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痂

劉嬸覺得她們少爺今天很不對勁，一回來飯也不吃，衣服也不換，作業也不寫，就在那裏玩遊戲。劉嬸借口給他送水果，偷偷瞧了一下他的手機屏幕，夢回唐朝給唐朝小公主換裝？！

哎哎哎，怎麼可以綠上衣配紅下裙呢？啊！天吶，真愁人。這樣的裝扮怎麼可能會有人給他投花花？不對，這不是重點，她們家少爺，一直自律到嚇人的少爺，今天是怎麼了？

趙嬸一邊收拾餐桌，一邊打量着他們家的少爺，好了，終於不玩遊戲了，拿起書包了，嗯，他們家的少爺到底還是他們家的少爺，要開始學習了呢。

不過，從書包里掏出了一瓶牛奶，含笑把玩是怎麼回事？

她們家的少爺，跳過兩次級，比起同級人來說，他要小兩歲。當初少爺說要跳級的時候，夫人是不同意的。但是少爺一向是個心裏有主意的，即使夫人說不同意，也不能攔住他。

就這樣本來該上初二的少爺和大家一起上了高中。在升高中的那個暑假，少爺不知怎麼的起了要長高的念頭。那個暑假裏他喝了無數牛奶吃了無數葯。趙嬸不過每天給他收收牛奶盒子而已，就這樣，最後聞到牛奶的味道都反胃，更不要提他家的少爺了。

最後也不知道是牛奶和葯的功勞，還是勤奮鍛煉的功勞，反正他家的少爺長高了。從那以後到現在的一年半時間，顧家沒有出現過任何奶製品。

看到顧明朗竟然從書包里拿出了一瓶牛奶，趙嬸心裏奇怪極了。她們家少爺到底是怎麼了呀？他都已經這麼高了，難道還想要長高嗎？不過這含情脈脈的眼神是怎麼回事？

自從那次喝了很多牛奶喝傷了以後，顧明朗就再也沒有喝過牛奶。趙嬸以為他這輩子都不會再喝牛奶了。然而趙嬸想錯了，顧明朗先是含笑打量了牛奶良久，然後扯下吸管，噸噸噸。

他對牛奶的不適還是在的，只喝了沒到一半，就一臉嫌棄的扔到了一邊，但沒過多久，又拿了回來噸噸噸的喝完了。

“趙嬸，”顧明朗突然喊她，趙嬸回過頭，“幫我收起來吧。”他把牛奶瓶子往前遞了遞，趙嬸一臉疑惑的接了過來，收起來是什麼意思？收到垃圾桶里還是收到哪裏？

“就放在我的房間裏吧。床頭邊。”趙嬸，這個經歷了50年人間風雨的女人徹底懵了。現在的小年輕到底是怎麼了？

“趙嬸你看我有沒有胖?最近會不會有一點丑？”趙嬸拿着牛奶瓶子搖了搖頭。不要再問了，少爺，讓我走吧！我感覺我需要重新建立一下我的內心世界，以及重新定位一下你本人。

晚上趙嬸打電話把這個事情給過顧太太講的時候，顧太太沒說話，就在趙嬸彙報完一天的事情，準備掛掉的時候，顧太太突然說了一句：“想不到我們顧家竟然出了一個痴情種子。”

顧明朗劃開手機，把一段話添了又添刪了又刪，最後才發了出去：“牛奶很好喝，你到底是誰呀？”

公園裏起風了，方妍是被那一陣風吹醒的，她感覺到了隱秘處撕裂的痛。她很平靜的坐了起來，甩開身上的西裝，用力丟向遠方。

方妍哭的時候從來不會發出聲音，她就那樣靜靜的，眼淚大顆大顆的從眼中流出來，哭的鼻頭紅紅的，眼睛濕濕的。

她抬手看了看手腕上那個人強制給她戴上的手環，手環很緊，她努力了很多次，都沒有把它拽下來。手環的內側刻了一排字，sheismy。

她站起身來，後背挺拔，就那樣走了出去，走到了外面的車水馬龍中。結束了，這沒什麼，她只是遇見了一個人渣而已，沒什麼。

方妍一直都是一個抗打擊能力很強的孩子，她也是一個什麼事都壓在心裏的人。小時候被班裏一個女生莫名的排擠，那個女生會把她的文具盒丟在廁所的垃圾桶里。那個女生對她的欺負持續了很久很久。

方妍一直都什麼都沒說，沒有向老師說，也沒有向家人說，只是有一天放學，她把那個女生堵在了小巷子，她的背包里放着一把水果刀。

鍾遠航找到她的時候，那個女孩正躲在角落裏瑟瑟發抖，而方妍手裏拿着把水果刀，臉上全是淚，又慫又勇敢。

方妍的父母因為工作的原因，一年中很長時間都不在家。雖然奶奶會照顧她，但是方妍和那些背後有父母撐腰的孩子，到底還是不一樣，她到底做不了那麼底氣十足。所以更多的時候，方妍學會了忍耐，學會了沉默。

方妍回到家，連衣服都顧不得換，她躺在床上，她感覺很睏倦，方妍閉上眼，她感覺自己好像睡在無垠的宇宙中，她一直不停的往下沉往下沉，那好吧，這樣睡下去，永遠不要醒來。

半夜的時候，方妍感覺嗓子疼的厲害。有人很溫柔的把她扶了起來，喂她喝水，那個人抱了方妍很久，他的懷抱讓方妍感到不適，方妍一直在皺眉。

最後聽到一聲輕輕地關門聲后，她心裏才塵埃落定了一般安穩地睡了過去。

方妍夢到了謝佳佳，被大火燒死的謝佳佳。她對方妍說快點逃，不要讓他抓到你。她對方妍說對不起，我愛你。

方妍醒來的時候已經11點多了，看到手機上的時間，她驚地坐了起來，後來又想到今天是星期六，不用上課，才鬆了一口氣。

她坐在床上想了很久，才想清楚，昨天發生的事，不是夢。她想起昨天晚上有人喂她喝水的事情，又看了看身上的睡衣，明明昨天晚上她回來之後因為太累，根本沒換睡衣。

她的手腕和腳腕上都是淤青。這些都是因為那個人強制的束縛造成的。

那個人一直在她的耳邊說，是你誘惑我的，是因為你我才會這樣的。就呆在我的懷裏，好不好？哪也不要去，誰也不要看，就一直在我懷裏，乖乖的。

方妍推開卧室的門，看見沙發上一堆的東西，她最喜歡吃的甜品店裏的一堆甜品和一張VIP卡，還有她看中但是沒有買的衣服，她喜歡但又覺得貴的項鏈……

她拿起最上面的那張小紙條，上面寫着，這只是一個小小的懲罰，不要再隨便搭訕其他的男生，不要再惹我生氣。

全部都是我喜歡的東西呢，所以你到底在我的身邊窺伺了我多久？

方妍打開手機，看見顧明朗發的那條信息。她低下頭，修長白皙的脖頸上滿是吻痕，她看起來像一條垂死的天鵝。

“我是誰很重要嗎？你只要知道我喜歡你就好。”

她的白衣少年呀，她的夢呀。他知不知道她現在好痛？

眼淚滴在屏幕上，這一滴淚會不會穿越虛擬的網絡，落到那位少年的身上？他明白這滴眼淚中的苦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