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英雄會前夕
護印樓是中陽門內的精英分部，門中所有有天賦資質且學有所成、能夠在江湖上闖蕩出一番名號的人，皆單獨划入護印樓。而作為護印樓樓主的杜秋鴻，自然也是中陽門內高手中的高手。而今離奇死在歐陽山莊內的別院，實在是叫人難以置信。
然而令楚寒天意外的是，無論是歐陽青塵，還是扶風起，都並沒有像他想像中那樣表現出天塌地陷般的震驚和悲痛。兩人的確一開始不敢相信，但是很快就接受了現實，開始盤問起在場所有人的證詞。
先是之前圍住饈姑娘的那幫人。
他們自稱是江流幫的人，聽描述，應當是住在饈姑娘他們房間附近。半夜聽見外面有打鬥聲，便出來巡視，就看見饈姑娘守着一具屍體站在那裏。
領頭人道：“我們叫她解釋，她卻只說了一句人不是她殺的，便不再開口了。這說明她明顯是心虛！”
楚寒天反駁道：“她不是心虛，她只是懶得跟你們吵架。”
江流幫弟子頓時一怒，但是在歐陽青塵面前又不好發作。
歐陽青塵看了一眼檢查完屍體的扶風起，問道：“確定是杜樓主嗎？”
扶風起陰沉着臉，點了點頭。
歐陽青塵轉向楚寒天和饈姑娘，“既然屍體是兩位發現的，那煩請兩位和我們一同走一趟。”他又看向江流幫眾弟子，“諸位江流幫的兄弟，也請。”
他側過身，朝着大路上做了一個請的姿勢。眾人雖有猶豫，但還是照歐陽青塵的話，邁出了腳步。
除了饈姑娘。她一動未動，死氣沉沉地說道：“我們只負責把杜樓主的死通報給兩位，其餘的，恕不奉陪。”
江流幫的領頭弟子立刻激動起來，“你看，她就是心虛！”
歐陽青塵道：“我們只是想多了解一些情況，絕不是有意刁難，也絕不是……”他上前幾步，走到饈姑娘的面前，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補充道，“……不相信離浮苑主人。”
饈姑娘總算抬起了眼皮，她的眼睛像蛇一樣陰森森地注視着歐陽青塵，對方竟然毫無懼意，只是如常地微微一笑，欠身退了回去。饈姑娘總算邁開步子，慢吞吞跟在歐陽青塵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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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覺上當受騙了！”饈姑娘咬着牙低聲對楚寒天惡狠狠地耳語道。
楚寒天也有些措手不及，原本他以為歐陽青塵和扶風起只是帶走他們這些現場相關人士，防止消息外泄，沒想到等到了地方，發現他們不僅僅是帶來了他們這些人，甚至叫來了其他許多跟這件事不沾邊的人士，而那些江流幫弟子甚至被安排到屋外休息室等候，因為這間屋子坐不下那麼多人。
“江湖上有名有姓的門派勢力，基本上都到齊了。”饈姑娘費盡千辛萬苦才找到了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拖了張凳子過來一屁股坐下就不願再挪窩。楚寒天因為沒有找到空餘的凳子於是只好站在她身旁，但是考慮到如果現在是把楚寒天當作饈姑娘的手下的話，這種做法倒沒什麼問題。
“我基本上一個都不認識，你給介紹介紹？”楚寒天低下頭小聲對饈姑娘問道。
饈姑娘面露不耐，這是楚寒天認識她以來第一次看見她臉上露出諸如此類的表情，感覺正在忍耐什麼讓她極為暴躁的東西。他忍不住道：“不就是讓你多說幾句話嘛，看把你憋的。說嘛說嘛，就當是複習江湖要聞了，身為離浮苑的人，怎麼能連這點常識都沒有。”
說完，他討好地眯眼一笑。看着饈姑娘亂糟糟的頭頂忍不住想給她順順毛，但是一想起之前伸手的下場，只好又強行忍住。
饈姑娘沉默了好一會兒，不知是在做心理鬥爭還是在組織語言，在附近那張大長桌上坐下第五個人的時候，終於開口道：“江湖上有句傳聞，被戲稱為江湖攪屎棍南如風給這個江湖留下的唯一貢獻……”
“我知道這個！”楚寒天急忙搶答，“是說，’分不清楚蜀中派，以貌取人天一樓，靠嘴打架江流幫……’”
說到這裏他卻忽然頓住了，垂下眼去看饈姑娘的反應，但看上去更像是有點幸災樂禍的模樣。
見饈姑娘還是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他才接着笑呵呵地說道：“……毫無感情離浮苑。”
