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楚帝
太極殿殿內
書案上整齊地擺放着堆積如山的奏疏，雖然離年關還有一個多月，但是各地的奏疏已經陸陸續續地運送到了國都建業。
太極殿裏的炭燒得通紅通紅的，溫熱的氣息瀰漫在整個宮殿裏。
楚帝李旭正端坐在書案前批閱奏疏，這些奏疏有的是歌功頌德的，有的是彙報工作的，還有的是希望朝廷撥款救濟的……
太極殿裏的燭火明亮的恰到好處，一點兒也不刺眼，而楚帝此刻卻緊縮着眉頭，瞪大着雙眼想要看清奏疏上的字，他已經批了幾個時辰的奏疏，奏疏上面的字漸漸模糊了起來。
於是楚帝“啪”地一聲合上了奏疏，將奏疏擲在書案上。
索性不批了。
然後楚帝有些煩躁地抓了一下頭髮，年過半百的他烏黑的發間夾雜着些白髮。
“陛下，安好?”站在一旁伺候的小德子趕忙走了過來問道。
“無事。”楚帝揮了揮手，小德子又站回了原位。
此時，“吱呀”一聲，一位面若無須的公公推開了太極殿的殿門走了進來，手裏端了一個食案，案上放着一個青玉碗，碗裏放着一把銀勺。
此人正是劉公公，服侍楚帝多年，深得楚帝信賴。
殿外的寒冷與殿內的溫暖相交替，劉公公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他看着楚帝蹙眉的樣子，心疼道：“哎呀，陛下可要保重龍體啊，這是奴婢讓尚食局燉的參湯，聖上趁熱喝啊。”說著劉公公把青玉碗遞了過去。
“你呀，就知道給朕弄這些湯湯水水的。”楚帝接過青玉碗，用銀勺舀着喝了一口，又關切地道：“這些事情，以後交給小德子做就行了，外頭冷，你年紀大了，就同朕一起待在這大殿裏，殿裏暖和。”
“老奴沐浴聖恩，卻不能為陛下分憂解難，萬分慚愧吶。”劉公公看着案上堆積如山的奏疏有些愧疚地道，“但是老奴還是想着多少能為陛下盡點心意。”
“若是他們人人都能像你這般為朕效力，那朕也就可以安心了。”楚帝頗為感慨地說道。
楚帝又喝了幾口參湯，然後將青玉碗擱在書案上。
劉公公立在一旁不語。
太極殿內的乳釘紋豆形鉗銅琉璃香爐里燃着龍涎香，飄出了陣陣優雅而濃郁的香味。
“得全啊，你說，朕是不是老了，最近總感覺精力有些不濟。”楚帝喝了參湯，閉上眼聞着龍涎香，才感覺舒服了一些。
“陛下是真龍天子，萬歲萬萬歲，怎麼會老呢？臨近年關，陛下要批閱各地的奏疏，依老奴看，您呀，就是太累了。”劉公公走到楚帝身後，輕輕地幫楚帝揉着太陽穴，笑呵呵地答道。
“你個老貨，就會給朕說這些虛的，萬歲，誰又能活到萬歲啊？”楚帝對劉公公佯怒道。
“好了……”楚帝制止了劉公公繼續揉下去。
“奴婢嘴笨。”劉公公停了手，走到楚帝身旁一尺的地方，不輕不重地拍了自己一嘴巴，低着頭怏怏地住了嘴。
“不過，這些奏摺確實看得辛苦啊。”楚帝看着劉公公斑駁的白髮，感慨道：“這麼多年，你服侍朕確實是盡心儘力。”
“那都是奴婢應該做的，奴婢能服侍聖上，那是多大的福分吶，奴婢家的祖墳上都冒青煙了。”劉公公逮到機會溜須拍馬道。
“哈哈哈哈，你呀，就只會說這些沒用的哄朕開心。”楚帝笑着，接着又道，“對了，皇后帶着榮安去龍華寺祈福有段日子了吧，有些日子沒見到榮安了，還真是怪想念她的。”
“是啊，皇後娘娘初三離的宮，如今已十餘日了，說來也是，有些日子沒見到縣主了，總覺得怪冷清的。”劉公公應和着。
“再過幾日……”楚帝話鋒一轉，卻沒有說下去。
“再過五日便是……”劉公公接着話，說話的聲音卻越來越輕，頓了頓，然後又道，“娘娘和縣主可能要過了那個日子才回宮。”
“也罷，那就再過五天，派人去請皇后回宮……不，還是朕親自去一趟吧。”楚帝說著嘆了一口氣。
“是，奴婢遵旨。奴婢馬上派人傳旨給皇後娘娘，讓娘娘到時準備接駕。”
“不，不必傳旨讓她們接駕，冬日苦寒，榮安身子嬌弱，凍壞了可就不好了。”楚帝立刻制止道。
“是啊，凍壞了縣主，陛下和娘娘都會心疼的。”劉公公笑盈盈地說著，“老奴看着陛下對娘娘、對縣主的拳拳關愛之心，甚是感動呢。”
“多嘴！”楚帝輕聲斥責道。
“是，老奴多嘴了。”劉公公說著收斂了笑容，換了副擔憂的神情道，“不過，容老奴再多嘴一句，夜深了，陛下還是早些安寢吧，要保重龍體，明日還有早朝呢。”
“朕知道了。得全啊，朕今日聽見宮裏人議論，說皇后前幾日在龍華山下的溫泉莊子裏舞刀弄劍，有失體統，可有這回事？”
“陛下耳聰目明，奴婢也只是略有耳聞。不過，這些個宮人，平日裏不好好伺候着，嚼這些舌根，皇後娘娘畢竟是一國之母，身份尊貴，怎麼可以妄議呢。”說著劉公公又嘆了一口氣，“還傳到陛下您的耳朵里，您日理萬機已經很累了，還要為這些事情分神。”
“皇后不在，后宮裏難免人心浮動，這樣吧，得全啊，你先查清議論此事的宮人，關起來，等皇后回來，交由皇后處置吧。”
“是，奴婢遵旨。”
“對了，那七日後是榮安的十歲生辰，十歲了，該有個成童禮，你去讓他們先準備着。”
“是。”劉公公應着，然後便出去辦事了。
……
“走吧，夜深了，回宮休息吧。”說著楚帝站了起來，一旁的小德子忙拿着狐皮大氅走上前來小心翼翼地為楚帝披上。
“陛下是去潘娘娘那裏，還是回御乾殿?”小德子小心翼翼地問道。
“夜深了，就不打擾潘婕妤了，回御乾殿吧。”
御乾殿是楚帝的寢宮，位於太極殿正後方。
楚帝被小德子扶着，走到太極殿外，抬起了頭，只見空中懸挂着一輪圓月，月光如水，十分清冷。
楚帝望着月亮不由得停下來腳步。
“陛下，陛下……”
“嗯……你說什麼?”楚帝回過神來問道。
“回陛下，夜寒，奴婢已經派人備好了暖轎，還請陛下……”小德子在一旁回稟道。
“那就走吧。”
於是楚帝便坐着暖轎回了御乾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