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地府的年度表彰大會
元日,正月初一,人世間闔家團圓,地府也不例外,酆都城內。。。。。。
鬼城當然不可能張燈結綵,以往倒不是沒掛過烘托氣氛的紅燈籠,可穿梭於陰陽兩界的鬼差提議說,日月無光的地府,配上幽暗深沉的紅光,總讓人聯想到俗世中某些不可描述的場所。再者,等待輪迴的魂魄也抗議,說一看到紅光就讓他們想起烈火地獄裏的慘痛經歷,想起被挖心割鼻剜眼的痛苦,不人道,不尊重鬼權。
於是,每逢元日,酆都城內,會掛滿白燈籠。十殿閻羅,四方鬼帝,七十二刑司的判官,都會聚到閻羅殿,開個年度會議,總結過去一年的工作,制定來年的目標,表彰一些優秀的鬼差,同時嚴懲一批以作警示。
“鍾馗,字正南,夜以繼日,勤勤懇懇,捉鬼無數,授地府衛士稱號。”大殿之上,一個書生模樣的青臉男人,面含微笑地宣讀道。別看他的長相在眾鬼之中,略顯柔弱,可在地府無人敢小覷,因為他就是掌管生死簿的大判官崔府君。他念完,在台上十殿閻羅的位置掃了一圈沒有發現鍾馗,又朝台下看去,在黑白無常一眾鬼王那桌找到了那名容貌醜陋的虯髯大漢,不是大名鼎鼎的鐘馗又是誰,沒好氣地笑罵道:“帝君,你怎麼坐到那裏去了,上來領獎啊。”
“老崔啊,什麼地府衛士啊,你們還不知道俺,那就是因為閑不住,閑不住也有功嗎?要真想給點啥,實在點,獎兩壇好酒如何?”
“你當地府是酒廠啊?頒獎還頒酒?”崔府君嗆道,惹起大殿內一陣歡笑。
鍾馗為人,地府盡知,天庭封他太平神都不要,豈是在乎名利之徒。可每年都屬他最敬業,又不能不表彰,所以年年變着法地誇,後者年年變着法拒領,逐漸變成了一個互動節目,崔府君自然也不會強求。
台上正中站起一名豹眼獅鼻,滿面紅髯的人。台下頓時禁聲,沒辦法,人家可是閻羅王。他沖鍾馗擺擺手,素來嚴肅的臉上,偶爾笑一下,非但不覺得親和,反而讓眾鬼汗毛豎立。
“正南,來來來,上來坐,我讓手下回去給你搬幾壇好酒,管你喝個夠。”
“老大,笑不出來就別笑了,怪滲人的,和你們就算了,吃個飯都得端着架子,俺怕喝多了失態,來年從地府衛士變成地府禍害。”
“老鍾,你可拉倒吧,閻君,你最好派人回去看看,你家的酒還在不在,反正他上次去我那裏串個門,酒櫃就空了,我嚴重懷疑他是怕案發所以不敢陪你喝。”一殿秦廣王和鍾馗很要好,也出言玩笑道,引得眾鬼差又是一頓狂笑。
整個地府都知道,雖然鍾馗名義上是地府的鬼王,但要真說起來,人家鎮宅賜福帝君的名頭,一點都不低於他們這些閻王爺,只是不在意虛名,謙恭罷了。因此,平素里嚴肅得冷麵閻君,願意和鍾馗開這種玩笑表示親近,當然,在地府,也就鍾馗敢和他們插科打諢。
素來不苟言笑的閻羅王也假裝認真地說:“那我可得回去好好查查,崔府君,你繼續吧。”
表彰完鍾馗,按慣例,就開始宣佈懲罰名單了,會場頓時鴉雀無聲,一些平日裏作風不正的鬼差,已經開始顫抖。沒辦法,如果是在這個場合被點出名姓的,那可真叫倒了八輩子血霉。
崔府君話鋒一轉,用冷到極點的語氣說:“供養司王木東,私藏陽間祭奠的美女三名,犯貪縱慾,銷三生陰德!”
