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周以棠 轉世？
季姜背着小包袱走在京城昏暗的小巷裏，她摸了摸藏在袖子裏的手銬，恨恨的咬了咬牙。小巷口站着幾個黃毛的年輕男人，為首的一個正靠在牆上抽煙，他從煙霧繚繞中抬起頭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丟下煙頭露出不懷好意的笑。
“喲，哪兒來的妞，盤挺靚啊？”黃毛一笑，周圍的男人立即淫笑着圍了上來。
季姜氣淡神閑的白了面前的人一眼，正準備給打頭的男人一記掃腿，背後卻有人高聲喊道:
“住手！”聲音正義凜然，季姜轉頭一看，巷口路燈的光昏昏沉沉，有一人染着黃毛，正雙手插兜的站在眾人面前，和這些黃毛不同，面前的黃毛星眉劍目，薄唇緊抿，稀碎的劉海遮住他的額頭，目光里滿是季姜熟悉的神色。季姜心中突然像被針扎了一樣，她盯着對面的男人看了許久，久到她幾乎忘記了自己已經身在千年之後世界，耳邊彷彿又響起當年離開長安時，那個神色恭謹又嚴肅的少年沉默的在她身後跪下道:“臣謹願一生追隨公主。”
周以棠看見對面的女人轉過頭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后就怔住了，待他看清女人的眉眼時也愣了愣，面前的女子峨眉娟秀，皮膚細膩而白皙，精緻的下巴因為側頭而一半隱藏在黑暗裏，整個人顯得朦朧而柔美，但女人的目光卻如穿透千年的秋水向他流淌過來，有一瞬間，他在她目光的注視下，心裏突然感到了難以言說的悲傷。
但這種感覺只持續了片刻，周以棠便很快回過神來，季姜也回過神，就算是周以謹的轉世，也終究不是周以謹了。
黃毛們最初也愣了愣，待看到對方單槍匹馬時，又恢復了得意的神氣。
“就你也敢壞爺的好事？”黃毛惡狠狠的啐了一口。
季姜神色隱晦不明，周以棠以為季姜害怕，勁直走到季姜面前沖她挑了挑眉:“別怕！”
黃毛見對方無視自己，怒不可遏，揚起拳頭沖周以棠沖了過去。周以棠閃躲了一下，沖面前的人挑釁:“一群雜碎也想撂倒小爺？”
然而幾乎是話音剛落，周以棠就被身側襲來的人一腳踹趴在了地上。
場面一度非常尷尬，周以棠一邊架起手臂格擋一邊高喊:“打人別打臉，打臉傷自尊啊！”
季姜滿臉黑線，心裏懷疑這人到底是不是周以謹的轉世啊，怎麼武力值低到這種程度。
周以棠閉着眼睛象徵性的揮着拳頭，片刻突然聽到幾聲悶哼，他睜開眼睛一看，對方一行人無一倖免的趴到在了地上，而季姜一隻腳踩在黃毛的背上，悠閑的掏出手帕擦手，餘光看了看縮在牆角的周以棠。
“我靠……”周以棠喃喃的爆出一句粗話，突然爬起來殷勤的竄到季身邊道興奮道:“女俠好身手！”
季姜看着這張明眸皓齒的臉，覺得若他真是周以謹的轉世也挺好的，周以謹沉默寡言，面前的人卻絮絮叨叨，眼神是周以謹從未有過的明亮和活潑。
周以棠眼睛亮晶晶的:“多謝女俠救命之恩！”
季姜笑了:“這是我欠你的。”說完又在心裏默默補充道:很多次。
周以棠莫名其妙。又突然像想到了什麼，眼珠子轉了轉:“女俠身手這麼好，能再幫我一個忙嗎？”
季姜睨了他一眼，周以棠連忙道:“給錢的！給錢的！”
季姜像前邁出的腳步打了個轉，又回到周以棠面前，她抬起頭問:“多少？”
直到上了周以棠叫來的車，季姜也沒有後悔答應幫周以棠的忙，實在是先前給顧深借的錢已經用完，自己賣掉了身上最後一根簪子，還掉了顧深的錢，搭了個黑車一路從北疆到了京城。季姜沒有身份證，不能坐任何的公共交通，她學習接受能力極快，來到這個世界的這半個多月，她已經把這個世界的規律掌握了一遍了。
周以棠在來的路上已經絮絮叨叨的將自己的情況完全交代了個乾淨，他上月回國之後，而好巧不巧，他家老爺子世交的孫女也回國了，今天遇到季姜之前，他已經被至少十個保鏢圍着帶上了車，要不是他借口尿遁逃出來，這會兒已經在相親的路上了。
季姜雖然並沒有完全聽懂他的意思，但大體猜出了大概，她看了看身邊的話癆:“你不想去，是那位姑娘哪裏不好么？”
一說到這個周以棠臉色便垮了下來，他哭喪着道:“別人家是姑娘，她可是十五歲就拿到全國散打冠軍的姑娘啊。”
季姜想了想，還是覺得這一世的周以謹好像真的不是個特別抗揍的，她嘆了口氣:“既如此，你跟你祖父說明便是。”
周以棠奇怪的看着她:“我老爺子要是能聽進去我也不至於找到你啊。”周以棠確實是在看到季姜的身手之後打上的主意，他想了想告訴季姜:
“季姜，所以你乾脆先假裝一下我的女朋友，讓我老爺子先打消了這個念頭唄。”
