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佈局,炸毀!
沈遇帶上赤腳郎中,將白啟復送去縣城。
白離傷得不輕,他聽郎中說白啟復頭部傷得很嚴重,他束手無策,死活要跟着一起去。
沈遇答應白離同行,順便給白離檢查一番,確定沒有其他併發症。
白薇將一家人託付給他,他並未保護好。
沈遇周身氣息冷沉,時刻關注白啟復的情況。
這一切的始末,因白離而起,白離心中內疚、自責,一路上很安靜。
一行人來到一家醫館,沈遇與郎中相熟,將門給敲開。
郎中給白啟複檢查傷勢,診脈之後,神色凝重,“傷勢太重,幸好急救得當,還能救。再耽誤半天功夫,我就沒辦法了。”
沈遇沉聲,作揖道:“有勞你了。”
“醫者仁心,這是我的本職,不必客氣。”郎中囑咐葯童取葯過來,清理傷口,包紮。
白啟復頭部傷得最嚴重,敲了幾悶棍,皮下有淤血。
又寫一張藥方,交給葯童去煎藥。
白離神智清醒,上藥包紮,叮囑他注意事項,不再管他。
沈遇聽聞有救,長長吁出一口氣。
他寫一封信,派人給白薇送去。
又給南安王去一封信。
忙完之後,他回到白啟復床邊,白離守在一邊打盹。
“你躺床上去。”白離做錯的事情,等白薇之後再做打算。
白離沒有想到因為他的任性,差點害死家人,這一個教訓,足夠讓他銘記一生。
不得不承認,他最開始嫉妒白薇,得到所有人關注。他故意和白薇作對,何嘗不是為博得親人的關注?
他一直看不上白薇,可白薇後來大放光彩,讓他更黯然失色,一無是處。
一邊享受白薇帶來的好處,又一邊暗暗比較,想要證明自己的價值。
就是這種陰暗不平的心理,在他遇見自己心愛的女子,心中本就自卑,因緣巧合下,才能如願娶回家。又遭遇白薇的阻攔,他的逆反心理被觸動,憑着自己‘一腔孤勇’,毅然決然,離開白家。
姜姍對他的溫柔順從,姜家對他的吹捧,讓他虛榮心膨脹,更加忘形!
他想證明是白薇錯了,爹娘錯了,可事實卻給他一記響亮的耳光。
從始至終,他就是一個愚蠢而又平庸的人。
偏偏又不甘於命運,想要去鬥爭。
教訓慘痛!
白離心裏悔恨,眼睛通紅,哽咽地說道:“我沒有想害死爹,也沒有想害白薇。我……我就是想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證明自己不是一無是處,離開家人的庇護,我依然能夠過得很體面。可我錯了,我這種榆木腦子,這麼蠢笨的人,就該認清事實。”
他心裏害怕,爹拚死要護着的玉器,他沒能護住,“姜姍將玉器打碎,白薇無法給皇上交差,會不會降罪咱們家?”
沈遇面無表情,看着白離蜷縮成一團,緊緊抱住他自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似乎知道悔改。
“聖意難測,最後會不會牽連白家,現在還未知。”沈遇已經逮住姜姍,白薇能夠摘出來。
他並未說實話,想要給白離一個難忘的教訓。
今後做事,記起今日種種,方能夠三思。
白離嚇壞了,臉色慘白。
沈遇不再理會他,離開屋子。
——
白薇乘坐馬車趕到縣城,已經是當日下午。
沈遇在官道等她,攔下馬車,讓車夫去醫館。
白薇見到沈遇很詫異,臉色冷下來,猜測家中出事。
一聽去醫館,心一沉,“誰受傷了?”
“你爹。”沈遇言簡意賅,將事情來龍去脈告訴白薇,“玉器被姜姍毀壞,她被我捆綁在柴房,有人看守。你想如何處置她?”
白薇面如覆霜,真叫她猜中了,果然是姜家調虎離山之計。
“傷了我爹,這筆賬不是這般好算!”白薇冷笑一聲,“你叫人打斷姜姍的四肢,將她掉在姜家門口。這件事不必刻意瞞下,我會向西嶽帝請罪,並且另外挑選一塊上好玉料,重新給他雕刻薄胎雙耳玉瓶!”
