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搭救五娘
雖然心裏早有防備,但當縣令親口將這話說出來時,汪輝祖依然覺得不舒服。他語氣平緩地說:“大人,在下認為此事不妥。”
見汪輝祖另有想法,縣令極為不悅,將臉一沉道:“有何不妥?”
汪輝祖呵呵一笑:“大人您想,如果浦東辰真的如大人所言,如果他真的參與了這樁生意,他大可以直接跟哥哥要人,何必冒着丟掉大生意以及被扣上姦夫淫婦的巨大風險帶五娘逃跑呢?”
縣令被汪輝祖說得無言以對,沉吟了半晌才說:“那沒準他並沒有參與這樁生意,但是對他哥哥的事都知曉呢?知情不報也是有罪的!”
汪輝祖知道,為今之計,必須讓縣令徹底斷了對五娘的非分之想。
他略微一思忖,含沙射影地說:“凡事得講個證據,但現在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浦東辰知曉此案,如果當真知曉的話,他恐怕也不會為了一個女人將自己牽扯到如此重案當中。畢竟,與一個相處不到兩日的女子相比,還是前程更重要一些。”
見縣令不言語,輝祖繼續說:“尤其是像五娘這般剛剛烈有心機的女子,一個不小心可是會被她拖入萬劫不復的深淵的,浦東升就是個最好的例子。大人,您說呢?”
“你說得倒也有幾分道理。”
“五娘這樣的女子,除非是兩情相悅,否則,她會讓算計她的人死得很難看。她絕對不會對一個知曉此案的人有半分好感,大人多慮了。”
“汪師爺就如此確定?”
“在下確定。對了大人,夫人去了哪裏?怎麼沒來用膳?”汪輝祖有意岔開話題。
“哦,她回娘家去了。”
“在下好生羨慕大人,跟夫人相敬如賓從不吵鬧,家和萬事興,大人日後必定官運亨通啊!”汪輝祖違心地說著謊。
縣令嘆了口氣,低着頭,吧唧吧唧地吃起飯來。
汪輝祖也覺得肚子有點餓,隨意地吃了幾口,便起身告辭。
推開門時,看到兩位衣衫襤褸的老夫婦正一臉茫然地朝着這兒趕來,縣衙里是威嚴之地,向來沒有閑雜人等,只有幾位被拐賣來的少女和兩位賣唱的夫婦,但他們早已離開了。
而今依然留在這兒的,不用問,一定就是五娘的父母了。
可是,此處是大人的用餐之地,他們到這兒來做什麼?
汪輝祖回頭看了一眼精神恍惚的縣令,輕輕將門關上,低着頭大步流星地迎面走了過去,不出意料地與婦人碰了一下。
“哎喲!對不起對不起!大娘,碰疼了吧?”汪輝祖趕緊道着歉。
“沒關係,人老骨頭硬,不礙事的!”婦人揉着胳膊滿臉堆笑道。
“我着急趕路,真是太不小心了!”汪輝祖說。
“官爺這是趕着要去哪兒啊?”老漢笑問道。
汪輝祖四處張望了一眼,確定四下里沒人,壓低了聲音說:“哦,大牢裏不是剛關了一對姦夫淫婦嗎?聽說那個叫浦東辰的姦夫來頭不小!好像是哪位大官的義子,這次縣太爺抓了他恐怕攤上事兒了,我急着去外面打探情況,結果就衝撞了您。既然大娘沒事,那在下就先行告退了!”
說完,輝祖加快腳步,急沖沖地離開了,留下五娘的爹娘在身後面面相覷。
“她爹,果真這樣的話,咱閨女是不是就有救了?”婦人看着汪輝祖的背影問。
“哎,但願如此吧!”
“那縣太爺那兒咱還去嗎?”
“先去聽聽他說啥。”
二人小心翼翼地推開門,給縣令行了個禮,縣令熱情地招呼他們坐下一起用膳,二人連說剛剛用過。
雖然汪輝祖方才已經旁敲側擊地提醒了縣令五娘沾染不得,免得激怒五娘做出什麼過激的行為,或給原本幸福的家庭招來什麼不測。
怎奈他早已被五娘迷得神魂顛倒,心中還存着一絲幻想,希望可以通過她的爹娘來讓五娘就範。
見二人衣衫襤褸十分落魄,縣令頓覺優越感十足。
他笑着將一張銀票伸到二人面前說:“今日找兩位來就是想跟你們商量一件事,本官看上了你們的女兒,想讓你倆想辦法去勸勸她,只要從了我,本官就可以想辦法讓她免遭懲罰。這是紋銀一百兩,事成之後,再給你們一百兩,你們意下如何啊?”
婦人聽說有一百兩銀子,頓時兩眼發光,正欲上前接手,卻被老漢一把給拉住了,擠眉弄眼地對她使了個眼色。
婦人這才想起來,大牢裏的那位身份更為尊貴,而面前的這位,不知道什麼時候將會烏紗不保了。
更何況,這位縣令已有妻室,若是跟了他只能做妾,而大牢裏的那位就不一樣了,他年齡與女兒相當,又情投意合,自然是要做正室的。
想到這兒,婦人趕緊上前伸手將縣令手中的銀票往後推了推說:“小女已非清白之身,怎敢玷污縣太爺的名聲?那個不知羞恥的不孝女,這輩子就配跟大牢裏的姦夫在一起!”