季姜不置可否，她能理解周以棠是想讓她幫忙擋桃花，但看到他期待的眼神，還是沒有拒絕。
周以棠接了個電話，季姜能聽到裏面傳來老人的怒吼聲，周以棠朝着電話說了幾句，兩人的談話變成了爭吵，最後不等對方在說話，周以棠憤憤的掛了電話。
“我今天就不回去了！”周以棠對着電話發狠，然後又回過頭來對季姜說:
“他怪我放人家鴿子呢，我今天不想回去了。”
季姜暗想，周以棠看起來也不像是替人家養鴿子的人啊，又聽周以棠遲疑的問:“你……沒地方去吧？”
實在不是周以棠瞎猜而是季姜還是穿着那件白色的襯衣，因為那天和走屍的打鬥蹭上了一些泥，領口處還被划拉了一個口子，季姜低頭看了看，伸手捂住手腕下手銬起伏的形狀。
周以棠以為季姜默認了，他連忙道:“我沒有其他意思啊，你要沒地方去可以去我那兒。”
季姜想了想，現在這個世界不管在哪裏住處都需要身份證，而她作為世界的“黑戶”，好像也沒有太多的選擇。
車子停在一座複式小樓房前，周以棠付了錢，帶着季姜進了門。
“這是我自己的房子，你不用太拘束。”周以棠遞給季姜一雙拖鞋，又上下看了看季姜，不好意思的撓撓頭:“不好意思啊，我這裏沒有女生的衣服，不然明天，我給你去買。”
“無妨。”季姜指了指自己的包袱:“我帶衣服了。”
周以棠朝里喊了一聲，一個繫着青布圍裙的中年婦女一邊快步走出一邊在圍裙上擦着手:“少爺回來啦！”
周以棠點點頭，對着季姜道:“這是吳媽，你有什麼需要，儘管告訴她就是了。”
吳媽愣了一下，隨即臉上展開了高興的笑容:“這位是？”
“季姜。”季姜微微點點頭。
“季小姐。”吳媽照顧周以棠這麼多年，從來沒有見過他帶女孩子回來，一時間又驚又喜。
吳媽正接過季姜身上的小包袱，周以棠大大咧咧的朝廚房走去:“餓死我啦，季姜，你喝什麼？”
季姜搖了搖頭，問吳媽哪裏可以沐浴，吳媽殷勤的帶她進了浴室。
季姜從沒用過淋浴器，折騰了許久才堪堪調好水溫，她從包袱里取出一條淡青色的長裙換號，突然聽到門外傳來女孩的聲音。
“周以棠！你居然敢放我鴿子？”清脆高昂的女聲響起，在看到季姜之後戛然而止。
季姜一身淡青色復古長裙，這條裙子是在北疆給顧深借錢買的，穿在季姜身上，襯的她整個人的皮膚更加白皙，明麗的女人站在浴室門口，宛如一朵剛從水裏綻放的青蓮。
揪着周以棠衣領的女孩愣了愣，隨即暴怒:“你還把其他女人帶到家裏來？”
“喂——”不等周以棠說話，女孩便揮拳向季姜襲來。
季姜一個閃身，手腕一翻將女孩擒至身後，一提氣來了個過肩摔。
摔在地上的女孩目光獃獃的看了看天花板，半晌，哭了。
周以棠幸災樂禍的走過來，居高臨下的道:“還鬧嗎？顧琳？”
顧琳的哭聲戛然而止，一拳揍在了低頭嘲笑她的周以棠臉上。
十分鐘之後，周以棠頂着一隻熊貓眼坐在沙發上，吳媽小心的用冰塊在他臉上滾着。顧琳恨恨的咬着雪糕，不善的眼光從周以棠身上移到季姜身上，又從季姜身上移到周以棠身上。
季姜低頭，默默的喝着一罐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甜甜的，有點刺舌頭。
周以棠繼續作死：“顧琳你這輩子遲早嫁不出去！”顧琳扔下雪糕，怒目而視：
”說什麼呢你！”
季姜伸手攔了一下，小姑娘回頭瞪了她一眼，不善的問：“你是誰？”
“我女朋友！”季姜還沒回答，周以棠挑釁般的坐到季姜的身旁，示威性的攬了攬季姜的肩。
“你——”顧琳正要發作，手中的手機亮了起來，顧琳本來不想理，但瞟到來電人後還是認命的接了，一邊接電話一邊用眼神做的刀子往二人身上戳。
“喂——哥？媽叫你接我？我不是告訴她不回去了嗎？”顧琳有點不耐煩，對面人又說了什麼，顧琳頓時泄氣了：“好吧，我在周以棠這兒呢。嗯，知道了。“
掛了電話，顧琳賭氣的瞪了周以棠一眼，周以棠幸災樂禍道：”怎麼，你哥要來了？”
顧琳：“不要你管！”
三人暫時達成和平，吳媽將飯菜端上桌子，三人圍着桌子開始吃飯，周以棠給季姜盛了碗湯，兩人瞬間得到了顧琳的無數白眼。
“叮咚——”門鈴響了，周以棠站起來準備去開門，季姜離得近，示意周以棠坐下，自己走去開門。
季姜握住門把手，剛拉開一條縫隙，待看到門外的人之後，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嘭”的一聲關上了門。
“怎麼了？”周以棠和顧琳莫名其妙。
季姜滿頭黑線的靠在門上，心想：顧深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