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北邙山清虛觀
我們出了學校轉了幾圈找到一家亮着霓虹燈的小旅館,就是那種開在小區底商,大學男女生常去幽會的小旅店,雖然裝潢不是很好但至少還算乾淨衛生,可等我們到了前台一問才知道,由於來得太晚了只有三樓還剩下一個房間了。
當前台的服務員美女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明顯感覺到張霓風雙眼一亮。
他這個反應也被羅瀟瀟看到了,便對他沒好氣地說道:“我告訴你別動歪腦筋,我們三個人睡房間,你自己睡一樓大廳沙發!”
“行行行,你們睡房間,我今晚睡沙發。”對於羅瀟瀟的安排他倒並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悅,而是十分淡然地接受了睡沙發的命運,這讓我們幾人對他多了一分好感,畢竟這個季節睡在大廳的沙發上還是挺冷的。
由於是自家小店,跟前台說了幾句好話便同意了他在沙發睡上一夜。
回到房間洗漱完以後,這三個八婆就開始爭先恐後地追着我盤問哪裏找來的這麼個奇奇怪怪的男朋友,我支支吾吾地編着故事騙她們,反正一切都是假的那就隨便編吧,等過了這段時間以後就說跟他分手了就好了。
“嵐嵐,你這是從哪撿來個便宜男朋友啊,雖然奇奇怪怪的,不過長得倒是挺帥的。”還在洗手間的大薇一邊整理着還沒吹乾的長發一邊說道,張霓風的北方人長相明顯更加符合北京妞大薇的審美。
“帥個錘喔,把老子嚇個半死,我可還沒承認他嵐嵐男朋友的身份。”羅瀟瀟說話的口吻完全就是我媽附體,看來對張霓風還是懷恨在心。
我跟她們說我倆是在網上聊天認識的,然後東一榔頭西一棒槌地編造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異地戀經歷,這些年我也沒少看偶像劇,挑出點橋段來套用一下還不簡單么。
沒想到的是他們三個人竟然還真的就被我給忽悠住了,尤其是羅瀟瀟,竟然揚言要對他這種從自己身邊搶走我的行為進行打擊報復,弄得我哭笑不得。
受了一晚上的驚嚇,再經過這麼一通折騰,大家都很累了,沒有個把小時林茜就躺在大薇腿上睡著了,她們倆人見聊得差不多了,也一個個頂不住倦意全都相繼睡著了,只剩下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也合不上雙眼,一閉上眼睛就是那個臉色慘白的藍衣女鬼在我面前晃蕩,回想起先前親眼目睹的那一切怎麼樣也沒辦法讓自己心情平靜下來。
與其如此輾轉反側倒不如出去問個明白,隨即我便起床穿好衣服披上外套下了樓,等我到前台大廳時才發現張霓風已經躺在沙發上睡著了,想必他這一晚上也累了。
我看他睡著了不好意思叫醒他便躡手躡腳地準備回房間,剛要轉身上樓突然躺在沙發上的他說話了。
“來都來了,怎麼又要走?”他躺在沙發上蓋着一張找前台借來的棕色薄毛毯,眼睛連睜都沒睜地輕聲說道。
我見他這副樣子,不禁笑道:“我說你這人是腳底板長眼睛了還是後腦勺有雷達啊。”
他聽完我的話,嗖地一下從沙發上坐了起來,把毛毯搭在肩膀上,微微睜開眼沖我說道:“我這叫假寐,你懂個屁,說說吧你都想問什麼。”
他開門見山,我也就不便再多做女兒態,看了看前台的服務員已經趴在桌子上睡著了,便走過去也坐到沙發上,對他輕聲問道:“你究竟是什麼人,還有今天那個女鬼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好像已經預料到我會這麼問一樣,緊了緊裹在肩膀上的毯子,屁股往後挪了挪說道:“在我回答你之前,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你是什麼人?”
我被他問懵了,皺了皺眉頭反問道:“你什麼意思?”
