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這是啥孩子（下）
春的味道已經越來越重了，在綠色的葉子點綴咸陽城外的道路時，南方的戰報遲遲沒有來到。彷彿剛剛過去的冬天，連戰火也凍結在秦楚的前線，唯一可以證明此時秦楚正在打仗的恐怕只有前線那綿延的軍營和後方持續不斷的供給線。
大秦巴蜀和漢中的糧倉此時已經全部運行起來，為了這次的秦楚之戰，六十萬的秦軍在王翦的率領下，此時正與楚軍在秦楚邊境對持。大秦所有的生產力此時都已經運行起來。除了關中的糧倉要保證咸陽的供糧以外，漢中和巴蜀的糧倉此時已經全部供給前線。大秦的舉國之戰，牽扯着秦王宮裏面每一個人的神經。
此時在秦的朝堂之上，秦王正站在六國的地圖之前，他的身後，是滿朝的文武，缺的只有前線帶兵的將領。
此時，朝堂上鴉雀無聲，下面的大臣都知道，此時王的心中可是異常煩悶的，秦楚之戰，已經大半年了，巴蜀和漢中的糧倉都快要吃空了，可是前線的捷報卻遲遲沒有到來。若是這場戰爭再持續下去，巴蜀和漢中的糧食絕對供應不到新糧打下的時刻，甚至，這個春季的供應都已經出現問題。到時候，若是前線還是沒有進展，六十萬的秦軍恐怕就只能無功而回了。
知道這些，下面的大臣自然是不敢多言，沒有誰可以想到更好的解決方法，而論起打仗，恐怕這裏的任何一個人都不如王翦。老將軍一生戎馬，接連挫敗趙魏齊燕的精銳，使秦在對抗東方六國的戰爭中一次次贏得勝利。大量的土地併入秦國，大量的人口流向咸陽。這在某種意義上來說都是老將軍的功勞。
就在去年，王準備伐楚，當時的李信和王翦都被問詢，王將軍說非六十萬不能拿下楚國，而李將軍只要二十萬，於是王讓李將軍和蒙將軍領兵二十萬伐楚。可是誰都知道後來的結果，那是秦這些年以來少有的大敗，僅僅是都尉在那一戰中都被斬首七人。
“準備打開關中的糧倉，全力供應前線。”就在所有人戰戰磕磕在下面等候的時候，站在地圖前面的王說出了一句讓所有人都震驚的命令。打開關中的糧倉，已經有多久沒有用到關中的存糧了。上一次用到關中的糧食，還是白起將軍在長平與趙國大戰的時候吧！
不過沒有人會對王的命令產生疑問。
只是站在地圖前的秦王此刻手已經攥緊了劍柄，他這一次可是破釜沉舟了，若是關中的糧食用完，大軍還是沒有什麼進展，那就不僅僅是撤退的問題了。不過他旋即抽出寶劍，青銅的鋒芒在朝堂里亮起，寶劍的劍尖直指楚國的邊界。
“贏氏先祖為鑒，我嬴政在此立誓，此役誓滅楚國。”秦王之劍落下，大堂里的每個人都聽到了面前王的誓言，而那把青銅寶劍，此刻已經割裂了楚國的大地。
就在此時，外面又喧鬧起來，不出一會，朝堂裏面的人就聽到那是無數個聲音在喊扶蘇的名字。大臣的目光不由的向外面看去，而就在此時，不知道從何處鑽出來一個小孩子，那個孩子實在是太小了，看他的樣子，怎麼也不會滿一歲。可是就是這麼大點的孩子，卻不知不覺的出現在朝堂之上。
而之後大臣們聽到一聲裂帛的聲響，本能的向著大王所在的地方看去。卻讓所有人都忍不住驚訝的一幕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去年夏末才出生的長公子，此時正站在大王的身邊，而大王似乎也只是剛剛察覺。而此刻在公子的手中正攥着一片錦帛，而有的大臣已經看到，就在大王剛剛用劍割裂的楚國地圖上，此時已經有一片消失不見了。
竟然是剛過半歲的扶蘇將楚國的地圖撕了下來。
而就在那刻，一向肅穆嚴謹的秦王卻在地圖前大笑起來，他將身邊的兒子一把抱了起來，對下面的侍衛吩咐讓外面的丫鬟進來領孩子。
“天要亡楚！等王翦和蒙武凱旋而回的時候，我們舉國而慶。”等公子被丫鬟抱出，秦王已經大笑着離開朝堂。
而此時，下面的大臣還在為剛才的一幕深深驚異。搜索他們一生的記憶，任他們怎麼的見識廣博，可是此時誰也找不到像是公子一樣的孩子。剛才那一刻，他們都看到，大王似乎在那一刻都已經沒有多少的信心了，至少已經不是有全部的信心。可是就在下刻，公子的出現完全改變了這些。
那麼小的一個孩子，是怎麼將面前的地圖撕下來的，雖然之前大王已經用劍在上面割開了口子，可畢竟那是錦帛做的，即使一個大人也要費一些力氣。
而看那片被撕下的高度，那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被一個嬰兒夠到的位置，除非剛才公子跳了一下。
不過，經過大半年的時間，大家已經習慣這位公子為大家帶來的驚訝了，此時滿堂的文武雖然都還沒有走，但是誰也不會認為自己是老眼昏花了。在一些不可思議的事情持續發生的時候，他們已經選擇認同和司空見慣了。
只是這無數的目光卻沒有注意到，這個孩子是怎麼來到這片朝堂的。要知道這裏可是大秦的神經中樞，在外面有數百訓練有素的衛士，在裏面有大多經歷了太多人生風雨的大臣。可是就是這數百雙眼睛，竟然沒有看到一個孩子是怎麼進來的。
想到這點的也是有人的，就在那裏，幾個人的額頭上冷汗直冒。要是剛才不是公子，換做是其他的人，那可就不好了。
大臣們帶着各種各樣的心思離開了大殿，此時在大殿的外面，春的氣息已經非常的濃郁。陽光有了溫度，大地有了綠色，在以灰色為主基調的咸陽宮裏面，也有了各種各樣花的顏色。而在那些很少有人前往的角落裏，一株株的野草正頂開壓在身上的厚實土壤，在努力的伸展身體，迎接着春的到來。
扶蘇也已經被侍女帶回了流嵐宮，只是這些侍女發現，在公子的手上攥着一片畫著不知什麼的錦帛，就是這片錦帛，無論她們怎麼哄公子，公子就是攥在手裏，不肯放下。最後，她們也只能由公子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