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進東宮,美麗的景色很快就讓樂平的心情恢復開朗,踏上小橋后,樂平再也忍不住好奇心,眼兒骨碌碌地四處打量着宛如迷宮般的東宮內苑,沿路還驚嘆不已。
「哇!杏兒,太子殿下這個東宮不輸我大皇兄的東宮耶!哇!杏兒,你快瞧,橋下有好多的魚耶!快瞧,那一隻好大哦……搞不好我撈得到哦!看我的!嘿!抓到了!」
樂平完全沒發覺已把人給跟丟了,待她停在小石橋中央,興奮地發現彙集在池塘中的魚群,貪玩的她忍不住停下腳步,整個人趴在石橋上,不顧危險地伸手去撈魚,想不到一伸手就抓到一條肥嘟嘟的鯉魚。
正要炫耀成積,頭一抬,才赫然發現杏兒不知跑哪兒去。
「咦?杏兒人呢?」
前後左右瞧了瞧,不見了?!
「啊——哎唷!」
樂平手裏的魚兒掙扎地上下拍動着身子,使得她向下傾的身子站也站不牢,抬頭又不見杏兒,頓時一個失神,上半身傾得太斜,突然間整個人像倒栽的洋蔥般滑了下去。
「撲通」一聲,樂平栽下石橋,瞬間落入池塘里。
池塘里的水,深到樂平站不到底,加上不懂泅水,當她落入池塘的那一剎那,呼吸不期然地被水奪了去。
一股水流直衝口邊,嚇得樂平驚慌失措地亂抓亂爬。
就在她快失去知覺的當兒,眼前出現了一雙黝黑的大手,將在水中掙扎的樂平給牢牢抓個正着。
樂平努力睜開雙眼……看見了一雙勾魂懾魄的黑眸。
是他,她一輩子怎麼也忘不掉的段弁!
想要開口,已喝下一肚子水的樂平,卻感到氣悶異常,意識漸漸支持不住地昏眩了過去……
手一抖,段弁驚訝地鬆開昏死在懷中的小小人兒。
「樂平……」他楞了好久,才喊出她的名字。
老天!他不敢相信竟然在東宮救到一個他急於擺脫的小女人,她真是神通廣大,究竟是怎麼進宮的?
小小人兒落在草地上,氣悶異常。
段弁驚喘地看着她,轉身想走,然而,令人憎恨的同情心還是找到他逐漸流失的仁慈,趁着他稍有猶豫之際,悄悄霸佔他拒絕救她的心。
他實在無法見死不救!
俯下身去,段弁運氣為樂平逼出腹中之水,她慢慢蘇醒,渾身直打着顫,勉強地擠出笑容,為了那些許的成就感,鯉魚還在她手裏,死也不肯鬆手,原本是要向杏兒炫耀的,如今她找到了更適當的人選。
「我……我神不神氣?」她虛弱地笑着,開口第一句話竟然是炫耀自己手裏的成績,「快瞧我手中這一條大肥魚,是我……我抓到的……很厲害吧?」
望了望她手中的鯉魚,再看着連說話都顯得十分虛脫無力的樂平,段弁頓時火冒三丈,盛滿怒熾的雙目陰鷙地瞪着她,伸手一揮,打掉她手中的鯉魚。
「胡來!」
那條鯉魚被揮落一尺遠,以為自己已回到水中,拚命啪啪啪地拍動着魚身。
水氣瞬間盈滿樂平的眼,泛白的雙唇微微顫抖着,「那是我……是我抓到的。」
她的淚具有一種剮痛他心的魔力,深深刺痛了段弁,但他卻不願迷失在這種感覺里,匆匆避開她淚光閃動的眸子。
「你怎會在這裏?是誰帶你進來的?」
「是杏兒。幸好我遇上杏兒,否則我……」
「杏兒?」別說宮女們的名字,就連宮女們的樣貌,段弁也沒半點兒印象,他從不在乎宮女們的外貌和姓名。
「是呀!杏兒說她是宮女啊!」
「是嗎?」
樂平吃力地坐起身,蒼白的小臉滿是期盼地看着他,「太子殿下,你已是我的駙馬爺,你不能再次扔下我不管哦!」
段弁嚴峻的目光如炬地射入樂平眼底,「樂平,我不是你的駙馬爺,你若還有一點羞恥心的話,即刻給我離開皇宮,我不想再見到你!」
樂平的胃不斷翻攪着,面容白得像蠟,她的心隨着他每一句而碎。「可是我懷了你的孩子……」
「夠了!你這蠢丫頭,你根本不可能懷我的孩子!」段弁簡直快被她搞瘋,更想不到她會追到南詔來。
她唇顫抖着,「為什麼不可能?你明明吃了我的嘴……」
「就算吃了你的嘴,你也不可能懷孕。」
「可是我奶娘說……」
「你奶娘根本就是在胡說八道!」
盛怒的心不准她再胡言亂語,他僅存的慈悲逐漸被心中那股不耐煩吞噬,要知道他一向不被栽贓和冤枉,更不用說是他視之為玩物的女人。
「我奶娘才不會胡說八道,分明是你不想對我負責任,才故意這麼說的吧?」樂平的小臉上沒有半絲血色。
她顫抖得厲害的小手指着他的俊容,好像他不對她負責任,就是天下第一大惡人。
「你……你這愚昧女人竟敢三番兩次藐視我的威信,還一而再、再而三地羞辱我的人格?!」段弁痛恨這種指控,理智頓時斷了線。「本來,碰上像你這種愚蠢無知的女人,我理應要避之唯恐不及,但是……」
「你……我……我又不是毒蛇,你竟然這麼說?嗚……」樂平簡直心痛到難以復加,「難道你……難道你嫌我出生不好,配不上你?」
她指的是那個要命的詛咒。但她覺得這應該不是重點,他不願娶她,搞不好和「楚楚」有關,但她不好明講,萬一「楚楚」是他的愛人呢?那她該怎麼辦?
在這一刻,她真希望「楚楚」只是他一個皇親國戚,甚至希望他們之間一點關係都沒有。
段弁冷笑一聲,「你是金枝玉葉,我娶你為妃,還怕自己配不上你呢!」
樂平心花朵朵開,「不會、不會!你當然配得上我了!你儘管娶我就是了,我敢說咱們……」
「夠了!」段弁忍無可忍地大吼,「我最後再說一遍:我、不、娶、你!」
樂平一臉無辜地眨了眨眼兒,「你嫌我丑啊?要不然怎會軟的不吃、硬的又不甩,性情這麼難以捉摸?!」
段弁上下打量着她,老實說,她不但生得一點都不醜,反而挺美的,但問題根本不在這兒;對他而言,一個人的樣貌美醜並不是那麼重要,而是他根本就沒有納妃的打算。
於是,他再也不願理睬她任何問題,隨她去胡思亂想。
見段弁一語不發,樂平嘟着嘴,偷偷地瞄他一眼,「自小到大,大家都誇我好看,從來也沒人嫌我丑,我想應該不是這個問題吧?」
他瞪她一眼,欲拂袖離去。
她從他身後抓住他的衣角,「求求你不要扔下我不管嘛!別不理我嘛!」
他怒極了,想大聲吼她到底是哪裏有毛病,想想又不對。給她的釕子不下數十次,每次都在他有了回應后,就輕易被她找到話題搭上。
這一次,他決計狠下心,不給她任何回應。
「是不是……」她又開始猜了,當然又猜回了初步,因為她太想知道誰是「楚楚」。
頓了頓,樂平還沒勇氣開口,她變得冰冷的小手輕輕擠壓一下自己的胸口,鬱悶的情緒又漲滿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