就這般放姜姍回去,讓太子發話處置,她心底這口惡氣出不來!
她眼底閃過冷意,僅憑這隻壞了的玉瓶,只怕沒辦法讓姜家跟着獲罪掉腦袋!
既然姜家要玩,那她就陪着玩一場大的!
“好。”沈遇應道。
白薇沒好氣瞪他,“除了這個,你就沒有其他的話?”
沈遇嘴角輕輕一揚,“婦唱夫隨。”
白薇看着他一本正經的說這句話,攏上一層陰霾的心底,驟然多了一絲明亮。
兩人抵達醫館,守在白啟復床邊的白離,已經不知去向。
白薇冷笑,哪會不知白離在躲着她?
她靠近白啟復,看着白老爹腦袋上纏着厚重的繃帶,臉上佈滿青紫淤痕,閉眼躺在床上。
“頭部傷重,手臂骨頭有輕微裂開,暫時沒有醒過來,郎中交代是他腦中淤血沒有化開。等積血化開后,就會醒過來。”沈遇低聲道。
白薇蹲在床邊,握着白啟復寬厚粗糙的手掌,鼻子微微泛酸。
“爹,您平時瞧着精明,咋就關鍵時刻犯傻呢?這玉器他們想要,就給他們帶走,保護好自己才要緊。您若是有個好歹……”叫她如何原諒自己?
在她心目中,活着最重要!
“只要咱們活着,沒有想不到的辦法,也沒有邁不過去的坎。”白薇看着白啟複眼角沁出的淚水,她別開臉,微微仰着頭,想將溢出來的水霧憋回去,可她越是想忍,這眼淚越是洶湧地流出來。她將臉埋在白啟復的手掌心,帶着濃厚的鼻音,“沒有什麼比您和娘的命重要,今後不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能用自己的命相博!”
白薇心裏很愧疚,只覺得她對白父白母不夠好。
而白父白母,為了護着她的玉器,都能捨出命去。
能有這樣為她的爹娘,白薇覺得很知足。
沈遇在一旁默默陪伴白薇,心中十分觸動。
為兒女不顧一切的白老爹,令他憶起了母親,他們的愛太過無私。
白薇安靜地守了一個時辰,郎中說仍舊沒有清醒的跡象,她便立即乘坐馬車,趕回石屏村。
白離在院子裏來回踱步,瞧見白薇,他想躲,可見白薇已經發現他,點穴般定在原地,低垂着頭,等着挨訓。
白薇卻不過是淡淡一瞥,大步離開。
白離愣住了,雙手下意識握緊成拳頭。
他以為自己懼怕白薇的打罵,可真正到這一刻,看見白薇陌生的眼神,將他當做無關緊要的人,看一眼都嫌多餘,才發現這才令他難以接受!
白離心裏發慌,朝白薇追過去,第一次,希望白薇乾脆利落的痛揍他一頓。
也好過,無視他,將他當做‘陌生人’!
“白薇……姐……姐……”
白離喊叫。
白薇腳步一頓。
“姐,我差點害死爹,沒有護住你的玉器,你怎麼不打我,不罵我?”
白離心中很痛苦,希望白薇打罵他一頓,似乎這樣,他才會稍稍好受一些。
白薇目光冷厲,“白離,你該慶幸爹沒事,否則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白離看着白薇毫無感情的眼睛,波瀾不興,連往日的譏誚諷刺,統統都沒有了。
他深刻的體會到幾個字——追悔莫及。
——
白薇回白家,江氏魂不守舍,坐在院子裏抹淚,眼睛腫成一對核桃。
“娘,爹沒事兒,明天我帶您去看他。”白薇坐在江氏身旁,自責道:“對不起。”
如果不是她招惹姜家,不會給家人招禍。
江氏搖搖頭,“你說啥對不起,是爹娘對不住你,沒有好好把守住家門,讓賊人進屋搶走你的玉器。”
白薇壓根沒有想過要責怪白父白母,兒女是爹娘的心頭肉,白離再混賬,這骨肉親情,哪是那般輕易割捨的?
