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回歸正軌
夜裏涼風習習,因已入夜,大街上的行人也少的可憐。溫奕川開車一路飛馳,接連的風吹亂了駱煒恩平整的髮絲,她看不清楚他的臉,頗快的車速和身邊人略顯急促的呼吸,以及眼前行駛的方向,都讓她隱隱生出了警戒感,今天晚上的他不太對勁,自己需得小心應付才能平安脫身。
“你要帶我去哪裏?”這已經是第三遍問出口的問題,而他也一如既往的,不扭頭也不出聲。
“我最後一次問你,你要帶我去哪裏?如果你還是不打算回答,那我就沒有奉陪的必要了。”與其對牛彈琴,倒不如她早點回家休息睡個安穩覺。“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說話。”
這種一個人唱獨角戲的處境,換成是誰,有再多的耐性也快要耗盡,何況身邊還有個瘋子已經開車帶她兜風一個小時有餘。“溫奕川,告訴我你想要什麼,有什麼話有什麼事麻煩你當面衝著我來,不要搞這種亂七八糟的把戲。”
一番精心安排卻被形容至此,論不解風情者,當真非她莫屬。溫奕川扭頭笑眯眯的看着她,終於開了金口。“和我在一起很沒安全感嗎?你明明知道,我是寧願自己受傷,也見不得你受半點傷害。”
“如果有一個人在大晚上不分青紅皂白拉你去城郊,你覺得很OK?”而他是男人她是女人,論及危險意識,他根本不會明白她的想法。
“我說過想和你做盡一切瘋狂的事,這樣的程度,我覺得——”溫奕川輕笑着接話,輕鬆自在的神情在轉瞬間變得嚴肅起來,只因她突然間搶奪方向盤的舉動。“喂,你瘋了嗎?”
“瘋狂的人是你吧?”待車停下來,女人利落的解開安全帶,推開門便走。
好笑的看着她負氣的舉動,他拔腿跟上,準確握住了手腕,“煒恩,你等一等,有點耐心不行嗎,再過一會兒我們就到目的地了。”
駱煒恩往四下望了一圈,着實無法將荒郊野外和他口中的目的地聯繫起來。“溫奕川,你到底想幹什麼?”
“冷靜,放輕鬆,我只是想帶你來海邊吹吹風而已,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裏。”趁其不備,他打橫抱起她來,再次走到副駕駛位,將人穩穩噹噹放下。蹲在一旁,他為她系好安全帶,口吻及其鄭重的道,“請相信我,只要有我在身邊,你就是安全的。”
“我反倒認為,你的身邊是我此生待過最危險的地方。”
想到女人在生氣時說的話最不能當真,而她一向言不由衷慣了,溫奕川對此並不在意,只同她打趣。“比如,有多危險?”
除了性命之憂,對一個女人來說最重要的該是名譽和尊嚴了吧,拜他所賜,她一向的好名聲已經被毀的七七八八了,僅存的驕傲是必須要守住的底線。“我並不想放一頭危險的狼在身邊。”
“那你知道嗎,狼是自然界最忠誠的動物,一輩子只能有一個伴侶。”而他已經認定了她,就一輩子都不會改變了。
“溫奕川,是什麼讓你有這樣的自信,知難而上,甚至越挫越勇?”
“駱煒恩,又是什麼讓你有如此的覺悟,任憑你將我推的再遠,我都會回頭?”
如接力一般,她話音一落他便接下話頭來,兩人的問題皆中彼此下懷。
駱煒恩有片刻的晃神,焦躁的閉上了眼睛,待她深吸一口氣,欲睜眼回答時,卻又被近在咫尺的他嚇了一跳。眼前的男人不出意外又在賣力出演美男計,那雙眼睛似有吸力一般,壓迫的她移不開目光,也難以吐出一句拒絕的話。
究竟是為何,她的心頭竟會浮上一種言不由衷的愧疚感?明明想要平靜的生活,卻因要逃離而覺得難受?
