看着臉色越來越白的白衣姐姐，說道：“當時我娘本可順手殺你，但與你相處久了，見你性格純良，與她所接觸的人大為不同，於心不忍，便只除掉了你的記憶，準備帶你回去。沒料到，卻在半途遇到了狂風暴雨，她因重傷只能自保，所以遺落了你。”

原本始終無法想起的一些片段，在南宮傲的提醒下，一幕幕閃現在白衣姐姐眼前。她想到了自己逃亡時的無助，想到了師傅的慘死，想到了失憶后被何平所救，也終於記起了那個女人的種種。

卓沐風插口道：“所以那個闖入南宮世家，為令堂撐腰，令南宮世家上下驚懼的神秘人，其實就是令堂自己？”

南宮傲點點頭：“不錯。”

聽到這裏，東方常勝實在忍不住了，斷然冷笑道：“閣下東拉西扯，不過就是想拖延時間，莫非還有救兵到來？”

這句話除了嘲諷南宮傲之外，其實更大的用意是為了提醒卓沐風，不要中了對方的拖延之計。

南宮傲嘴角勾起，頗為有趣地望着卓沐風。

卻見卓沐風沒有理會東方常勝，反而說出一句令在場所有人駭然失色的話：“南兄，令堂恐怕不叫張文華吧，是不是該叫伊敏公主，或者日月女皇？”

什麼？眾人大驚，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

南宮傲眼神凝固：“卓兄何出此言？”

卓沐風：“當年伊敏公主攻打暗夜閣之事，頗為離奇詭異。如今想來，怕就是為了陽玉漿吧？我們曾路過的女皇島，從你今日的佈局看，應該也是你的勢力範圍。

以南兄你的胸襟，卻對日月女皇多有怨憤，偏偏還同意鑄造她的雕塑，實在有些反常。

除此之外，南兄的手能伸到東周，北齊和中州，有能力殺死三位大帝，若背後沒有宮廷勢力支撐，怎麼可能辦得到？而你偏偏還是暗夜閣的主人。

另外，我還讓人查過水月梧桐軒的底細，發現軒主祖上，乃是宣平朝女皇時期的名臣。令堂以軒主之女隱藏身份，也說得過去。

這所有的疑點加在一起，我有理由懷疑，令堂便是日月女皇，不知可對？”

呆愣了片刻，南宮傲的眼神中儘是讚歎與欣賞，笑道：“卓兄不愧是能算計到我的人。”他忽然伸出手，這個動作嚇得東方常勝，路鄺等人臉色齊變。

然而南宮傲並未出手，卻是揭下了臉上的面具，露出一張俊美絕倫的臉，正與中州大帝的畫像有九成相似，笑道：“卓兄，我不瞞你，當年我娘醉心於長生不死，又因手段激烈，致使江山被五大皇室所滅。

但她性格強硬，並不甘心如此，所以之後一些年，一直都在串聯宣平朝的遺臣，偷偷佈局天下。

那次拚死任四海，令她重傷難治，又因為壽元到了極限，所以她想了一個釜底抽薪之計，嫁給了南宮世家的一位長老，並在懷孕期間，住到了中州皇城的一處別院。

知道為什麼嗎？因為中州大帝的一名妃子，就是南宮世家的嫡女，她利用宮內的眼線，算準了時間，生生逼自己早產後，便用了偷龍轉鳳之策，將我送入宮內，再把那位妃子的兒子偷出來。

而自小服侍我的宮女和太監，哈哈哈，都是她的人，從我很小起，他們就對我耳提面命，讓我清楚自己的身份，此生以復國為理想。她還利用與南宮妃子的關係，時常入宮看望，實則是與我聯絡感情，並暗中教導我。

在她最後一次來見我時，她將畢生功力傳入了我體內，並留下了她師傅，屠絕城自創的九淵暗獄大法，命我將來自廢武功，一旦修鍊有成，便能融合她的功力，使我天下無敵。”

聽着這段匪夷所思的秘聞，就連東方常勝都呆住了，一時間忘了催促卓沐風，又因為南宮傲頻頻提到的長生不死之事，令他心潮起伏。

南宮傲笑道：“卓兄猜得沒錯，如今坐在皇宮內的中州大帝，不過是我早年尋到的一個傀儡罷了，因與我本來面目神似，所以很早就被我控制了。”

平息着驟跳的心臟，卓沐風問道：“你不是那種明知必死無疑，卻還故意拖時間的人，以你的高傲，根本不屑於這麼做。告訴我，你的目的是什麼？”

如果之前，南宮傲對卓沐風還只是欣賞的話，那麼此刻，他眼中當真露出了得遇知己至交的喜悅。

南宮傲答道：“我告訴燕前輩那些事，只是希望在我死後，她能每年替我去那座小島上，為我娘上一炷香，畢竟我娘留下了她的命。我告訴卓兄這些，則是因為，真正的好朋友，不應該隱瞞出身來歷。”

卓沐風搖頭：“可惜再好的朋友，也要一分生死。”

南宮傲洒然道：“我南宮傲絕不能死在宵小手中，也不能平平淡淡地死去，能有今日這一場，我已萬分滿足。只求最後，讓我死在卓兄手中。”

卓沐風深深地看着他，過了好幾息時間，一字一句道：“在下卓沐風，出身東周衛羽道紅日城，自幼為孤，被師傅收養，與師妹商紫蓉相依為命，后娶三江盟千金巫媛媛為妻。”

聞聽此言，南宮傲笑得很大聲，欣然之意盈滿雙目：“好！”

海上電閃雷鳴，發出咣咣的巨響，萬里烏雲被雷霆劈得千瘡百孔。洋麵波濤洶湧，滔天巨浪一重接着一重，不時炸成傾天暴雨，更有成千上萬的海中生物浮屍而起，后又立刻被海浪吞沒。

這是一場亘古難見的絕世大戰，一個人獨對一位合象巔峰高手，以及十七位合象高手的竭力圍攻。

南宮傲不曾束手就擒，不曾坐以待斃，在那風雨交加中，在那風起雲湧里，他盡情釋放着此生最耀眼的璀璨與光輝，最後化成一聲大笑，一切是是非非，恩恩怨怨盡皆盪於潮起潮落。

“南兄，我比不過你，只是運氣比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