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白狐
白狐。
她從來沒有見過真正的活着的狐狸，但那似乎是一種本能，讓她把狐狸與貓或者狗輕而易舉的區分開來。她不認為那是一隻真正的狐狸，因為它有着淺紫色的瞳孔，而不是像其他動物有着溫潤的黑色或者是暗褐色。
它沒有一根雜色的絨毛，甚至白色的皮毛上也沒有一絲污垢。那樣的皮毛不應該稱之為皮毛，而應該叫做水，過於純凈的顏色像是隨時在流淌。狐狸有着超出一隻哺乳動物應該有的溫度和重量，它的輕盈像是一道不擁有生命的光，完全沒有心的力量壓制。它沒有毛茸茸的小動物與生俱來的親和力，反而讓人有所忌憚不敢輕易接近。
她蹲下身，狐向她走過來，狐看着她的眼神還是一隻犬科動物應有的冉冉而動。她發覺狐在笑，不需要人類的笑肌和扁平的臉，狐的笑意仍清晰可見，狐的眼神和皮毛一樣，但是娟娟流動着。她本能地伸出手想要撫摸狐，狐卻輕巧地避開她的手指。狐並不離開，只是在離她不遠的地方重新坐下來，安靜地注視着他，像是暗示她跟上來。
走丟了嗎小傢伙。她溫柔地問它。它見她過來，又走到和她有一段距離的地方。
狐看着它，她發現它的笑意漸漸淡下去，有些寂寥和悲傷。
狐走進，像是順從了她的招呼一樣，但它只是圍着她走了一圈，又重新坐定，眼睛裏說不清是期許還是失落。她覺得它在等一個人，一個它永遠都無法等到的人，那個人不是她，為什麼要這樣看着自己呢？
有人拍拍官緋的臉頰；“別在這睡覺啊，再忍一會兒。”
她睡眼朦朧地看着面前阿稻日燒色的皮膚，想起來阿稻剛才讓自己先坐一會，他試着找一下胤熙和左椋的位置。大概是昨天一天精神緊張的緣故，剛坐下就不由自主的睡著了。她打了個哈欠，無聊的回憶着自己的夢境，大腦一片空白。不是睡得太沉根本沒有做夢就是已經忘了吧。
阿稻瞟了一眼官緋迷迷糊糊的臉：“哎我跟你講，我這個定位能力可是超級沒譜的，要是咱們走錯了你可別怪我啊。”
“無所謂，”她揉着眼睛，“反正我自己找的話還不如你呢，我可是一點線索都沒有。還有，我身上的錢也丟的一分不剩，跟着你好蹭點飯。”
阿稻做出一個威脅的手勢，呲着雪白的牙齒裝出兇惡的樣子：“你個死丫頭，等我找到一定把你餵了他，正好趁着那個怪物殺你我好走。”
她不屑地聳聳肩，看着街上稀稀拉拉的人影。感到這個城市的破舊與毫無生氣，清晨居然連一份早點攤也沒有，路邊也沒有小販常年待過而累計下的厚厚黑色油泥，低洼處也看不見魚鱗或者發蔫的菜葉之類的東西。話說回來，如果真如阿稻所講，昨晚有人被殺的話，為什麼連一輛警車或是急救車的影子都看不見呢？
她拉開書包，隨手拽出一包零食，然後丟給阿稻。阿稻沒有客氣，直接撕開包裝。
“我覺得他們已經離開這裏了，應該向北方去了，大致在科諾維尼亞那裏。倒是沒有多遠，一會直接去買張車票吧。”頓了一下，他似乎也注意到了近乎死寂的街道，罵了一句：“媽的，有血蛹出沒的地方，真像個死城。”
她站起身，感到一陣頭暈目眩，體力早已透支殆盡。阿稻提議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儘管只想快點找到胤熙，她也只能接受下來。阿稻左顧右盼地想找個人問路，卻連稀稀拉拉的行人都找不到了，偌大的城市，只剩了他們兩人似的。兩個人四下走着，公交無一例外的沒有在運行，店鋪幾乎全都緊鎖，即使有開着門的，也是店內無人。
“得得得，人都死絕了，這下好了，馬上就是鬼怪樂園了。”阿稻自嘲般得笑起來，官緋聽得有些脊背發涼。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啊？昨天晚上還挺正常的吧。”
“我一來這就覺得生氣有問題，真的，如果按你講的有人在這裏養血蛹的話一座城就會漸漸變成死城，這城已經有點垂死掙扎的味道了。可能昨天有什麼東西刺激到了這裏潛伏的其他妖物，直接變成這樣了。”
他看見她有點驚恐的表情，大大咧咧地拍着她的肩膀，爽朗地笑起來：“有雛涼稻這個頂尖驅魔你害怕什麼啊，再說了，你有那個戒指，還怕一般的小鬼小怪？”他揪了揪她身上足以和一塊抹布媲美的襯衫和完全糾結在一起的頭髮：“沒有人正好啊，反正你也沒有錢來買衣服吧。”
想到出租車上把兩個人關係弄錯的大叔，他應該很疼愛自己的女兒吧，她微笑起來，現在想起來還是有十分甜蜜的感覺。同時也為自己的這點幻想而微微感到臉紅，儘管從小就會被教導不要以貌取人，但還是會經不住誘惑的想入非非。這個多嘴多舌的和善大叔也不在了嗎，想到此節，她惆悵起來，但畢竟只是一面之緣，談不上有着憂傷的情感。
阿稻和她停在一家商場門前，樓宇間拉着的條幅依舊寫着特惠或者是減價的字樣，只是黃色的宋體字有些脫落，紅色條幅也因為長時間的曝晒而褪色。風吹起條幅，沒有經過固定的中間位置鼓脹起來，竟有一絲蒼涼的感覺，像個被遺忘在田埂之間漸漸腐爛的稻草人。上面蔬菜或者凍魚減價的字樣還殘留着曾經的生活氣息，官緋腦中浮現出大媽在超市的稱重台上擁擠的樣子，竟有些懷念自己的城市了，生活氣息，或許就是一個城市最吸引人的地方吧。
阿稻捏着自己右手的骨節，對着她露出一個曖昧的笑容：“哎，同夥犯小姐，你打算怎麼進去？”
“有鐵絲的話可以撬開，不過你蠻力那麼大，不可以直接砸開？”官緋想到左椋徒手斷鎖時雲淡風輕的表情，阿稻攤開雙手，作出一種無辜的樣子：“直接砸門也沒什麼，但是這麼大的噪音會吸引那幫東西的。”他伸手進衣袋裏，變戲法般抽出一串各種型號的鑰匙以及撬鎖用的小工具，沖她做了個鬼臉：“雛涼家族專業開鎖，如假包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