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0 胭脂如血
“這……。”
姜家兄妹面面相覷。這兩種可能聽上去似乎都很有道理,細想想卻完全不可能實現!
“皇上久居深宮內院,不與外界接觸。”姜羽凡沉聲說道:“近身伺候的都是他信得過的宮人。那些人皆家世清白,身份履歷不知被錦衣衛里裡外外篩查了多少遍,若是有個製作蠱毒的高手,哪裏能藏得住?”
“更何況唐影曾說過,製作蠱毒耗時耗力,還需要什麼精血餵養。如此大的動作,在皇宮那種地方怎麼可能悄無聲息不被人察覺?”
所以,第一種可能根本沒有存在的可能。
“那便是第二種?”君青藍再抿了口茶,淺淺開口。
姜盈抿了抿唇,對這種可能亦不甚贊同。
當今聖上的皇位來之不易,幼年乃至整個少年時期的過往,造就了他多疑善變的性格。放眼整個後宮,乃至整個天下,能有幾個人得了他全部信任。甚至連他送上的東西都毫無戒備的一口吃下去?
似乎也……不大可能。
“或許……。”君青藍眸色微閃:“是皇上他自己主動要求服下的呢?”
姜氏兄妹皺了皺眉,這設想便更加的荒謬了。
“我只是隨便說說。”君青藍說道:“如今,我們手裏沒有任何的證據。所以我方才說的一切皆是猜測可能,並不能做得真。”
“你給我交個實底。”姜盈湊近了君青藍說道:“丁香與皇上中毒一事是不是有關聯?不然,你也不會在這時候特意提起她,還專門來瞧了瞧。”
“丁香只是個新入宮的小宮女,膽小木訥,話都不敢多說。她怕是連皇上的面都沒有見過,與皇上中毒能有什麼關聯?”
姜盈語聲一滯,這問題我在問你,你怎的問起我來?問了半晌,她卻連半個有用的字也不曾說。
姜盈深深瞧着君青藍,見她眸色澄清明亮,態度端方溫雅。方才說的一切似乎皆經過了深思熟慮,卻又仿若只是姐妹私下相聚時,聊了些無關緊要的閑篇。
“苗大哥這些日子幾乎將燕京城內,外來人口統統查了個遍,並未發現任何可疑人物。除了你們,連半個南疆來的人都沒有。排查南疆這一條線,算是徹底給堵死了。”姜羽凡嘆口氣,緩緩說著。
姜盈眸色微閃,這可絕對不是個好消息!
整個燕京,除了他們這一行再沒有旁的南疆人。那麼,他們便成了獨一無二的重大嫌疑人。南邵王唐影出身自端王府,他若被牽扯入毒殺皇上的案子當中,李從堯自然難逃干係。而南邵王妃姜盈的身後的姜家,依仗的則是定國公和貞容大長公主。他們是整個北夏目前唯一的純臣。對皇上忠心不二,再不藏半分私心。他們若是被扳倒了,北夏的朝堂將會……
君青藍面色漸漸沉重。端王府和定國公府雙雙被拔除,皇上如今又昏迷不醒。整個北夏均陷入到最危險的境地之中,稍有不慎,怕是將會釀成不可挽回的大災禍!
那幕後之人……
“這人着實可恨!”姜羽凡狠狠啐了一口:“我姜家從來不曾得罪什麼人,竟也被暗算至此!”
“被暗算的或許……並不僅僅是姜家!”君青藍心頭髮沉。
“對,還有端王府。”姜羽凡義憤填膺。
君青藍瞧他一眼,心中微嘆未曾開口。能幾十年如一日這般純真的人,是令人羨慕的。
“這次的災禍怕針對的並不僅僅是姜家和端王府吧。”姜盈漸漸顰了眉頭,眼底生出愁緒出來。
君青藍瞧向姜盈,對她這話多少有些意外。
這場災禍針對的當然不是他們!
無論是姜家還是端王府,在整個北夏來說,都只是滄海一粟。多一個少一個並沒有多大差別,但……在這一環里還有最重要的一個關鍵,那便是皇上!
“你說……。”姜盈訥訥說道:“這事……會不會是那人……耍弄的把戲?”
能布下這樣大費周章的局來,除了那位高高在上的北夏之主,她實在想不出還能有誰擁有這樣的本事。若真是他……姜盈不敢再想,忽覺屋中的地龍仿若頃刻間失去了溫度。只叫人瑟瑟發抖,周身都冷了。
“不會。”君青藍毫不猶豫搖頭。
皇上中毒昏迷,是諸事的起源卻也是終點。因他昏迷,方才能夠將端王府和定國公府剷除。卻也正是因為他的昏迷,使得這些日子的北夏朝堂紛亂不堪。蕭皇貴妃雖為他生下一子,但小皇子的狀態大家均心知肚明。那孩子早病入膏肓行將就木,不過強撐着一口氣勉強過日子罷了。
到時,皇上中毒,皇子亡故,後嗣無人。那麼北夏……
“對付端王府也就罷了,皇上萬萬不會對定國公府動手,更不會服下蠱毒將自己置入險境,他不是這般愚蠢之人!”