他以為饈姑娘會給他一拳，但是沒想到饈姑娘只是點了點頭，表示他說得沒錯。真是生動形象地展示了這番話的確是至理名言。
那邊長桌基本上已經坐滿了，坐首是歐陽青塵，扶風起倒沒有和他坐在一起，大概是想到在武林眾人面前，還是要樹立歐陽青塵是歐陽山莊主人的形象。不過他依然是坐在右邊的尊位上。
接下來便是一個看不出年齡的男子。他眉眼細長，似乎看誰都欠他錢似的，坐下時順手將手中的劍放在桌上，也不再理會。
這時歐陽青塵道：“沒想到青城派也能赴會，真是感激不盡。”
細長眉眼的男子握着劍就是往桌上一拍，低喝道：“峨眉派！！”
說完還小聲嘀咕了一句，“……青城派的話能上你這兒來嗎？”
上座的扶風起臉色也不太好看，好在他坐得離歐陽青塵夠近，能夠低聲提醒道：“和我們中陽門有隙的是青城派，他們是決計不會來歐陽山莊的。這位是峨眉派的步離人。”
歐陽青塵木着一張臉表示自己接收到了這個訊息。
旁邊楚寒天看得起勁，差點沒笑出聲來，他小聲對饈姑娘道：“果然是分不清楚蜀中派。其實哪有什麼蜀中派，只有青城派和峨眉派，甚至連峨眉派其實都不算是個正規的門派，都是同一座山上各家各派，這些年才終於合在一起罷了。”
饈姑娘忽然道：“若我說出來你是青城派弟子，那你會不會走不出這座山莊？”
楚寒天一哽，“你怎麼知道我是青城派的……？我剛不還說峨眉派都還是各家各派么……”
“若你出自峨眉派，那還遮遮掩掩裝什麼離浮苑的人。”饈姑娘冷然道。
楚寒天立刻不說話了。
這番眾人坐定，房內安靜，歐陽青塵開門見山，第一句便是，“諸位，中陽門的護印樓樓主杜秋鴻，今夜發現慘死在庄內。”
此話一出，四下嘩然，剛剛才安靜下來的屋內瞬間又充斥着竊竊私語的嘈雜聲。扶風起乾咳一聲，眾人這才又將視線轉回到歐陽青塵身上。
歐陽青塵接着道：“昨天，扶門主收到門人來信，告知中陽門弟子在前往英雄會的途中遭遇魑魅堂襲擊。而今不過一天時間，護印樓樓主又慘死。這魑魅堂行蹤詭異不定，又實在防不勝防，為今之計只有請諸位豪傑共商大計，以免日後又有其他人妄遭殺身之禍。”
桌上一蒙面漢子冷哼一聲，道：“這魑魅堂，本就不該留它於江湖之上，遲早是個禍害！”
旁觀看熱鬧的楚寒天小聲問道：“這人又是誰？看他背後站的那幾個男的都模樣好看極了，難道他……就好這一口？”
饈姑娘不理會這話里的揶揄調笑，平鋪直敘地回答道：“以貌取人天一樓。”
楚寒天聽過這個天一樓，以點穴功夫行走江湖、頗有些書卷氣的門派。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被天一樓收入門下的弟子，個頂個的好看，因此才會被南如風戲稱為“以貌取人”。
“可這說話的人為什麼矇著臉？既然長得好看，那更該把臉露出來啊。”靠着臉佔了不少便宜的楚寒天摸了摸自己的臉皮，頗為不解。
“以貌取人本是戲稱，但天一樓的執筆使葉不傷卻當了真。他一怒之下自毀容貌，就只為了證明天一樓並非真的以貌取人。”饈姑娘現在給楚寒天講解的時候已經耐心了許多，也許是認命，“然而卻被江流幫的副幫主平遇秋譏諷，說他放不下外表美醜，還不是以貌取人，只不過取的是丑貌罷了。自那之後，他便一直矇著臉了。”
“天吶……世上居然還有這樣的人。”楚寒天震驚不已，“那他……可真是虧大了。”
那邊天一樓葉不傷說完之後，跟着有幾個附和的，卻都被一個帶着些許嘲弄笑意的聲音給打斷。
“我依稀記得魑魅堂剛冒頭不久的時候，便說不能留它不能留它，那會兒說要去討伐，不還有人說魑魅堂只是江湖上的一把刀，要怪就應該怪用刀的人，老揪着一把刀沒意義呢嗎？”
這聲音，這語氣，桌上這批老江湖一聽便知道是江流幫副幫主平遇秋。
但楚寒天不知道，於是他又開始向饈姑娘求講解。
“靠嘴打架江流幫，其實主要說的就是這個平遇秋。牙尖嘴利偏偏總是一語中的。江流幫做漕運生意，平日裏以和為貴，所以比起動手來說他們更情願動嘴。剛好江流幫幫主龍松濤的看家絕技就是獅吼功，被人說是靠嘴打架……也是名副其實。”
楚寒天抬頭看去，果然發現坐在平遇秋前方的那個人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那應該就是江流幫幫主龍松濤了。不過他並不孤單，扶風起也陪着他青一陣白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