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余簡和舒染
余簡是一個活潑到有點過頭的白羊座女孩。
她和舒染第一次認識的時候，是在彼此的十四歲。
那個時候的虞安一中，對余簡來說是一個很陌生，讓她充滿了嚮往的地方。
2014年9月。
夏末秋初，天氣不是很涼，還熱得慌。
余簡第一天上中學，在老師的分配下，拉着自己的米老鼠書包去了第一組。
她看到那個長着娃娃臉，眼睛水靈靈，看上去十分可愛陽光的女孩，正眨巴眨巴看着自己。看到自己看過去，下意識地就露出一抹微笑。
那時候余簡很內向，不像現在這樣活潑，她在見到新同學的微笑時，有些受寵若驚。
小學裏幾乎沒有小孩會真正地給她微笑——因為她的眼睛有些問題，不過只有細看才看得出來。卻是因為這點，他們從不把自己當成正常人來看。
其實余簡內心是很自卑的。
“咱們人吶，誰不會遇到一些個糟心事，讓你不開心的人呢？我們做好自己，不用理會他人的目光，把你的陽光捧出來，給他們看，說你是最棒的女孩兒。”
每次她被嘲笑眼睛時，她總會想起早已過世的曾祖母的話。
曾祖母溫柔的聲音飄散在腦海，給了她勇氣，把微笑拿出來，留給所有人。而那種委屈，那種被排開在眾人外的孤獨，被她默默吞進了肚子裏，嚼碎嚼爛。
可以說在遇到舒染以前，她一直是一個看上去很陽光溫柔，其實內心自卑無比的女孩。
“你好呀，我叫舒染。以後就是同學啦，請多多關照。”舒染朝着余簡招了招手。
“你好，我叫余簡。”她真好看。余簡打量了舒染幾眼，迅速低下了頭——如果她一直抬着頭的話，別人一定會發現她眼睛有問題。
那個時候，余簡從來不會想到過，這個叫做舒染的女孩，會踏入自己已經開始變得有些單調的世界，會給它帶來濃濃的一筆色彩，把它渲染成一幅靚麗明艷的圖畫。
很多年以後，余簡回想起當年的初遇，只是覺得腦海一片朦朦朧朧。
過去太久遠，久到她都快記不清那些曾立誓要記一輩子的畫面了。
《阿甘正傳》裏說，生命就像一盒巧克力，結果往往出人意料。
余簡也是這麼認為的。
從前她以為她能夠一直一直和舒染走下去，永不孤獨終老。
可是現在她和她的染染分開了，兩者之前隔着一千七百多公里的國土。
心也被隔開了。
因為時間。
余簡一個人在北京忙碌地打工，舒染一個人在南京忙碌地漂泊。
她們還能聊天，卻再也沒有從前的你一句我一句聊也聊不完。
大概就是幾句早安，幾句晚安，最近過得怎麼樣，注意保暖之類的話，逢年過節送個祝福語，發個紅包，就再也沒有其他了。
有人說，余簡和舒染在一起，那關係比處對象還要親昵。
余簡也很贊成的。
親昵到連穿同一條褲子，喊彼此的母親為母親都完全沒問題。
她們一起做過很多事情。
比如上課睡覺，比如課間吵鬧，比如同時談個對象，談談以後四個人所謂的未來——說是所謂，因為這種戀愛只是對於情愫的萌芽。
他們都還沒有成熟，那未來自然也是遙遙不可及，虛無縹緲的。
她們也做過很多壞事情。
比如泡吧，比如大半夜不睡覺爬香山，再比如幫彼此寫作業。
也許她們經歷的風雨，在現在的人看來很是幼稚，很是讓他們不屑一顧。
可在這兩個小女孩心中，就是因為經歷過這所謂的幼稚風雨，才更加地珍惜那雨後彩虹一樣的友誼。
也曾有人說過，誰也拆散不了她們這對比502膠水還粘人的假情侶。
確實，誰也拆散不了，誰都無法拆散。
可是時間不是有情感的靈長動物，於是它在余簡和舒染之間橫插了一腳。
“時間可以沖淡一切。”
以前余簡不信這句話，後來她信了。
她失望不甘的同時，也在暗自慶幸。
慶幸她的染染還屬於她，她們之間雖然不能回到從前的形影不離，無話不說，但對彼此的關心，卻一點也不比以前少。
她們說的話少了，不是說不了了，而是因為成長。
有些事情彼此打心眼裏明白，就不需要白費口舌，也不需要浪費手機電量，去打那麼一行兩行字，來證明她們關係很好。
余簡輕輕敲打着鍵盤，看着筆記本屏幕上那一行又一行的小黑字，目光微怔。
曾經的一切歷歷在目，都彷彿是昨天的事情。
可記憶卻告訴她，時間已經隔了經年。
余簡的鼻子突然有些酸了。
她揉了揉微紅的眼睛，閉着眼睛深吸一口氣，睜眼慢吞吞抓起一邊的手機，劃開屏幕，撥下那一串她已經倒背如流的號碼。
“嘟……嘟……嘟……”
“嗨，夥計！我想你啦，快出來玩，快出來快出來，我可快憋死了我和你講——”
稚嫩的娃娃音突然響在余簡的耳畔，讓她下意識地握緊了手機，努動嘴唇就要回復。
可她突然想起，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那個時候，染染的聲音很好聽呢。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經關機，請稍後再撥……”
機械女音一下子把她拉回了現實。
大概是在忙吧。
余簡嘆了一口氣，默默放下了手機，盯着電腦屏幕一個勁兒的發獃。
看了片刻，她伸手揉了揉乾枯的眼睛，起身下床，走到一旁的柜子前摸出一包抽了一大半的煊赫門香煙，拿出一根帶着打火機走到了陽台上。
北京的夜景還算不錯。
沒有想像中的大霧霾天氣，就是冬天夏天一熱一冷讓她已經感冒了好多次。
當初在虞安的時候，她就幾乎沒生病過。
余簡把香煙含着，熟練地點了火。
她抽了一口，眼神卻再次空洞起來。
她以前不抽煙的。
她以前是個很乖的女孩。
是什麼時候開始改變，開始叛逆的呢……
呵呵，她自己也記不清楚了。
老實說，煙的味道酒的味道也就那麼回事，並不好抽，並不好喝。
她買的時候，只買煊赫門和二鍋頭。
因為她第一次抽煙喝酒，就是用的這些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