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夜深
夜深了，屋外起了風。
蓮院西廂房內室
“什麼?夕顏早就知道了！”朝顏睜大眼睛，難以置信道。
“噓，小聲些，雖然隔着外間，屋外風聲也挺大的，可她正站在門口呢，難保她不會聽見。”
“哦……知道了。但我不信。”
“那日，夕顏來送行，她看見了春桃后，不是和我說了幾句悄悄話嗎？”
“嗯，嗯。”朝顏點頭。
“不知為何她讓我留心春桃，於是我便一直留意着。”
“好吧，你看着辦吧。我不想提她了。”朝顏被打擊到了。
“你好好練武，我不會武功，夕顏只學了個皮毛，我倆就有勞沈女俠保護了。”李無憂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
嗯，我一定會好好練武的！
朝顏突然想起了剛才被燒掉的書信，小聲嘀咕道：“那封信……藏的好些，也不是不能留着啊。”
“藏的再好，留在身邊就有被發現的危險。”李無憂淡然地說道。
“沒名沒姓的誰知道到底是何人寫的信件。再說了，只要陛下沒有下令，他們誰敢搜查你呀。”朝顏爭辯道。
“唉……”李無憂嘆了口氣。
她這麼天真爛漫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
“嗯?你嘆什麼氣啊?我說錯什麼了嗎?”朝顏問道。
“沒什麼，信雖然燒了，但我一點也不難過，就是有些生氣……”
李無憂接着咬牙切齒道：“聽說關心一個人，給她寫信的時候會有很多想說的話，可你看看那封信，通篇就只有四個字，他一定是不夠關心我。”
“可你的回信……”
朝顏的話說道一半便被李無憂打斷了：“對了，朝顏，剛才研了墨，還沒收拾，一會兒姑姑過來了，或許會過問練字的事情。我們還是到外間抄幾頁佛經，就當是為了祈福吧。”
李無憂說著就拉着朝顏去了外間。
……
月光清冷，朔風瑟瑟，冰冷刺骨。
一名看起來三十左右、頗有姿色的婦人，披着狐皮製成的靛青色披風，她左手提着一盞琉璃繡球燈，右手提着一個雕花木製食盒，緩緩地走在蓮院燭火昏暗的迴廊上。
到了西廂房門口，她便將琉璃燈交給了凍得有些瑟瑟發抖的春桃，走了進去。
剛進門，一陣暖流迎面撲來，伴隨着一股淡淡的檀香，紅姑抬眼看去，只見梳着丱發的女童端坐在檀木書案前，認真地抄寫着經書，梳着百花垂髻的少女站在一旁安靜地研着墨。
桌上擺放着一盞蓮花形青銅燭台，旁邊是一個印有蓮花紋的香爐，縷縷青煙冉冉升起。
紅姑把披風脫了下來，掛着一旁的衣架上，然後將食盒放在了書案上，把兩碗銀耳蓮子羹和一壺薑茶從食盒裏取了出來。
“縣主抄寫經書辛苦了，這是奴婢剛熬好的銀耳蓮子羹，縣主趁熱喝吧，表姑娘，這碗是給你的。”紅姑微笑着對二人說道。
李無憂放下了手中的狼毫，朝顏也停止了研墨，兩人趁紅姑不注意，快速對視了一眼后移開，都默默鬆了一口氣：應付過去了。
“姑姑才是辛苦了，這蓮子軟糯可口，銀耳入口而化，恐怕是熬了至少一個時辰了吧。”李無憂揭開碗蓋，用銀勺舀了一勺，吹了吹，然後嘗了一口，笑着誇讚道。
“是啊，是啊，姑姑熬的蓮子羹最好喝了。”朝顏在一旁附和道。
“縣主和表小姐喜歡便好。”紅姑笑着說。
紅姑看見書案上李無憂抄寫的經書，品評道：
“縣主的簪花小楷，字體清新娟秀，只是筆力尚有些不足，抄寫的這是……佛經，想必縣主是在給陛下和娘娘祈福，陛下和娘娘知道了一定會高興的。”
“是啊，姑姑總是一眼就能看出差在哪裏，我向姑姑學了三年的簪花小楷，至今也不及姑姑寫的一半好。”李無憂遺憾道。
“縣主畢竟年幼，且學習時日尚淺，能寫出這樣的字已是極好的了，當然了，若縣主能勤加練習，假以時日，定會有所造詣的。”紅姑一本正經地說道。
“姑姑真是個嚴師啊，拐着彎兒在說我懈怠。”李無憂笑着對朝顏說道。
“是啊，前些日子一直在溫泉莊子上，你可是一字未寫。”朝顏揭短道。
“咳咳，對了，姑姑，蓮子羹可給祖母送去了?”李無憂見勢不好馬上轉移話題。
“回縣主，送去了。秦嬤嬤說娘娘用過晚膳，梳洗更衣過後，已經歇下了。所以就由秦嬤嬤收下了蓮子羹。”
“今日上山祖母可能累着了，早些歇息也好。”
“明日起，縣主繼續練習書法，就抄寫這本佛經吧，每日寫滿二百字即可。奴婢會檢查的。”紅姑身為‘嚴師’還是給李無憂佈置下了學業。
“好！都聽姑姑的。”李無憂馬上乖巧地應道。
李無憂說著便拿起那壺薑茶倒了三杯，將其中一杯遞給了紅姑，道：“夜深了，姑姑也要保重身體啊。”
“謝縣主關懷。”紅姑端着茶飲了一口驅寒，接着又道：“奴婢瞥見外頭春桃冷得直哆嗦，她可是陛下賞賜的人。”
“姑姑，你不知道，剛才縣主讓她回屋休息，是她非要留下來的。”朝顏解釋道。
“原來如此。”紅姑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今日上山，縣主辛苦了。龍華寺雖為皇家寺院，可畢竟是寺院，多少有些簡陋。縣主第一次來，奴婢生怕縣主住不慣呢。”紅姑關切道。
“姑姑多慮了。你看我們不是挺好的嘛。”李無憂笑着說道。
“奴婢聽說縣主把什麼東西落在了山下的莊子上，晚膳過後，才讓綠筱和綠箬下山去取。”
“是啊，確有此事。一時之間忘了，晚膳時才想起來。”李無憂摸着腦袋，表情無辜。
她二人都不在才好勞煩春桃啊。
“也不知道究竟是何物?”紅姑問道。
“聽秦嬤嬤說，祖母幾乎每年十一月都會來此龍華寺，於是我便和朝顏、夕顏三人一起提早手抄了一本《金剛經》。可是晚膳之後想找出來，卻怎麼也找不到，也不知道放在我這裏了，還是朝顏那裏了，只好讓我們的兩個婢女回去，兩處都找找。”李無憂無奈道。
“那今夜留奴婢守夜可好？”紅姑問道。
“今夜就不用守夜了，今日上山一路辛苦了，想必夜間定是無事的，就不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