“娘,有心人針對我們,防不勝防。就算您沒有放白離進屋,他們也會從其他地方下手。”白薇掏出帕子,擦乾淨江氏的淚水,“下次再遇見類似的事情,首要保住您和爹的安全,那些身外之物,不用去管。”
江氏再三確認白啟復,白薇信誓旦旦說沒事,這才稍稍放下心。
她去廚房去做飯。
白薇則去柴房會會姜姍。
姜姍被關在柴房一天,嘴巴被堵上,一口水都沒有沾,早已又飢又渴。
門一開,她抬眼望去,看見白薇,瞳孔一縮。
白薇看着她一臉驚恐的模樣,嘴角微勾,“怕了?”她往前走一步,姜姍驚慌地往後退,白薇笑道:“你放心,我不會動你半根毫毛。”
姜姍不相信!
白啟復傷得那般嚴重,不知是死是活,白薇能饒了她?
果然,白薇掃向一旁的護衛,“你們誰打斷她的四肢,我就放了誰。”
護衛驚住了,完全沒有想到白薇會這般操作!
他們本就是姜家自鏢局請的護衛,談不上多忠心,原以為死路一條,如今有一條生路,紛紛願意替白薇出頭。
沈遇挑一個人鬆綁。
只有一個人有機會,那名護衛心口砰砰跳,他問白薇要幾捆繩子,將姜姍雙手雙腳展開弔起來。
手裏捏着一根木棍,發狠的朝姜姍手臂劈下去。
‘咔擦’一聲,姜姍嘶聲嚎叫,嘴被堵住,聲音全都悶在咽喉中。
她痛得臉色慘白,滿頭冷汗。
白薇皺眉。
護衛收緊手指,以為白薇不滿意,便不是這般乾脆的一悶棍,變着法兒折磨姜姍。
姜姍痛得昏過去,腿被打折,又痛得醒過來。
她朝白薇嗚嗚叫喊,寧可白薇給她一刀子,給點痛快。
白薇冷嘲道:“你以為弄壞玉器,就能讓皇上對我不滿,姜家就能躲過一劫嗎?天真!我重新制一件玉器,在皇上給的期限之前補替上去,哪裏有罪?反而是你這一砸,將你們姜家的前程給砸斷了!”
姜姍情緒激動,嘴裏唔唔地發出聲音,像是在咒罵白薇。
白薇見她越憤懣,越高興,“你爹太愚蠢,用美色勾引白離,不過是花銀子叫白離嫖你,他還能吃虧?你們算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我不殺你,你傷我爹,我就斷你雙手雙腿,你得好好活着,看着姜家怎麼走上死路,看着我白家拿着你姜家的玉礦步步高升。”
姜姍死死瞪着白薇,恨不得將她得意的臉給撓爛。
可她再氣恨,不可否認,白薇說的是事實!
“阿遇,你讓人將姜姍送回姜家!”
白薇將幾個護衛,交給沈遇處置。
——
姜府。
姜老爺一直等姜姍傳遞消息。
一天一夜,都毫無動靜。
太子的人眼見就要到安南府城,他坐不住了,當即派人去打聽姜姍的進展。
直到日暮,來人帶來一個消息,“小姐被抓住,白薇的玉器被毀。”
姜老爺眉頭緊鎖,這是一個壞消息!
玉器被毀,姜姍被抓住,事情宣揚出去,罪名扣在姜家頭上。
“辦事不利的東西!”姜老爺一拳砸在桌子上。
姜姍帶去五六個護衛,連兩個老東西都應付不了!
反而將姜家給搭進去!
“老爺,我們該怎麼辦?”姜夫人憂心忡忡,只覺得懸在頭頂的那把刀,又往下墜了幾寸。
他們不怕太子的人查賬,怕的是挖出姜家與水盜勾結!
這可是要殺頭的大罪!
姜老爺哪裏有辦法?
