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母親（1）

孫貝者的離去讓我心煩意亂。回想起自己和他在一起的這八年，他確實教會了我許多。他告訴我如何去處理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告訴我如何去領導一個團體，還告訴了我：高校和其它地方一樣，這裏並不是什麼凈土。

直到他離去，我都沒有想到他教給我的東西由什麼用處。因為我只是一名年輕的高校教師。然而，多年之後，在我正在經歷某件事情的時候，我才猛然地感受到了他給予我的“潤物細無聲”的作用，才真正體會到了他在信中對我說的“我把想要給你的都給你了”那句話的真實意思。

而當時，在我讀完了他給我的那封信后，我最想去做的事情就是：馬上回家，馬上去問自己的母親，她和孫貝者究竟是什麼關係。

我不相信他們僅僅是同學那樣一種簡單的關係。孫貝者，他為了我，延遲了八年的歸隱，這不是一般同學之間的關係可以做到的。

還有，我父母的離異，雖然那時候我還很小，但我父母間的吵架卻直到現在都記憶猶新。

“你還在想那個人，你去找他啊？”這是父親在和母親吵架的時候經常說的話。

“我早忘記他了。”母親每一次都這樣說。

我只記得這兩句話了，因為它們被重複了多次。還有就是，那時候我還很小，其餘的都記不得了。不過，我還記得――每次吵完後父親就氣沖沖地離家而去，而母親卻都是在哭泣。

我父親很喜歡我，他回家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我抱起來，然後放到他地膝上。隨後，魔術般地拿出一樣我喜歡的玩具。。。。。。後來，我的父母離婚了，但那些溫馨的記憶卻一直伴隨我走過了這麼些年。

小時候我還經常問母親：“爸爸呢？爸爸什麼時候回來？”

但我每一次的問話之後，迎來的卻是母親的哭泣。後來，我慢慢地長大了，我不敢再問。

大學期間我曾試圖去尋找過父親。

我悄悄去詢問鄰居父親以前所在的單位，在得到了線索后便開始了秘密的尋找。可是，父親早已經不在以前的單位了，而且，他以前單位的人們早已經將他忘卻，他們都不知道了父親後來的去向。時間過去得太久了，任何一個普通人都會被別人遺忘的。除非你不是一個普通的人。這是孫貝者告訴我的話。他的話讓我第一次有了感悟。

於是，我不再去尋找他，因為我在心裏開始恨他。我認為他是一個不負責任的男人，一個不合格的父親。

然而，在我看完了孫貝者給我的信之後，我忽然有了一種感覺，我覺得以前自己好像錯了。因為我忽然記起了父母以前吵架時候經常說的那兩句話。那兩句話像蝌蚪一樣地從我記憶的深處跳躍了出來。

孫貝者離去的時候正值暑假前夕。一周后我開始了回家的旅程。

那時候我還沒有戀愛，來去都很自由。

我很多同學在大學本科畢業后不久就戀愛結婚了，但我在那時候依然是單身，那一年我二十六歲。我對自己的愛情充滿着美好的嚮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