見她終於乖了下來,溫奕川很欣慰的關上了車門。坐回到旁邊,見她雙手攪在一起望着膝蓋發獃,便很自然的握住,移到唇邊輕輕吻了一下,濕潤的感覺喚回了女人的點點神志,兩人相望無言。
——
映入眼帘的是無盡的岸線,夜空裏星星閃爍着,今晚雲該是較多,將月亮的光輝遮的嚴實,不仔細分辨的話,整個環境都是黑暗的一片,若不是就在岸邊,幾乎分不清海和天的界線。
“煒恩,生日快樂。”溫奕川從黑暗中走出,同時引出柔和的燭光。
果然,特殊的日子指的是這個。嘴角漾上一絲苦笑,駱煒恩就地坐下來,聽着鞋底踩上沙子的聲音,靜靜等着他走到前面來。
男人緊挨着她坐下,將蛋糕推在兩人面前,手在外面圈護着,避免燭光被海風吹滅。
抿唇,她低聲嘆息道,“我突然發現,在你面前,我似乎一點秘密都不剩了。”身世之謎和舊日際遇都被逐一揭開,如今,連這個被她刻意忘卻在心底的日子都被挖了出來。
“溫奕川,你真的很了不起。”這是一句發自內心的感嘆,畢竟,這是世界上僅她一人所知的秘密。“缺席了十一年的生日,我從沒想過,有一天還能和另一個人一起過。”沒有家人的生日,就失去了守歲的意義,不管她再成長多少,再不會有人一起分享了,縱然後來到了駱家,那種感覺也難再找的回來。
“一年之中我唯一鍾愛的日子是聖誕節前夜,我希望,在身邊的每個人都能幸福安康。”
平安夜么?他頓首,“這也是我的希望。”
“溫奕川,你讓我覺得很矛盾,明明惱怒你擅自闖進我的生活,卻對你討厭不起來,你一而再再而三涉足我的私隱,我應該恨你的,但卻——”
溫奕川看着面前那雙流淚的眼睛,替她說了後面的話。“反倒有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是嗎?”
煒恩,你願意相信我嗎?我能夠明白你的感受,那種被舊日夢靨糾纏的痛苦,還有疲於奔波的無奈,你的堅強只是保護自己的一個軀殼,看似無情,實則有情……過去的我,怎會如此輕易得出你鐵石心腸的結論,着實錯的離譜。
讀出了他眼中傳達出的歉意,她不甚在意的搖搖頭。
“如果你願意,我可以陪你度過人生中的每一個今天。”
“哪怕是以朋友的身份?溫奕川,真正的朋友之間,是從不包含技巧和算計的,一切都太遲了。”打從一開始便是個錯誤,從她設計他入主C.Vinse開始,到現在他利用她入局,兩人彼此彼此,都少了一份真心實意。
“你堅持不想和我做朋友,那我們就不做朋友。壽星最大,今天你說了算。”溫奕川看着她笑,緩緩移開了手掌,“閉上眼睛吹蠟燭吧,我保證,今天晚上你許的願望都可以實現。”
“你保證?”莫非他要做她的哆啦A夢,當個造夢者嗎?
他極其認真的點了點頭,“我保證,只要你開口說出來。”
“如果——”駱煒恩看向他的眼眸,神情滿是複雜,心裏告訴自己想要一切回歸正軌,卻又不確定生根已久的混亂思緒。溫奕川,如果沒有你,我的世界會變得怎樣?你會放過我嗎,我又能否放過自己?現在的我很不確定,你能不能夠幫我證明一下?
神情趨于堅毅,她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說,“如果,我想要回到過去那種平靜的生活呢?”
一瞬間,男人的笑容凝固起來,看着她再認真不過的模樣,艱難的咽了口氣。明明心痛至極,可他還得強撐着笑問她,“這是你唯一想要的願望?沒有我的生活,對嗎?”