北夏帝在風雨飄搖中登基繼位,那時整個朝堂里無人可用。他一個毫無根基的皇子能坐穩朝堂,使得北夏再度安定,足見他是個聰明人。
當初為了拔除端王府勢力,他將張皇后那一招廢棋運用到了極致。一個又聰明,又惜命的人,會拿自身的安危來冒險?
“那這……可真不得了了!”
對這兩個女子的對話,姜羽凡表示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有心細問,卻見君青藍忽然起了身,不住朝窗外觀望。
“君姐姐,你是在找什麼東西?”姜盈瞧她神色專註,不由也順着她眼眸朝窗外瞧去。
天氣冷了,軒窗上都拿雪緞給細細糊上了。隻影影綽綽能瞧見外面事物的影子,實際上並瞧不大真切。
“龍先生通常什麼時候過來問診?”
“原來是要找龍先生吶。”
姜盈高聲喚了段媽媽過來,讓她去尋個丫鬟請龍源過來。之後,才瞧着君青藍說道:“尋龍先生你直說便是了,何需要這麼等着這麼麻煩。我去將他請來便是。”
“多謝。”君青藍吸了口氣,接下來的計劃是否能夠成功,關鍵全在龍源身上了。
功夫不大便聽見小丫鬟在門外回話,說是龍先生到了。
姜盈吩咐了一聲請,小丫鬟便挑了帘子。龍源挎着藥箱子大踏步進了屋。
“龍先生請坐。”姜盈素來極尊重有本事的人,對龍源自然客客氣氣。才瞧見他進屋,立刻就吩咐段媽媽為他準備茶點。
龍源卻擺了擺手:“殿下和縣主急着召我過來,想來是要要事。可是丁香姑娘的病情出現了反覆?”
“是我忽然想到幾個問題。”君青藍微笑着說道:“所以想請教您。”
“縣主有什麼事情儘管吩咐,何須這麼客氣。”
龍源朝君青藍拱了拱手,態度恭順而謙卑。惹的姜盈不由朝她多看了幾眼。
“豢養蠱蟲時,是否均需要採取生人精血餵養,才能成事?”
“也並非如此。”龍源說道:“蠱蟲的煉製過程比較特殊,造就它喜好陰邪之物的特性。以毒藥餵食也可成事,但若能有精血澆灌,自然最為上乘。”
“對於精血的選擇,可有什麼講究?”
“以筋骨強壯者為佳,年老體弱者最下乘。”
“對於男女可有限制?”
“這到沒有,蠱蟲喜血,並不分男人或是女人。”
“那麼,精血來源的方式可有什麼講究么?一定要生人割破肢體流出鮮血來供給它們食用?”
這問題讓龍源愣了愣:“這雖然沒有什麼講究,但……不割破肢體如何能讓鮮血流淌而出?”
君青藍眸色微閃:“也就是說,只要有精血便成,不拘以什麼方式得到,是么?”
龍源細想了想,方才點了點頭:“的確如此。但需以人血方為上乘,畜生禽鳥通常不堪大用。”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說著話,君青藍自袖袋中取出日日貼身存放的那張藥方出來。略一沉吟,走至裏間,左右尋了半晌不曾瞧見筆墨。便自妝枱上找了盒用了大半的胭脂,以手指沾取了些胭脂出來,在那方子的結尾洋洋洒洒寫了幾個字。之後,遞給了龍源。
龍源只朝那方子瞧了一眼,眼底便陡然掀起了驚濤駭浪。他猛然抬首,瞧向君青藍,但見那人指端的胭脂鮮紅如血,眸色卻澄明如夜空裏最亮的星,眼底便只余驚懼。
“這……這……。”
君青藍一把奪去了方子,將以胭脂書寫的那一行殷紅如血的字給撕了去,順手丟入到一旁的水盆里。胭脂遇水,頃刻間便暈染成了一朵緋紅的花,在水面上漸漸盪開了去。
“你寫的什麼,怎麼不叫我瞧瞧就毀了?”姜羽凡皺眉,毫不掩飾心中不滿。
君青藍卻只含笑不語,直直瞧向龍源:“龍先生以為,此法可行么?”
“這……。”龍源儼然還未曾從方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良久方才說道:“我終究還是孤陋寡聞,從不曾聽說過這樣的法子。但……此法可行。”
“好得很。”君青藍眸色微亮,唇齒間漸漸綻開一抹笑容:“如今您已經瞧見了這蠱毒完整的配方,便請您儘快做出解藥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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