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都沒關係
方妍停下腳步,回頭望著鐘遠航,她剛哭過,眼睛在燈火闌珊中更顯璀璨,鍾遠航把車子紮好,回望她。
他和方妍認識十一年了,很小的時候,方妍搬過來,她抱着熊娃娃,穿着白裙子,那時的鐘遠航在大院門口一邊打卡紙,一邊偷偷打量着她,那時的他一點也不知道這個瘦弱的女生體內蘊含著巨大的力量,巨大的,可以一拳錘爆他的頭顱的野性之力。
他打卡紙只為掩護,隨着方妍一步一動,她的白裙子那麼白,如果在上面抹一下的話,她會哭很久的吧?鍾遠航沒想到自己心不在焉打的紙竟然能贏來王大胖的終極王卡,王大胖當時就耍賴皮不幹了,讓鍾遠航把大王卡還他。
鍾遠航一邊陪笑一邊把自己的卡紙收回手裏,他起身呸了王大胖一口,然後轉身就跑,鍾遠航那天點背,幾個小弟都被爸媽喊回去學拼音了,王大胖把鍾遠航堵在巷子裏,一頓胖揍。
鍾遠航成為他們大院一霸全是靠智取,武力方面,他瘦瘦小小,像一個小胡蘿蔔精,一點戰鬥力也沒有,王大胖給他這頓揍呀,鍾遠航也不求饒,也不交卡紙,硬扛。
他憑本事贏的大王卡,憑什麼還他,奶奶個熊,等老子喘過這口氣來,帶兄弟打你丫的。
後來鍾遠航也的確做到了,他領幾個兄弟和王大胖在夕陽下的那一站令他一舉成名,在此之前,他在別人眼裏只是一個有點皮的孩子,在此之後,大院的人沒少在背後議論他,他們說鍾家的那小子,手硬心狠,怕是個勞改苗子。
不過事事總是難順人心,鍾遠航後來竟也乖了,一身炸毛刺被順得油光水滑,他聽話了,還救助流浪動物了,他還考中了城南一中。於是他們大院那幾個老婦女,又說鍾家那小子真不錯,除了嘴皮點,是個好孩子,長一個大高個子,一天到晚笑呵呵的,挺開朗。
呵,女人的嘴,騙人的鬼。
鍾遠航拿着大王卡回到大院時,方妍正在大榕樹下哭的肝腸寸斷,果然,小丫頭片子。
他在外面被人家打的頭破血流了都不會哭,女生這種東西,嬌滴滴的,遇見毛毛蟲要哭一下,遇見哈巴狗也要哭一下。
他過去把大王卡甩在她身上,為了這張大王卡,他被王大胖按在地上打的嘴角破皮,現在竟也心甘情願的送了出去,別哭了,小丫頭片子。
方妍看着自己白裙子突然落上一個髒兮兮皺巴巴的卡片,她抬頭,面前站着一個黑瘦的小男孩,方妍把卡片慢慢移開,果不其然,看到了一個正正方方的黑印子。
“你神經病啊!”方妍站起來把那張臟卡片扔到男孩的身上,她氣得渾身發抖,哭的差點沒背過氣去。
鍾遠航回想到那時扎着羊角辮的方妍和她那一聲地動山搖的怒吼,不由笑了。他抬頭,車流到退,房屋褪色,方妍的表情與多年前的那個小方妍疊在一起。
小丫頭片子。
“你怎麼說變心就變心了?”方妍哭的聲音沙啞,一臉嫌棄地看著鐘遠航,男人果然都是善變的,上一秒還說要挽着折斷半邊翅膀的她共往天堂,下一秒就不愛了,怎麼了?折的翅膀順邊了?
“方妍,你為什麼會喜歡顧明朗?”
“為什麼不喜歡?他就是我的理想模板。”
“周茹茹也是我的理想模板,她是我喜歡的長頭髮,是我喜歡的溫柔宜家,但是今天不或許是很久以前,或許很久以前我就隱約感到,但是今天才突然明了,喜歡不是愛,喜歡是濃烈的,是揉入骨子裏的,而愛是放手,是只願你好。”
“小時候我喜歡櫥窗里的全新遙控汽車,我夢裏也會夢到它,我會想得到它,但是它不屬於我,好像也可以,它屬於別人,我也依然會很快樂,為什麼會想要得到毛呢?因為有了它可以在小朋友中炫耀嗎?它的遙控把手不是我喜歡的樣子,可是所有人都說它很好呀,所有人都想要的話,我也很想要。可是得不到也沒關係啊,我看到它仍會心花怒放,但它對我也仍是可有可無的東西。”
“當它終於屬於我的時候,我擺弄着它,我很快樂,但我也會很快地將它遺忘,它很快會被我束之高閣,這是我的喜歡,我把它當作勳章,那如果是愛呢,我會憐惜,我會心痛,我多年之後看到它仍會滿心溫柔,我銘記它,我銘記着我們一同度過的美好時光,愛不是勳章,不是身體以外的任何一件東西,愛是你的眼睛,是你的骨血,它就在你的身體裏,脈脈涌動。”
“那你呢?你是喜歡還是愛?你是喜歡顧明朗,還是愛顧明朗?”
沉默和夜色一起降下來,今天的鐘遠航讓方妍很陌生,一直以來鍾遠航在方言的眼中只是一個善良又頑皮的人,他有時會幼稚會向方妍撒嬌求饒。
但是今天的鐘遠航讓方妍很陌生,他深沉,他好像今天才真正把自己展現在方妍面前,他神態痞雅,骨子裏的不羈不可壓制到今天突然一股腦的投給方妍。
他站在那裏,他穿着她熟悉的衣服,留着她熟悉的髮型,但是有什麼東西破土而出,從內到外,讓他徹底變了模樣。
他以前是一個孩子,今天卻好像涉世許久,隱而不發。
“鍾遠航,你到底在說什麼?”方言看着他,看着陌生的他,鍾遠航突然面色一松,笑了出來:“媽呀,讀的累死了,”他攤開雙手,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搜了很久的,方妍,開心點吧,收了哥的花,忘了那個他。”
方妍看著鐘遠航手上密密麻麻的字,鬆了一口氣,她說他怎麼這麼深沉?原來都是從網上搜的,嚇她一跳,以為她這大姐大的地位不保。
“都是為了你才寫的字,我的手都寫糙了,我要用顧明朗給你的護手霜保養保養。”
“你做夢呢?我那是要泡在福爾馬林里傳給下一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