“對我符咒效果免疫的人,你還是第一個,在你身上一定有什麼東西或者你體質和正常人有什麼不同。”他盯着我的雙眼用極為標準的普通話回答道。
我心想也是,羅瀟瀟她們幾個剛才全都睡過去了只有我好端端的,這確實說不通,思前想後也想不出我的身份究竟有什麼秘密可言,便開始在周身上下摸索起來。
一邊摸索着一邊想着自己身上也沒什麼東西啊,等我摸到左腳腳腕處的時候突然手上一頓,難道是它?我趕忙將左邊的褲腿挽起來露出腳脖子給他看,在我的腳脖子上有一塊淡紅色的胎記,模模糊糊的看上去有點像個鈴鐺的形狀。
“三清鈴?”張霓風緊了一下眉頭,吐出了這麼個陌生的名字。我忙問他這是什麼意思,他告訴我這個胎記的形狀看起來很像道家的法器三清鈴,接着又跟我解釋了三清鈴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據他所說三清鈴是道家作法事時用的法器,也叫帝鍾、法鈴,通常都是以黃銅打造,鈴鐺上方留有“山”字形狀的手柄,象徵著道教三清。
《太清玉冊》裏記載:道家所謂手把帝鍾,擲火萬里,流鈴八沖是也。《道書援神契·帝鍾》也曾記載:古之祀神舞者執鐃,帝鍾鐃之小者耳。意思就是說在古代祭祀的時候,祭祀的巫師會在手裏拿一種叫做鐃的樂器,而三清鈴就是按照一定比例縮小以後的鐃。
他說完這些以後探手從隨身的小背包里摸索出一個大概不到二十厘米的小鈴鐺,模樣款式很古樸,從鈴鐺上斑駁的銹跡能看出應該是個老物件了,他提着鈴鐺照着我腳脖子上的胎記比對了一下發現二者輪廓確實是很像。
他收回鈴鐺,用兩根手指托着下巴,對着我腳脖子上的胎記端詳了好一會兒才慢悠悠地說道:“估計就是它的原因了,你腳脖子上的這個三清鈴胎記應該是哪位道家的高人前輩留下的,所以我用道家的符籙才會對你失效,至於怎麼留下的嘛我就看不出來了,這就得問你自己了。”說完還用手指點了點我的鈴鐺胎記。
我聽他說的頭頭是道,沒想到只是一個簡單的胎記竟然被他扯出了這麼一大堆說法來。
其實我從小就不喜歡這個胎記,好好的小姑娘腳脖子上帶着這麼個東西,弄得我這麼多年出門都是穿長褲,從不敢也不好意思把這胎記露出來,哪個女孩子會不喜歡漂亮的花裙子和熱辣的小短褲啊,所以我心裏一直挺討厭這個胎記的。
雖然他說得真切,但我心裏還是沒有完全相信,便放下捲起的褲腳對他說道:“這不可能吧,你可別跟我這瞎掰,我媽跟我說過這胎記自打我出生的時候就帶在身上了,難道我還在我媽肚子裏的時候就被人給紋身了啊。”
“那倒是還有一種可能。”他目光炯炯地望着我的雙眼繼續說道:“也許是你祖上有什麼道內高人給子孫留下的,用來蔭蔽後代也說不定,如果真是如此,那你我還算是同道中人了啊。”說到後面他竟然還挺高興。
“道士還能結婚生孩子?怎麼跟和尚不一樣啊?”
一直聽說和尚不能結婚生孩子,至於道士能不能我還真的沒有研究過,不過大家都是搞修行的,也沒必要玩什麼特殊化吧,既然和尚不能結婚生孩子那道士應該也不可以吧。
他非常不屑地嘁了一聲解釋道:“我們跟那幫死禿驢可不一樣!北方道家歸全真教,確實是不準結婚生子,不過南方道教歸我們正一教,是完全可以像正常人一樣結婚生孩子的。”
聽他的話好像對佛教很不認同,不過也對,嚴格來說道教佛教也算是他們業內的競爭對手了,自古同行多冤家嘛。
“是不是真的啊,你這搞得就跟拍電視劇一樣,哪句話我能相信啊。”我不置可否地看着正坐在沙發上夸夸其談的張霓風。
“你剛才自己沒看見那玩意多凶是嗎,還不信!看你長得挺水靈的怎麼腦子這麼遲鈍。”他撇了撇嘴拿話擠兌我。
我嘴上雖然沒說,但是心裏當然是選擇相信了,這一晚上看見的這些顛覆我三觀的東西讓我怎麼能不信。
我見他提起那圖書館的藍衣女鬼,便借坡下驢地問他道:“現在你可以跟我說說那個藍衣女鬼是怎麼回事,還有你到底是誰了吧?”
