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墜蓮花

自芊瑩跌落蓮花時，朦朧中一雙手穩穩的接住了她擁入懷中。溫暖的觸感襲上心頭，也許是她太累的緣由，眼皮像是有千斤鐵石壓着，想要睜開看看擁着她的是何人，卻只是嗅到那人衣衫上沾染的淺淺桃花味兒。

恍惚中，她記得身上的刺痛漸漸的消逝。朦朧的睜開雙眼，入眼的是一片芳芳菩提樹林。樹枝上朵朵花隱藏於花托之內，被風一拂樹葉隨之搖擺若隱若現甚是好看。

步步靠近，已經可以聞到菩提花的香味兒。真是讓人心曠神怡，彷彿一切傷痛心事兒隨那花香飄到很遠的此生泉那裏。芊瑩沉醉的微閉着雙眼享受這甜美的時刻，朵朵俏皮的瓣子擦着臉頰滑下。

再睜眼時。一抹纖塵白袍隱沒其間，乍一看真與這漫天菩提花好不相容。那抹纖白太過於刺眼了，微微泛着金色茫茫閃爍其中。

在這時清時糊的記憶里，她記得有那樣一個人一生中只會穿着白衣，一頭銀絲柔順的直垂至腰間。但又叫不出那人是誰。

尋着纖白追去，在棵長相極佳的菩提樹下，凌炫悠哉的舉着小盞斜靠着樹榦對花情飲。纖白的衣袍隨意鋪散在地上，不時朵朵菩提花飄落其上。

待看清凌炫的那一張臉時，芊瑩驚訝的痴痴獃了很久。是了，原來那總會穿着白衣的人卻是自己的師父。

良久方才從嘴裏輕輕吐出：“師父……”

凌炫似沒有聽到芊瑩的呼喚，依然望着漫天菩提一語不發。

“師父……”緩緩靠近，“師父，您怎麼在這裏？”

這次凌炫抬目輕輕瞟了一眼芊瑩，方放下小盞起身。這一動作讓那菩提樹微微搖晃，霎時滿樹菩提花瓣兒落得更盛了，像是下着菩提雨。他的轉身移步間盡顯超然脫俗。

“誰是你師父。”薄唇輕啟，話語卻甚是刺耳。

不過還好。可能是凌炫走的太急的緣由，竟使那能聽的清楚的話語聲色朦朦。芊瑩一臉茫然抬腳追了上去。

“師父，您剛剛說了些什麼？可能是您走的太急了吧，徒兒沒有聽的太明白。”

凌炫頓住步子，望着那暮色天盡的菩提林，唇齒微啟。

“瑩兒。”

“嗯？”

久久看着芊瑩清秀的面目，眼裏是一潭柔情似水，口裏話語微涼。

“瑩兒。從今往後你不再是我徒弟，我也不再是你師父。你我師徒情意就此恩斷義絕。八荒茫茫，你另找容身之所吧，奈何本座不敢再留你。你，走吧。”

待這話清晰的傳入芊瑩耳里時，心裏頓時一陣冰涼，似有桶桶冰塊齊齊倒進血脈里，絲絲涼透筋骨脈搏。原本滿懷激動歡喜的心緒，卻是硬生生的扼殺在搖籃里。亂做一團亂麻，不知從何處糾理，也是會越理越亂。

她緊緊的盯着那雙漆黑深沉的瞳孔，想從中窺探出絲毫亂意及玩味。誰曾想那雙眼睛如此的堅定不可懷疑。

她小心的開口，“師父，徒兒是做錯什麼了嗎？”

凌炫並沒有再回答她的話，欲扔下芊瑩離去，卻是被芊瑩眼疾手快的拽住衣角。

芊瑩的眼裏早已蓄滿淚花，彷彿下一秒便可決堤奔涌，聲音里也帶着綿綿哭腔。

“師父……不要丟下徒兒……求你不要不要徒兒……師父……徒兒想一直跟着師父……求師父不要扔下瑩兒……師父……”

凌炫雙眉微皺，隨手拂去死死拽住衣角的手，架着凌雲消失散盡，餘下一串狠絕苦口之音，“瑩兒，人命乃天定，隨意割取只會禍害無辜亡靈永不超生。奈何佛法茫茫，你好自為之。”

芊瑩一雙眼早已被眼淚迷失了方向，她跌撞着撲向凌炫消失的地方，失聲凄苦的哭了出來。自小到大她從沒有哭過，不管是被欺負的刮花了臉，摔斷了剛長出的牙齒滿口鮮血，她都沒有哭過也沒有滴落過半滴眼淚。這一次，師父不要她了……彷彿天都塌了下來壓的自己喘不過氣。

“師父！……”她對着早已空無一物的菩提林凄苦的嘶喊着，對着方向的迷茫追逐着。硬是沒有看見再有師父半點身影。盲目的奔跑痛苦的嘶喊，芊瑩漸漸忘了這是虛是實，是幻是夢。腳下的石塊將她絆倒，雙手膝蓋擦破大片皮膚沁出絲絲血液，也並無感到專心疼痛比心裏的苦更甚幾分。試圖爬起，雙手支撐地面時，刺骨專心的疼痛拉扯着神經無能為力。

“師父……”看着自己不爭氣的雙手，大片傷口流出的血液怎能及心裏被拋棄的苦念。大顆大顆的淚珠從眼眶傾涌而下，暈染開手心的鮮血冰涼入骨。

隱約中她聽到一聲聲急切的呼喚不知從何方傳來，額頭上一隻溫暖的手輕輕試探着，身體也開始變得暖和。眼前的菩提林越來越暗，模模糊糊像是幻境打破。

“瑩兒，瑩兒。”漸漸越來越急。

芊瑩在呼喚中猛的睜開雙眼，久久看着眼前坐在床沿之上神色焦急的水曦晨，滿腦子還是尚未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