話音剛落,就見台下有一胖鬼一頭栽倒在地。
你可能要問了,不就是減陰德嗎,至於如此恐懼。鬼差可不像人,加減陰德可不是在生死簿上添一筆那麼簡單。
“腿腿腿,老子要吃腿。”
鍾馗率先喊了一句,台下鬼差紛紛躁動起來,七十二司,幾百名大小判官,朝着那頭胖鬼就飛了過去,待一小卒利索地砍下他兩條雙腿以後,伴着凄厲的嚎叫,一眾陰差不消半分鐘便把那頭胖鬼分食乾淨,渣都沒剩,沒辦法,渣也是陰德,銷三生陰德,一點渣就是三點陰德,如果送給凡人,一點陰德就夠交次好運了。
崔府君還在宣判,會場不時傳來被生食的嚎叫,鍾馗和同桌的黑白無常已經開始推杯換盞了。年終處罰,被點到名字的自然不是好事,但對於其他鬼差來說,能分到陰德,算是最好的年終獎了,他們這些鬼王自然不會去和小弟搶,鍾馗剛才之所以帶頭喊,是因為他不說話,別人怎麼好動手。
“去九層地獄的油鍋里炸一下,還帶着血呢,糊嘴。”
鍾馗指着桌上那兩條腿吩咐了一句,有鬼差馬上去辦,黑白無常會心一笑,他們知道,油鍋里一炸,陰德就沒了。矮胖黑臉,頭頂官帽寫着天下太平的是黑無常范無赦,他一貫寡言,但和鍾馗在一起完全像變了個人,碰了一杯,滿口飲盡后說:“帝君,知道王木東的破事是怎麼被發現的嗎?說起來能逗死個鬼。也不知陽間的人咋想的,給他先人扎了兩個外國姑娘燒下來,地府的規矩您是知道的,死人陰德不夠,是無福消受陽間供奉的,供養司會自行銷毀。平時,供養司的差人膽子再大,也不敢貪這些活物,可王木東看是外國姑娘,就忍不住下手了。結果,那外國娘們嗓門忒大了,哈哈。”
正聊着呢,外面忽然一陣喧嘩,不知誰喊了一句:“菩薩來了!”
。。。。。。
“停!別講了!”
一家寵物主題的西餐廳,靠街的窗戶邊,一對男女相對而坐,一位滿臉驚詫長相普通的女孩,打斷了桌對面那個相貌粗糙男生滔滔不絕,不葷不素的演講。
女生看看自己面前那條麵包,想起男生剛才故事裏胖鬼的兩條腿,實在咽不下去,更是後悔點了一杯血紅色的西柚汁。心說,相個親真是什麼奇葩都能遇到,長得丑點也就算了,怎麼是個神經病啊,可來都來了,正餐還沒有上,現在走就太可惜了。
她心裏勸自己別生氣,穩穩情緒,勉強笑了笑說:“陳木山是吧?我想你是不是沒聽清楚,初次見面氣氛難免有些尷尬,所以才提議咱們各自講個親身經歷過的最有趣的故事,你就給我講這個?地府開會?黑白無常?鬼王鍾馗?閻王判官?要不是我打斷,你是不是還要講什麼神仙菩薩啊?”
“我真的見過啊!”對面那個男生很無辜地說。
女孩真生氣了,極力壓着怒火:“好好好,你經歷這麼奇特,怎麼不去寫小說呢?”
男生見愉快的交流快被自己聊死了,岔開話題說:“寫小說,還是算了吧。”
“為什麼?”女生搭了一句。
“我給你講個小說作家的故事吧!”
女生心說,只要不是說什麼妖魔鬼怪那種影響食慾的話題都行:“好啊。”
“曾經,有個小說作家,他寫到一半斷更了。”
男生起了一個頭,女生等了半天也不見他繼續說下去,只是古怪地看着自己笑,便問:“下面呢?”
陳木生噗呲一樂說:“下面沒有了!”
女生楞了半天,才回過神來是什麼意思,頓感惡俗,終於明白影響食慾的不是故事,而是眼前這個人,她是來相親的,眼前人如此沒品,還有什麼繼續待下去的理由,憤然起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完全沒搞清楚狀況的男生滿臉懵懂,自言自語道:“我不幽默嗎?”
“還幽默?這笑話能把人冷死!傻子,活該單身。”身邊傳來一個自言自語的聲音。
沒人會聽到這個聲音,因為在普通人耳朵里,不過是這家餐廳里一直慵懶的橘貓發出的叫聲罷了,可偏偏,陳木山不是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