老漢緊接着妻子的話說:“是啊,大人若是收了一個與人通姦的女人會被外面人取笑的!老漢怎能為了一點利益就拖大人下水呢?此事萬萬不可!”
縣令沒想到這夫婦二人窮嗖嗖的倒還蠻有骨氣,正準備再勸說幾句,外面突然有人來報,夫人回來了。
縣令聞言后頗感意外,夫人不是要回去多住幾日嗎?怎麼才剛剛走了一天就回來了?原本打算趁着夫人不在,先把生米煮成熟飯,結果米還沒洗,人就回來了。
他心煩意亂地揮了揮手,示意二人速速離去。
不遠處,汪輝祖看着夫人的轎子落了地,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縣令夫人面色暗淡,神情也有些慌亂,全然沒了平日裏的舉止優雅和鎮定自若,下了轎子后不等丫鬟攙扶,便拽起裙擺火急火燎地直奔魏廷夔的用餐間。
魏廷夔有些心虛,很不自然地笑了笑:“夫人不是打算在娘家小住幾日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老爺,你沒事吧?”夫人雙手捧着他的臉,很認真地看着他,一雙如湖水般清澈的眸子裏暗藏憂鬱。
“沒,沒什麼事……”魏廷夔極力掩飾着內心的慌亂。
雖然迷上五娘一事尚未暴露,但他對夫人匆忙趕回一事仍舊心存疑慮。回想起昨夜秦雄的所作所為,他至今余怒未消。
莫非,是姓秦的那個熊玩意兒特地把夫人搬回來攪局的?
他裝作若無其事地用眼睛的餘光瞥了夫人一眼,按照夫人的性情,若是當真得知自己亂來,即便不是翻天覆地雷聲大作,也斷然不會如此和風細雨如沐春風。
可倘若夫人不是為此事趕回來的,又是為了什麼?
想到這兒,他忍不住試探道:“夫人回來地如此倉促,是不是有什麼人在你面前造謠生事了?”
魏夫人緩緩地舒了口氣:“看來,老爺知道此事。”
魏廷夔趕緊說道:“呵呵,我又不是神仙,哪裏知道夫人那邊發生了什麼事?只是隨便猜測罷了。”
由於只是虛驚一場,魏夫人徹底鬆了一口氣,緩緩地坐到旁邊的一把座椅上。她原本是想在娘家呆上幾天的,但昨夜有個神秘人物突然送去一封恐嚇信,這才丟下患病的老父親匆忙趕回。
“那信上都寫了些什麼?”聽說有人暗中送信,魏廷夔心下一緊。
夫人直接將那張被揉得鄒巴巴的紙條送到魏廷夔手中,魏廷夔展開一看,驚呼道:“什麼?居然說本官遭人綁架?是哪個王八羔子見不得本官好,暗地裏下這麼狠毒的詛咒?”
想起昨夜秦雄用“偷花賊”三個字來暗諷他時的情景,魏廷夔下意識地咬了咬牙。
先是暗諷,后是詛咒,這個師爺仗着自己有點能耐越發地猖狂,看來,以後可得小心提防!
不明就裏的魏廷夔恨恨地想。
“奴家擔驚受怕了一路,好在只是個惡作劇,見到老爺安然無事奴家便放心了。”魏夫人伸出纖纖玉手,在魏廷夔的胸口處溫柔地安撫着。
“都是我不好,讓夫人擔心了!”看着夫人一臉的疲憊,方才還心懷怨氣的魏廷夔此時深感內疚。
“只要老爺好好的,奴家就放心了。”魏夫人輕輕地將手掩於唇邊,強行按住了一個不請自來的哈欠。
“夫人一路車馬勞頓一定累了吧?”魏廷夔吩咐尾隨夫人而來的丫鬟,“小婉,扶夫人下去好生歇息。”
“是,老爺。”小碗迅速上前,雙手小心地扶着魏夫人轉身離開。
魏廷夔目送着二人的背影,下意識地重新展開手中的那張紙條仔細端詳。
雖然紙條上面的字跟秦師爺的筆跡不太像,但這正是他的高明之處,一個腦子裏裝着一把金算盤的人怎麼可能輕易留下如此低級的破綻呢?
此時,魏廷夔的心裏開始盤算着如何對付這位足智多謀的秦師爺。
要說在接手童養妻這個案子以前,更確切一點說,在他對五娘生了非分之想以前,秦師爺那可是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幕後高人,為他破了許多案子幫了不少的忙。
在魏廷夔眼裏,秦師爺便是自己的主心骨。
可自打對五娘生了私心雜念,這兩個雄性之間的關係便悄無聲息地發生了質變。
昔日的輔佐之情和提攜之恩,都在魏廷夔精*上腦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魏廷夔一廂情願地認為秦師爺有覬覦五娘的私心,所以才三番兩次地出手壞他美事。
若是在汪輝祖來府上以前,為了自己的前途考慮他定會咽下這口氣,繼續若無其事地跟秦師爺合作。
但今時非同往日,這個尚在試用期的實習師爺不僅無欲無求,而且表現相當出色。
所以,他在心裏琢磨着,等此案一結,便辭退這位鋒芒太盛的秦師爺,趁機將汪輝祖扶正。
正在為自己的完美盤算而沾沾自喜時,外面傳來下人低低的聲音:“大人,秦師爺來了。”
“他來做什麼?”對昨夜一事耿耿於懷的魏廷夔不悅地在眉心打了一個結。
話音剛落,秦雄便抄着手,笑吟吟地站在他的面前:“自然是給大人您送驚喜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