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典史
兩人不由分說將陳留堂帶到了縣衙前庭。縣衙前庭一排排黑瓦白窗的房間,分工有序,整齊劃一,是不同小吏辦公的地方。
他們走到排數第二的房間,打開了門鎖,房間雖然狹小,卻有門有窗,靠里擺放着案牘,上面堆積着厚厚的竹簡,案牘後面則是屏風,裏面是一張小床。
“前任李典史在上個月前病故,這個房子就鎖了起來,陳典史要是不嫌棄就在這裏辦公,
若是不成,縣衙的后宅本就空缺,以往是供外來的縣令居住,可是陳明堂是咱們本地人,倒也不需要這個。
而陳典史是縣令的公子,住在後宅應有之宜,不需要避諱什麼。”捕快劉明討好笑道。
典史是縣令的佐雜官,不入品級,秩百石,掌管牢房和緝捕盜賊,算是派出所的所長。
而這兩名捕快一個叫劉明,另一個叫王岩,是他的下屬,如同派出所里的幹警,需要聽所長的命令。
陳留堂微微凝眉,房子裏透着一股霉味,而且那個李典史又是病故,總感覺有點晦氣,但他初來乍到,總不好給人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
“這些被褥已經舊了,拿出去燒了,重新放副新的,銀錢就到陳府去領。”他對兩人說道。
這關係自然是一來一往才會親密,保持高冷可不是個什麼好苗頭,入鄉隨俗才是最重要。
和普通下屬打得最鐵的不是什麼公正嚴明的幹部,而是滿臉紅光有點小貪的污吏。
兩人連連稱是,王岩包攬這個活計下手去辦。
到綢緞鋪去買被褥,再到陳家報帳,來回間自然會有些許“薄利。”
這是個好差事,王岩也樂得去辦。
而陳留堂跪坐在草席上,翻開了一下放在案牘上的竹簡,上面染了一層灰,他擦乾淨后才攤開了看。
“光興三年,河東解良發生搶妻命案,死傷一十三人,朝廷通發各郡縣,通緝江洋大盜關長生,懸賞五十金。”
竹簡中夾附着一塊粗布,用炭筆大致畫出了行兇者的相貌。
薄唇白面,頷下無須,臉頰瘦削,相貌堂堂,一副儒生模樣。
粗布旁邊註釋着此人的特徵:身高九尺,雙肩寬愈。
“這份通緝令掛在外面了嗎?”陳留堂暗自搖頭,就這份畫像,想要在涿縣找出數十個恐怕不是問題,唯一的特徵反倒是這個身高九尺。
在這方世界,一尺大約零點二米,身高九尺就是一米八左右,在人群中就很是顯眼。
劉明接回來看了一眼,又還了回去,笑道:“這些江洋大盜朝廷下命捕捉的沒有八十,也有一百,就沒見能抓到的,一會小的就貼在菜市。”
這種江洋大盜雖說當地官府抓到也有賞金,但也只是毛毛雨,再說劉明也不認為能抓到關長生。
但必要的行為還是要做的,畢竟也算公務的一種。
在案牘的正中間則放着一個精緻的木盒,陳留堂有點意識到這是什麼。
打開木盒的暗鎖,果不其然是典史的金印。
金印雕刻着一隻小型的獬豸,只不過缺了一角,質地古樸,下面刻着四個大字“典史之印。”
而另他微微驚喜的是,握緊金印的時候他靈台上的篆文又飛快生出數十個,之後速度略慢,但也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成。
若是無人,他少不了打坐修行一會,但此刻正在交接職位。
接下來陳留堂翻了半天,竹簡裏面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沒什麼特別值得留意的。
“陳典史,接下來該到監獄去看看了,今天是您要從鄭縣尉那裏接管監獄。”劉明說道。
然後他眼睛掃了一下四周,發現沒人後才說:“在縣衙裏面,看管監獄可是個香餑餑的夥計,不管是保釋還是砍頭,家屬都會送點調解銀,就算這兩頭沒掐到油水,裏面監獄囚犯吃的伙食也可以剋扣……
之前陳明堂一直卧病在家中,鄭縣尉就直接接管了監獄,聽說鄭縣尉和上頭也有點關係,最近正在搜刮錢財賄賂宦官,換取晉身之資,監獄也被鄭縣尉颳了三層皮。
想當初,李典史在的時候,兄弟們還能喝口湯,現在湯都被端走了……”劉明自怨自哀的嘆了口氣。
他前半句話是控告和提醒,後半部分也就解釋了原因。
無他!
鄭縣尉吃相太難看,惹得所有下屬天怒人怨,而涿縣陳氏不同,家大業大,也不缺這麼點錢財,不至於敗壞人品。
陳留堂挑了挑眉,
這是準備將他當槍使了嗎?
難怪進到縣衙兩個捕快一直這麼諂媚,感情不僅是因為他是上司,還有這層因素。
他本來想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混混日子就過去了。
可現在不同了,這個鄭縣尉搜刮錢財,賄賂宦官是準備抄他們陳家的底!
亂世之中,唯有實力才是王道,有官身的陳家和沒有官身的陳家絕對是天壤地別。
他要想要在這個家好好活下去,就不得不會會這個鄭縣尉了。
“那好,你便帶路,本公子既然當了這個典史,也不能袖手旁觀,讓鄭縣尉一個人操持所有的事情。”陳明堂呵呵一笑。
涿縣監獄位於縣衙的西側,已經略微荒僻了些。
在其旁邊則是訓練縣兵的校場,有着近五百人的軍隊駐紮。
監獄的設計很是巧妙,為了防止犯人穿鑿牆壁逃走,因此整個監獄半嵌入地底,只能在外面臨近地表看到一排排窗戶。
大門門前站着兩名獄卒,見到兩名捕快,面色隱約有些不快。
“劉明,鄭縣尉已經讓你和王岩二人去守縣衙大門了,怎麼還想賴在這裏不走?”一名獄卒開口嘲笑道。
看縣衙大門絕對是個苦活,撈不到油水,而監獄的大門則是肥差,有人要探望親屬,少不了些許錢財孝敬。
而劉明和王岩之前就是李典史手下的獄卒,到了鄭縣尉這裏,將他們調到了縣衙大門,最清水的地方。
“這兩位兄弟,說錯話可是要負責的……在下是新來的典史。”陳留堂玩味的看着兩人,絲毫不掩飾伸手拿出金印。
雖然這兩個狗腿子絕對不是什麼好人,但大狗也要看人面前,頭子總要出來維護一下,以免小組織散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