威遠侯只叫他將白薇雕刻給皇上的薄胎玉器給弄到手,他自會幫助姜家渡過難關!
如今玉器毀了,只怕威遠侯也會收手,不肯再管!
他眼底閃過厲色,想和白薇來個魚死網破!
姜家就算沒有好下場,他也絕不會讓白薇好過!
“老爺,不好了!出事了!”管家匆匆進來,神色慌張道:“大小姐被吊在府門前,好在發現及時,還有一口氣!”
姜老爺臉色鐵青!
“姍兒怎麼了?”姜夫人大驚失色!
她匆匆朝門口趕去。
那頭門仆將姜姍抬進來。
“府醫!快去請府醫!”姜夫人瞧見姜姍臉色慘白,昏迷不醒,嘶聲喊道:“姍兒!姍兒!你快醒醒!”
門仆將姜姍放在闊榻上,姜夫人拍着姜姍的臉,急得淚水在眼眶打轉。
府醫很快趕來,檢查一番后,神情凝重,“大小姐四肢被打斷,她被迷藥給捂暈,等下會醒。”
姜夫人眼前一黑,刺激得險些昏過去。
她不敢相信道:“你方才說什麼?”
“大小姐今後不能自理。”府醫重複一遍。
姜夫人臉色煞白,搖搖欲墜,似乎承受不住打擊!
婢女攙扶住她,姜夫人切齒道:“白薇!好你個白薇!”
這般心狠手毒,毀了她兒一輩子!
姜老爺將姜姍送出去,就已經當做棄子,只覺得白薇這舉動,是在打他的臉!
“姍兒!你醒了!”姜夫人雙手發顫,想拉住姜姍的手,又想到她的手斷了,淚水籟籟而下,“你受委屈了!”
姜姍見到娘親,淚水奪眶而出,她想撲進姜夫人懷中,訴說她的委屈。可她一動,便是鑽心的疼。頓時五雷轟頂,不得不正視一個問題,她如今成了一個廢人!
“娘!白薇!是白薇打斷我的手腳,你要幫我報仇!”姜姍情緒激動,恨不得白薇去死!
姜夫人咬緊牙根,眼底充滿怨恨,對姜老爺道:“老爺,你可得給姍兒討一個公道!”
姜老爺沉默不語。
姜姍心一涼,將白薇的話轉述給姜老爺,“爹,白薇太囂張,她說不弄死我,就是讓我眼睜睜看着你們去死,再看着她坐擁咱們姜家的財富和礦脈!”
姜老爺怒極反笑,一個丫頭片子,這般囂狂!
事情到這一步,他知道姜家走上絕路!
可他絕不會便宜白薇!
姜老爺疾步離開,招來心腹密談。
既然守不住,那就毀了!
——
白薇將江氏接到縣城,照顧白啟復。
但凡白薇在場,白離老老實實在角落裏縮着,眼巴巴地看着。
江氏心中怨怪白離,可到底不是個硬心腸的人,瞧見他鼻青臉腫,頭上包着繃帶,可憐兮兮的模樣,又狠不下心腸。
雖然心軟,但也沒有理會白離。
這一日,白薇找郎中詢問白啟復的恢復情況。
郎中說:“慢慢在好轉,用不了多久,能醒過來。”
沒有一句準話,可好在有希望。
白薇從藥房出來,沈遇帶來一個消息,“郭大人已經抵達安南府城,與安南府城知府,前往姜家。”
“已經到了嗎?”白薇眼底閃過冰冷寒意,勾着沈遇的脖子,將他的頭拉低,耳語幾句。
沈遇被她的動作弄得一愣,看着她圈在肩膀上的手,兩個人挨得很近,她身上的清雅的體香混合著淺淡的葯香,讓他微微失神。聽到她的話,面色一肅,“你放心,我會辦妥。”
“我相信你。”白薇就等着這一日!
沈遇憂心事情生變,匆忙去軍營,他點一支軍隊,趕赴玉蓮山。
一行人,方才到山腳下。
轟隆一聲,地動山搖。
挖掘的玉礦,被火藥給炸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