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父親的轉機
眼前這位男人一張稜角分明的臉,剛毅的神情,挺拔的身軀配上一身筆挺的軍裝,盡顯軍人的無畏,這位男人正是父親日夜惦念的老李。父親從沙發里彈跳出來,愣了幾秒鐘,喉結緊縮,嘴唇哆嗦着,發出顫抖的聲音:“李大哥是你嗎?李大哥是你嗎?那位男子沉默不語,注視着父親用力點點頭。父親一個箭步邁上去,雙手拉着男子的胳膊,像戲台上走台步似的,拉着老李轉了幾圈,上上下下打量個遍,眼含淚花激動的說:“李大哥呀!李大哥,果然是李大哥,你還活着,我以為我這輩子只有在夢裏和你相見了。剛說完肩上就挨了重重一拳,老李笑罵道:“你個窮秀才,咒我死,我說閻王那個破廟,擱不下我這座大神,要死且早着呢!這不是全須全尾的站在這兒了嘛!真是個秀才,一個大老爺們流啥眼淚。
父親難為情地用手帕拭去眼淚,拉着老李坐下來問道:“李大哥,這是怎麼回事?剛才“剛才把我綁來”我的人,是你“指使”的?老李哈哈一笑:“幹得好,我就怕你不來,所以我說,那小子不來,就給我綁來,真拿繩子綁你了?他娘的,他敢?老子斃了他。
父親急忙解釋道:“不不不,那到沒有真綁,可那架勢把我嚇壞了。”
老李仰頭一笑:“你還怕?咱們倆看林子那幾年,啥苦沒吃過,有個球怕的?來,咱哥倆兒喝一杯,給你壓壓驚。說著他朝門外喊道:“王幹事,你進來一下。這時門外走進來一個小夥子,正是剛才綁父親來的其中一位,只見他畢恭畢敬地站在李大哥面前說道:“李部長,請指示。”
老李看看桌子上留着父親剩下的晚餐說道:“怎麼,就給我兄弟準備了這些?你去樓下的館子裏炒幾個菜,再買瓶兒好酒,一起帶上來,我要和我的兄弟喝幾杯嘮嘮。
王幹事習慣性身子往上一挺,行了個標準的軍禮大聲說:“是,首長!”轉身出了門。
把這一切看在眼裏的父親驚呆了,看看老李的做派,和身上那身耀眼的軍裝,問道:“李大哥,了不得呀?你這官復原職,正神歸位了?”
李大哥望了父親一眼,嘴角含笑,眼睛裏再也沒有那抹莫名的哀愁,繼而爽朗一笑:“官復原職?怎麼可能,我原來可是省軍分區的司令員,如今不過是縣上的一個區區的小局長。還沒有正式上任,我穿這身軍裝再過過癮,不過,黨能還我一個公正,能看見我的忠誠,還要我這個孩子,我就知足了,軍人嘛服從命令是天職,我能熬到今天,我也是我李富貴的福分。
父親連忙點頭:“是,是,我這輩子還能看見你我就知足了,李大哥怎麼扭轉局勢的?我倒是看報紙時,看到國家正在給遭受到迫害的同志平反,但沒想到動作這麼快,力度這麼大。
老李沉思的說道:“是啊!我也沒有想到啊!以前只想着要葬身於那個林子裏了,或老死,或凍死,或餓死,或病死,或讓人害死,就是沒有想到還有今天。你還記得那個糧食局的王局長嗎?多虧他,不停往上打報告,這才關注到我的事情,才能辦得這麼快。
倆人交談正酣,王幹事進來擺好酒菜,退了出去。父親聞到菜的香味,加上剛才只混了個半飽,精神也全部放鬆下來,恢復了以前老李面前孩子般得神情:“李大哥,這好吃食,讓我趕上了。”老李招呼父親坐下,把酒杯滿上說:“秀才,來今天必須喝點兒,高興。”父親雙手端過酒杯笑道:“要喝的,要喝的,為李大哥接風洗塵。”
世人說道:“酒逢知己千杯少,”溫暖的屋裏,老李和父親一杯接一杯的喝着,不知不覺天色已晚,父親一介書生,平時滴酒不沾,如今偶遇故友,那也是性情中人,喝可個酩酊大醉。當一縷陽光射進來的時候,父親從夢中醒來,耀眼的光刺得父親睜不開眼睛,父親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腦袋昏沉沉的,用手揉了揉太陽穴,用力甩了甩,頓時清醒過來。再打量這間房子,空蕩蕩的,似乎昨天發生的一切都是一個夢。父親突然想到家裏的小女兒,想到一晚上沒有回家,萍的孤獨和害怕。父親着急起來,簡單洗漱一番,準備要出門。
門嘎吱一響,老李推門進來:“秀才,醒了?秀才,幾年不見,酒量見長,還挺能喝。”父親連忙解釋道:“滴酒不沾的,這不是一腔豪氣為知己嗎?李大哥的酒豁出命去,那也是要喝的。”老李哈哈一樂拍拍父親的肩膀:“好小子,會喝酒了,有前途。”
誰有前途?爸爸,你說在說我嗎?門被推開來,屋外閃進一個年輕的女孩兒。不過二十幾歲左右,齊耳的短髮,白凈的臉龐在陽光下如大理石般得光潔,一雙大眼睛充滿靈氣與智慧,身材傾長,體格苗條,着一黑色的呢子大衣,白色高領毛衣從脖頸處顯露出來,既不失女人的嬌媚,又有年輕人的朝氣,只見她上來挽着老李的胳膊親昵地說道:“爸爸,是在說我有前途嗎?”