“對不起,還請你成全。”
“駱煒恩,我曾欣賞你做任何事的乾脆果斷,但你了解一個事實嗎,在這個世界上,是沒有後悔葯賣的。我既已答應了你,就一定會說到做到,而你請求我離開,我走了,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再多的威脅和利誘,可惜,對她而言皆無用。
緩緩閉上眼睛,女人以實際行動作出回應,“我請求,讓一切回到脫軌以前,回到本該屬於我的人生秩序,沒有強求,沒有意外。”用力的呼吸和海風混在一起,轉瞬間熄滅了岸上唯一的光亮。
在心中默默倒數着數,她不欲睜眼,又不敢回頭,就那樣靜默着待在原地,直到——環境中再也感受不到熟悉的氣息。
“溫奕川?”大聲喊叫着他的名字,駱煒恩心裏慌亂起來,她沒有帶火源,環境又黑的嚇人,她的聲音混雜在風聲中一遍一遍的在海灘迴響着,卻無一例外沒有任何的回應。
“溫奕川,你在哪裏,出來,我命令你,快出來!”恐懼感襲上心頭,他該不會真因為自己的話而起了輕生的念頭了吧?難道就因為她的一聲拒絕,就痛苦到要跳海自盡、以死明志嗎?
“到底是你太傻,還是我太天真?”我們兩個,竟然同時將遊戲玩過了頭、把玩笑當了真。“溫奕川,如果你還能聽得到我的聲音,就快出來。這算什麼,把我一個人扔在這裏,自己卻玩起了消失,我知道這肯定是你設的一個局,到此為止好不好,你一次一次設計我還不夠嗎?”
“溫奕川,你到底在哪裏?”
呼喊的聲音漸漸小了下來,那個人始終不肯出現,這讓駱煒恩的心沉到谷底。不確定他人現在哪個方位,也沒法確定自己的猜測是否屬實,她心一橫,索性採取破釜沉舟之計,邁着沉重的步伐,任由翻滾的海浪重重扑打在身上,往海的中心走去,海水漸漸沒過她的腰,繼而是胸脯——
一道黑影慢慢靠近了,伴隨着撲通一聲響,溫奕川抱着她的腰,被懷中人猛的推倒在水裏。
玩世不恭的笑聲自他跌倒后就沒斷過,而某人似乎也不着急起身,抬手握住她的手腕就往自己身上拉,同樣濺起來一大片水花。
駱煒恩繫着的頭髮幾乎全亂了,被他如此捉弄真的生了氣,顧不得形象揮拳砸向他的胸膛,痛的他陣陣驚呼、連連求饒。“煒恩,下手輕一點,你這一拳一拳的只往一個地方打,打的我好痛。”
“溫奕川,你真是壞透了,痛死你活該。”再次給予一記重擊,她推開他的手臂,掙扎着爬起來,艱難負重往岸上走。
“放開我,我現在不想和你說話。”對於男人的步步糾纏,遊戲也好,玩樂也罷,她都沒有像此時這般生氣過,氣他的不守承諾,更氣他把生命當成兒戲。“你不覺得自己太過分了嗎?為什麼,總要拿刀去刺我的傷口,用我最在乎的東西來傷害我?”
他強勢的握住她的雙手,放在自己胸前,“如果你也能感覺到痛,那可否告訴我實話,煒恩,讓我徹底離開你的生活,這是你真心許下的願望?當你睜開眼睛看不到我時,你確定沒有一絲失落和驚慌嗎?哪怕明明知道是我在逗你,還是決定以自身犯險來逼我現身,你的神態和說話的語氣,都已經徹徹底底的證明,其實,你是在乎我的。”
“你別自作多情,我只是想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死了,從始至終我都沒有那個心思和你一道殉情。”
“不想要殉情,卻不怕死的走到海里,我從來不知,原來一個不會游泳的人都有這樣的勇氣。”溫奕川一語點破真相,看着她沾淚的面龐,抬手輕輕捧住,“駱煒恩,承認你愛我,有那麼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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