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護法神
眾人對待蘇我小夜子的態度並非是單純面對家主時的敬畏,而是更接近於恐懼,不過這和飛白沒多大關係,他只覺得穿着十二單實在是難以活動。
心不在焉地調整着姿勢,等到飛白不經意抬起頭,就看見祖母的臉近在眼前。
“別亂動。”
瞪着眼警告后,小夜子繞到神轎右側,湊近對飛白說道。
“你右手側是蘇我的分家旁系,左手側是蘇我的姻親,不用記住也行,以後有需要的話你自然會知道他們。”
這話基本上就等於在說這些分家旁系的人無足親重,而且還是用沒有收斂的音量說得所有人都能聽到,會不會太招人恨了?不過這樣的想法也就只是在飛白腦里打了個轉后就順着呼吸排出去了。
極為簡單地介紹了大殿裏的人後,蘇我小夜子拍了拍手,然後走入支天眾的隊列,和他們一起退到佛台前,將神轎周圍的空間空了出來。
這時,殿外突然想起了鐘聲,伴隨着清靈的童謠歌聲,四名幼童搖着鈴鐺兩人一組站在了殿前階梯的兩側。
童謠十分簡短唱的是通道歌,大義是請神靈通過。隨着歌聲,一道身影緩緩走上大殿的台階,穿過四童子所護的道路。
人影並不高大,穿着狩衣卻和支天眾不一樣,那身狩衣紅袖括黑袴,頭頂的烏帽子下連着一張仁王面具,腰間繫着刀。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飛白感覺仁王面具后那雙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看。
仁王走到神轎前跪坐下來,將腰間的刀橫到膝前。
突然,四童子突然嘰嘰喳喳地歡呼了起來。
“護法神來迎接公主了!”
“護法神來迎接公主了!!”
童子清脆的嗓音和鈴聲一起在安靜的大殿中響起,讓人心煩意亂,直到蘇我小夜子重重合掌,四童子才驚嚇着逃開。
儀式繼續。
仁王跪於神轎前拔刀出鞘,鋒利無比的刀鋒在油燈燭火的照耀下依舊閃爍着青色的寒芒。
飛白視線被刀鋒吸引,他不懂什麼怎麼區分刀劍的好壞,可只是看到這把刀就覺得絕對是寶物,而且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這把刀十分眼熟。
在飛白走神的期間,仁王持刀上前,將刀鞘朝着地上用力一插,毫無裝飾的木製刀鞘就這樣插進了磚石中,仁王鬆開刀鞘轉而兩手持刀,開始朝着空無一物的地方揮舞起來。
這是以劍舞為主的神樂,主要是用於驅邪避凶的祭祀中,這樣一來四童子口中的護法神也就說得通了,唯一讓人無法釋懷的是飛白自己竟然是公主的角色,這就有點過分了,他自認為自己也能勝任護法神的角色,只是需要把刀換成木質或者塑料,不然他還真舞不起來。
仁王揮舞着寶刀,一招一式既能讓人感覺到力量又不失美觀,可以看出其人不光是花了大工夫練習劍舞的動作,本身也是劍術達人。
劍舞並沒有持續多久,順着神轎周圍走了三圈后,最終在神轎正前方劍鞘的位置以一次大斬為結尾。
劍舞結束了,儀式卻還未結束,仁王將刀插回鞘中,然後將其從地上拔起,踩着特殊的步子走到飛白面前,雙手將刀奉上。
“於御前獻上靈刀獅子王。”
從面具後傳來的聲音沉悶而低沉,飛白卻聽得出這聲音並非是男性,至少不會是成年男性。
不過說起獅子王,這如果是真品的話可就不得了了,這可是傳說中斬殺了妖怪鵺吞噬其魂魄以供差遣的靈刀。
飛白欣喜了一會後從仁王手中接過獅子王,正準備往身旁一放,就聽到站在後面的祖母惡狠狠地說了句‘賜回去’,沒辦法,到手還沒捂熱的寶刀就又這麼還了回去。
接回獅子王的仁王深深跪拜。
“定不辱使命。”
這麼說完後起身,退步走出了大殿,同時四童子不知道又從哪嬉笑着冒出頭,唱起了送神的歌謠,隨着護法神一同遠去。
等到歌聲完全消失,支天眾齊聲大喝,至此,儀式結束。
小夜子走上前拍了拍手,周圍人群紛紛抬起頭,看向小夜子。
“從今天起,我的孫女蘇我飛白就是蘇我家新任家主。”
眾人應聲稱是,先是朝着小夜子鞠躬,然後朝着飛白行大禮。
這倒是不讓飛白覺得意外,他從小就知道自己將來會繼任家主,從小被作為女孩養大也有這個原因,因為蘇我家是由女性來繼承家業的傳統,就算有祖母小夜子獨攬大權,生為男兒身的蘇我飛白想要繼承蘇我家也不能違背傳統。
不過,飛白是真的沒想到家主的位置會這麼快到手,在他想來起碼要等到他結婚生子祖母才會放心將蘇我家交到他手上,畢竟出過母親的那檔子事。
既然是新任家主,飛白覺得自己應該有能夠越過祖母的權力了吧,於是在眾人面前主張到。
“孫子,是孫子。”
然而,在這種場合里飛白的反駁就如同石沉大海,一點漣漪都沒激起,殿內眾人依舊保持着行大禮的姿勢,根本沒理會他的發言。飛白就很奇怪了,不是說他是新任家主嗎,怎麼這待遇有些凄慘?
等到小夜子讓他們抬起頭,眾人才直起身子。
蘇我飛白立刻就明白了,這是垂簾聽政啊!
接下來就很簡單了,大殿內的眾人在蘇我本家僕從的帶領下,有條不紊地從殿中退去,甚至沒能在大宅中留宿就連夜出山,而飛白的神轎則再次被支天眾抬回到內院中,由僕人們伺候着更衣,換回了平時的衣裳。
說起來,從頭到尾小夜子都沒提起過支天眾的事情,也不知道這些人到底是蘇我的什麼人,又是什麼樣的地位,反正就飛白所看到的,支天眾甚至要比那些分家旁系有地位得多,能站在新任家主身後,至少也該是和蘇我本家極為密切。
坐在檐廊下,飛白一邊猜測着支天眾的身份,一邊伸着懶腰。雖說整個儀式過程里他都沒什麼動作,可依舊覺得自己挺耗費心神,這就是作為主角才能體會到的辛勞?
“殿下。”
身後傳來名櫛的聲音,讓飛白知道自己的辛勞怕是還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