要是不把今晚的事兒問個水落石出我心裏非憋出毛病來不成。
他從毛毯里探出左手沖我勾了勾手指頭示意我坐近一點,我本能地向後靠去露出一副極為嫌棄的表情對他說道:“除了前台睡覺那大姐,這裏可就咱們倆了,搞什麼神秘。”
他看我沒有要過去的意思,竟然主動朝我這邊蹭了蹭,這人可真是厚臉皮。
只見他把嘴湊到我耳邊神秘兮兮地說道:“我叫張霓風,是道教天師張道陵的玄玄玄不知道玄了多少輩兒的玄孫,純的。”說著他從懷裏遞給我一張名片。
我低頭一看上面印着:張霓風、拘靈人。翻過來一看背面用仿宋體印刷着密密麻麻的幾排小字,我大概掃了一眼,就看到上面寫了:專業處理各類靈異事件、承接紅白喜事祭祀慶典、同城貨物速遞、進口保健品零售......
聽完他這不着邊際的話,再看着手中這烏煙瘴氣的名片,我把臉一沉,問他到底說不說,他見我表情有些不悅才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經地說道:“我叫張霓風,洛陽北邙山清虛觀傳人,你愛信不信。”
“你之前不說你是天津人嗎,怎麼又跑到洛陽去了,你嘴裏頭能不能實話?”我抓住他話里的漏洞便開始進行精準打擊。
“咦~誰規定哪的傳人就得在哪住啊,俺祖籍在河南不行啊,你個龜孫兒。”他見我質疑竟然用不太標準的河南話回了我一句,配上他的大白眼讓我恨不得上去掐死他。
“那你說的北邙山在河南哪裏,你們那個什麼教里還有多少人?”我強忍怒火繼續問道。
“沒了,就我自己,我爸那輩兒道觀就拆了,我也沒去過。”他一副無所謂樣子,躺在沙發靠背上攤了攤手說道。
說真的,如果不是我從小被父母教育女孩子要知書達理、溫柔賢惠,那我現在肯定要抄起桌子上的煙灰缸給他開個瓢了。
“那不就是沒有這麼個地方嗎,你糊弄鬼呢!”我氣急敗壞地沖他罵道。
“你愛信不信,反正我說的都是真的,我老爸就是我師父,我們清虛觀的道法不傳外人,老子可是正兒八經的張道陵後人,純的。”他見我壓根不信,把毯子一攤又要倒下去睡覺。
我一把拉住他胳膊問道:“行行行,就算你說的是真的,那你說說藍衣女鬼是怎麼一回事,你又是怎麼從天津跑我們這來的?”
他此時對我也沒了耐心,對我板着個苦瓜臉說道:“先前死的那倆貨都是被這女鬼弄死的,這女的死得冤,你也看見了有多凶,具體咋回事我問了那女鬼人家不願意說,她這是鐵了心要拉他們下去了,既然殺了兩個人了她冤氣還沒有散,那就說明她還會對其他人下手,至於目標是誰我就不知道了,還有我們道教講究入世修行你懂不懂,朕這是下江南修行來了。”
我聽他說還會再死人便有些慌神了,也顧不上他說的什麼下江南了,只向他詢問道:“還會再死人?我昨天被她盯上了,會不會選我...那怎麼辦啊,你快想個辦法抓住這女鬼啊,你不是那什麼什麼大天師後人嗎?”
“天師張道陵後人!純的!”他懶洋洋地說道:“天師也要睡覺的好嗎?那女鬼害人也不在此一時,你跟在我張大師身邊還怕她個屁,一切等我明天睡醒再說。”他說完竟然直接蒙上頭睡覺了。
我推了推他沒有反應,沒辦法只好自己回到樓上房間休息了,一切就等明天睡醒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