“爸爸?”父親驚詫到,“這是老李的女兒?”父親再仔細打量,果然覺得這個女孩兒似曾相識,腦海里仔細搜尋着。
老李看父親真在愣神兒說道:“秀才,這是我女兒,李芳。你忘了,你看過她照片的,照片上那個小女孩兒。”
父親恍然大悟:“可不是,雖然長大了許多,但小時候的眉眼還是有幾分的。”驚喜地說道:“這麼大了,照片上不過是個十歲左右的孩子。”
老李笑道:“我都要老了,還能不大。今年大學剛畢業,學那個當老師的,和你的工作正好對口,你得好好教一教她。”然後笑意盈盈對女孩兒說:“丫頭,這就是爸爸常常給你提的景叔叔,爸爸的救命恩人,沒有他救我,你就沒爸爸了。他現在可是個響噹噹的好老師,要多跟他學。”
當女孩兒把目光落在父親身上時,眼前突然一亮,閃爍出異樣的光,父親雖然穿着樸素,一身洗的發白的中山裝抵擋不住他身上散發出的誘人的魅力,父親儒雅中的剛毅,成熟男人的穩重,英俊的臉,都是俘獲少女的心的利器。他教的學生,正值青春期,對於這樣一個裏外都散發魅力的老師無一不暗生情愫,心生愛慕。父親面對這樣的眼神早已心生篤定,剛毅的面孔露出長者的微笑,說道:“你好,李芳,我以前見過你照片,現在可是長成大姑娘了。”
李芳很是大方,雙手背在身後,上前裝模作樣打量父親一番,調皮地臉上露出狡黠的笑,說道:“你就是那個我爸口中的窮秀才?”
老李呵斥到:“這個丫頭,沒大沒小,論輩兒,那是叔叔。”
“叔叔,不,爸爸,這個叔叔太年輕了,我要叫大哥,景大哥。爸爸我想好了,我不留在市裡實習了,我要跟你回到縣城裏,去景大哥的學校,讓景大哥帶我,一定可以完美出師。”
李大哥聽了,眼睛瞪得老大,若是有鬍子,想必鬍子能翹到天上去,喝到:“胡鬧,你知道,你這個實習的單位有多難搞嗎?說撂就撂了?我的臉往哪擱,我還有沒有黨性和原則了?還有,叫什麼大哥,你景叔叔叫我大哥,你叫他大哥,那我成什麼了?這輩分都亂了?”
父親看着老李一本正經生氣,又無可奈何的樣子,噗嗤笑出出聲來。老李更火大了:“你個死秀才,還笑,真後悔把你叫來,這事兒鬧的。”又嚴肅地對他的女兒說:“我告訴你啊!這件事說出大天去,也不准你胡鬧。”
李芳倔強地說:“我才沒有胡鬧,我是認真的,誰讓你替我做主的,我有自己選擇如何生活的權利。”說完轉身出了門,門被重重地摔上,讓父親對這個外表美麗柔弱的女孩兒有了新的認識。
老李剛要追出去,被父親緊緊地拉住:“別了,還是個孩子,慢慢地*,慢慢地講道理給她聽,正是叛逆的時候。”
老李嘆了一口氣,皺起了眉頭:“還叛逆期,都滿二十歲了!這個孩子在我不在的這幾年受罪了,她媽媽離和我離婚之後,又嫁了一個省城的軍官,一是路途遠,一是孩子大了,和繼父感情不好培養,她媽就把她留給她姥姥,她姥姥雖然寵溺她,她母親也時常回來關照着,但沒有父親的保護,也時常受到別人的嘲笑和欺負。這麼多年我挺虧欠孩子,就想讓她以後過得好一點兒,把她接到身邊,但這孩子如今已經管教不住了,真是愁死個人了。”
父親安慰道:“孩子想想或許就想通了,小孩子一會兒一個樣。”父親抬腕看看了表說道:“老李,我得回去了,一是要上課,二是昨晚沒有回,擔心孩子。”
老李不再挽留立馬叫人進來:“王幹事,派個車,把景老師送回去。”又拍拍父親肩膀:“過幾天我這邊事忙完,我就回縣裏上班了,倒時候我們再好好嘮。”
父親坐上車馬不停蹄地回到了家,在眾人驚異的神色里,他一把抱起小女兒,從兜里拿出一個蘋果,那是他悄悄從賓館裏帶出來的,也是磊落的他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看到小女兒開心滿足的笑,他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一切都是一個父親的愛差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