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奪花

第十章 奪花

就在楚寒天控制住了全場,所有人都等他下一步行動的時候,饈姑娘忽然原地暴起。她縱身往前,身如蛟龍,一隻胳膊一看就是瞄準了楚寒天和程蘇南之間的空隙,對着林小煙的手上去的。她的速度之快,當其他人反應過來時,已經是有人先她一步擋住她動作的時候了。

有人比饈姑娘動作更快,就在她快要欺身到程蘇南眼前時,閃身出來,右臂抬起,堪堪將饈姑娘奪花的手擋住。

饈姑娘看上去頗為不悅,甚至連楚寒天都能察覺到她臉上罕見地出現了焦慮。

那人青衫一襲,正要收回手說話,但饈姑娘扭身一轉,手順勢在自己腰上一抹——

這回最先出手的是楚寒天。

他在饈姑娘剛撤身的同時已經上前,一把拽住了饈姑娘停留在腰間的手。若仔細看去,能察覺饈姑娘已經拈了兩根筷子,只是被楚寒天這麼一摁,兩根筷子又插了回去。

也就在同時,他低聲對饈姑娘耳語道:“別動筷子,一動筷子他們都知道你是誰。”

這句話果然有奇效,之前還一反常態暴躁地準備大打出手的饈姑娘,瞬間安分了下來。

這時那青衫人才雙手背後,細細打量了一眼饈姑娘和楚寒天,他看起來比這兩人要大出半個輩分,一雙眼睛平靜又深不見底。饈姑娘和他的視線一碰上,立刻別過臉看向他處。

青衫人道:“如今山莊之內,武林豪傑眾多,有些摩擦矛盾是難免的。只是如今我們大敵當前,還望諸位多多忍讓些。拎得清主次輕重,方是大業之道。”

他說話頗為老成,比他的長相又老了半個輩分。楚寒天有些不以為然,但旁邊的程蘇南卻恭敬地對青衫人行禮道:“二莊主說的是。”

原來說話的人竟是歐陽山莊二莊主歐陽青塵。

自從歐陽家家主歐陽堅喪命於魑魅堂之後,歐陽家長子歐陽西塵難以孤身支撐大局,于是之前被派來江南一帶主要負責這邊事務的歐陽青塵,便成了支持兄長的最好支柱。包括此次英雄會,也是歐陽青塵負責主持。他雖然年紀不大,但憑藉著多年來的積累,在江湖之中的名望也算極高。

有了歐陽青塵發話,程蘇南當機立斷從林小煙手上一把搶過白牡丹,遞給楚寒天道:“楚兄弟,我們中陽門弟子並非如此斤斤計較之人,不過一朵花而已,就此奉上。”

楚寒天心想,就此奉上個鬼,明明是你們搶我們的。

他自己也沒發覺,對於林小煙的話他尚且將信將疑,但是對於饈姑娘說的話卻是堅信不疑。

楚寒天接過白牡丹,又轉遞給了饈姑娘。饈姑娘接過花,也不給歐陽青塵行禮,也不理會旁觀眾人和楚寒天,逕自轉身就走。

頓時,周圍又響起一片不滿聲,主要針對的是饈姑娘對於身為前輩的歐陽青塵的不尊重。

不過歐陽青塵看上去並不是很在意,他只是又打量了一番楚寒天,那雙敏銳的眼睛盯得楚寒天一陣背後發涼。他乾笑着朝歐陽青塵陪了個罪,正待大步去追饈姑娘。

“年紀輕輕便有如此造詣身手,實屬不凡。”歐陽青塵忽然開口,他眼看着楚寒天,“但是要走正道,才對得起你這身本事。”

楚寒天聽了這話忽然覺得很暴躁,他轉過頭來對歐陽青塵一笑,道:“多謝提點。”

繼而,馬不停蹄地跑了。

*

鬧劇散場,水榭上的樂坊專業素養極高,依舊在繼續演奏,絲毫沒有被這番插曲給擾亂。原本看熱鬧的看客也紛紛散開,又回到水池邊聽曲。也有這樣一鬧失了興緻的,沿着反方向往客房所在的方向走去。

歐陽青塵朝程蘇南點點頭,也就此離去。從頭到尾他的臉色都嚴肅而低沉,似乎有什麼心事沉甸甸地墜在他胸口。

頓時只留下程蘇南和林小煙還留在原地,程蘇南不悅地看着林小煙,道:“你爭風吃醋,也太不會挑時間地點了。”

林小煙卻絲毫沒有愧疚的神色,反而,她蹙着眉一本正經道:“師兄,若真就是一朵白牡丹,那我和她爭一兩句就算了。”

“那不然還要怎樣?難道那不是一朵普通的白牡丹?”

林小煙忽然變得神秘起來,她四下看看沒有人注意到這邊,這才湊到程蘇南耳邊小聲道:“師兄,你有沒有聽過一個傳聞……”

*

“現在不是白牡丹的花期,為何卻有白牡丹出現在此地,你就不覺得奇怪?”說話間,饈姑娘已經把白牡丹放在屋內的桌上,自己則在一旁坐下。屋內空無一人,也不知她在對着誰說話。

幾乎是緊隨着她的尾音,房門傳來吱呀推開的聲音。楚寒天一臉憂鬱地走了進來,雙手環胸抱着劍,“我不覺得奇怪。”

“……?”

“因為我根本就不知道白牡丹的花期是什麼時候。”

“……那現在你知道了。”

楚寒天的注意力依舊沒在白牡丹上,他尋了根板凳坐下,依舊有些憂鬱地說道:“我感覺,也許二莊主已經知道你的身份了。”

“為什麼?”

楚寒天把歐陽青塵提點他的話複述了一遍,又分析道:“就算他看出了你的武功很高,但是我不過是攔了你一下,沒道理他光憑這點就會說出’有如此造詣’這種話來。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看出了你是離浮苑主人,由此判斷跟着你一夥的我也武功不凡。畢竟,離浮苑的人,從來都不是等閑之輩。”

饈姑娘神色凜然,看着桌上已經蔫掉的白牡丹,“我不會就此離開。”

“當然,我也是。”楚寒天忽然變了個臉,原來憂鬱的表情一掃而凈,換上了一副看上去就很假的積極態度。

“那麼,我要告訴你我為什麼一定要這朵花。”饈姑娘道,“白牡丹有一個別名叫做白茸,懂了嗎?”

楚寒天瞪大眼睛,“這朵花是花魔的?”

饈姑娘點了點頭。她伸手把花瓣一瓣一瓣地摘掉,翻轉了放在桌上。白牡丹花色潔白,然而被翻轉過來的一些花瓣背後竟然有黑色的脈絡。饈姑娘像拼圖一樣把有黑色脈絡的花瓣交錯放好,示意楚寒天來看。

只見那些原本毫無意義的黑色脈絡,被這樣有序拼好,竟然連接成了一句話。

——速速離庄。

無頭無腦,毫無理由的一句話。對於一個剛剛才說了不會離開的人來說,這句提醒真像一記耳光。

楚寒天看向饈姑娘,“她叫你速速離庄。”

“……我認識字。”

“那你離不離?”

饈姑娘沉默半晌,忽地又道:“這裏,少了一個角。”

她的手指在花瓣之間敲了敲,楚寒天伸了個腦袋過來,看見“庄”字最下面的一橫似乎短了點。

“要在花瓣上弄出黑色脈絡來已經很困難了,或許是她在做這朵花的時候工藝出了點什麼問題?若你不指出來,我甚至都發現不了,這應該不算什麼吧?”楚寒天遲疑道。

饈姑娘又沉默了一會兒,似乎覺得楚寒天說得在理,嗯了一聲,不再講話,只是用手把花瓣一攏,又用力揉了揉,硬是把那堆花瓣揉成了花泥。似乎這樣還不算,又從房間後窗里一點一點地掰開細細碎碎地扔了出去。

*

關於雲間庭,江湖之中所知甚少,主要原因是這個門派坐落在與世隔絕的昆崙山上。當年這是魔教的地盤,但魔教被打散之後,便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了一個雲間庭。

至於這個門派的真面目,從來沒有人見過。只是有傳言,上崑崙時能在山間隱隱約約聽見女子的狂歌浪笑,看見女子恣意狂舞的身影。據說雲間庭內儘是女子,且都是被世人所不齒的女子,結合傳說,那番放浪形骸的形象的確不怎麼受待見,於是江湖中便將雲間庭的女子,統稱雲間狂女。

若一直都這麼各自安生,或許雲間庭也只不過是一個略顯神秘的隱世門派罷了。但偶爾,也有雲間狂女會下山進入這江湖之中,她們一般單獨行動,行事亦正亦邪,絲毫不受江湖道義準則的束縛。唯獨有一點,那就是個個都心狠手辣。

因着這邪戾的作風,雲間庭在江湖中結下的怨仇遠比善緣多得多得多,漸漸地,雲間狂女也變成了邪道的代名詞,想要尋找她們的人,也日漸增加起來。

一來二去,雲間庭的神秘面紗也被揭開了多多少少。其中,最為人所眾知的,便是雲間庭庭主貼身的四位侍女——妖魔鬼怪。

“……其中的’魔’,名為花魔。據說是一位種花極其厲害的女子,莫說什麼珍奇異種,她甚至能夠無視節氣培育出各種花來。不然,現在怎麼會有冬季才盛開的白牡丹?”

程蘇南看着林小煙一本正經的臉,被說得一愣一愣的。

林小煙又遞上一片白色的花瓣,繼續道:“而花魔有個標誌,那就是白牡丹,但是並非普通的白牡丹。這種白牡丹的花瓣背後,有奇怪的黑色脈絡。”

她捏着花瓣翻過來一看,果然潔白的花瓣上有一絲黑色的痕迹。看樣子,還不像是什麼用顏料沾染上去的。

林小煙小聲問道:“你說,楚少俠怎麼會和雲間狂女在一起,是不是被那些女人給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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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有一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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