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不死”
官緋是被一陣尖利的警報聲驚醒的,她爬起來掀開身上的被子,房間裏還是昏昏沉沉的感覺,她被地上的什麼東西絆了一下,慌慌張張地抓住窗檯才不至於跌倒。
她拉開窗帘,滑桿發出了刺耳的乾燥摩擦聲音,黎明的時候天黑的嚴絲合縫,連一絲微明都不會透過來。她看見了銀白色的警戒氣球升上來,夜晚一下子雜亂起來,都是由睡夢被驚醒時懵懂困惑的躁動不安。警報聲是不用換氣,一直扯着嗓子拚命的尖叫,聽了讓人覺得一陣陣的氣短。
她獃獃地看着夜幕中宛如舞枱燈光效果的紅色探照燈,父親他們還是失敗了吧,那西已經入侵到了曼諾這裏了嗎。。。。。。那涅西格也只是個時間的問題吧。也是,阿拉倍加儼然是一座死城了,投降與否有什麼意義呢?
她狠狠地把窗帘合上,重新回到床上,把頭埋在被子裏,緊緊地堵住自己的耳朵,警報聲還是尖叫着撕開她的耳膜。她煩躁,但是更加的是恐懼。阿拉倍加在不遠處炸開的那顆炮彈,鳥嘴面具下一張張沒有生氣的臉,此刻隨着警報聲全部席捲過來。
清晰的叩門聲,短暫的敲擊在冗長的警報聲中給了她一種近乎解脫的感覺。
“請進。”
多半是蘭澤了。
門推開,房間的燈光隨着來人的動作也一同亮了起來。官緋一怔,來的人並不是蘭澤。
門外是一個看起來十四五歲的少年,深棕色的英倫式制服,身後的燕尾裁剪恰到好處,尖端是薄薄的金屬尖角雕飾,金色的紋路在深色的底色上精美清晰。外套的扣子中插着一隻同樣燙金的羽毛,下面是黑色中筒靴,窄細的銀色金屬鏈直接取代了一般的綁帶,腰間斜垂下來一小串掛飾,中間是一隻手掌大的槍黑色十字架。
少年戴着一隻金色的圓框單片眼鏡,右耳邊垂下一條長長的固定金屬鏈,耳垂上小小的十字架耳釘沒有過多的裝飾,中心鑲嵌的海藍色的寶石在特定的角度下才會偶爾耀目的晶瑩一次。少年有着蜜棕色的眸子,棕色清澈靈動的感覺讓人聯想到用畫筆仔細勾勒的小鹿,他對着她禮節性質的笑了笑,臉頰上浮現出一對淺淺的梨渦。
官緋總覺得少年長得十分面熟,還是說這些好看到沒有什麼缺陷的人都會長得很相似?少年的臉上是未脫得稚嫩感,但是眉宇之間又是無法比擬的靈動精緻,說不定長大的話會比胤熙或者左椋還好看吧?
“小姑娘你好,我叫落痕,這裏的館長,我們長話短說好了。”落痕走過來,很隨意地直接坐在她床邊。
官緋有點憤憤不平,感覺所有人都在叫自己小姑娘小丫頭的,雖然自己還沒有成年但也不至於這麼誇張吧。別人就算了,這個看起來比自己還小的小傢伙也用這種稱呼。
“我是狐族,清楚了嗎小姑娘?”落痕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一樣,對着她笑了笑,笑容里有一點狡黠的神色,和與他的外表截然不同的嘲諷感。
落痕對着窗外打了個響指,煩人的警報聲戛然而止,噪聲散去后突如其來的寂靜讓官緋有一些不適應,耳邊似乎圍繞着一點蚊鳴一般的殘響。
“吵死人了,又打過來一群煩人的傢伙,先不管他們,”落痕收回笑容,表情看上去鄭重了許多,單片眼鏡背後的眸子咄咄發亮,“你知道玄素吧?”
官緋點點頭,鬆開緊緊裹在身上的被子,警報聲停下,這被子的作用就一下多餘起來,除了讓她感覺很悶。她點了點頭。
“蘭澤剛才和我講了,玄素沒有對你下手我也覺得很奇怪,據我所知,玄素除了被聖女收服過——當然也談不上是收服了,只是迫使玄素尋找寄主而已。其他人怎麼會讓玄素這樣子,你有感覺過什麼奇異的地方么?”
“你說的聖女我不知道,不過我。。。。。。我總覺得之前是見過胤熙的,就是不管他是胤熙還是玄素的時候,都覺得好像之前已經認識很久了。”官緋斟酌着自己的詞句。
“只有這些嗎?”
“那。。。。。。還有一件事吧,胤熙之前也說過,他不知道我的名字,可是別人他就可以叫出來,之前我認識的一個朋友,他們從來沒有見過但是胤熙一下子就叫出他的名字來了。還有更奇怪的吧其實。。。。。。他在那個時候說他為什麼想不起來我叫什麼。”
玄素執掌生死,意味着每一個會面臨死亡的都會在它的掌控之中,它依靠死亡的媒介來從這些東西中獲得力量。胤熙的玄素失控到現在還是會有恢復的餘地,應該和自我控制導致玄素力量不可以完全發揮有關係,但是似乎這種控制再被一點一點的消磨下去。叫不出她的名字難道意味着她可以“不死”所以玄素找不到和她建立聯繫的媒介?但是不管是人類還是妖族,狐族,世界上怎麼會有不死呢?僅僅是不死,也解釋不了她所說的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落痕扶了一下眼鏡,伸出手,官緋看見他的中指上有一隻小巧的戒型表,錶盤上居然沒有保護用的扣蓋,表面則是凹陷下去,分成墨綠和黑色兩半,數字既不是阿拉伯也不是羅馬,而是一種自己從未見過的字體,看不出究竟是不是拉丁語系的文字,黑色的半邊嵌着血紅色的晶石,晶石拼湊出某種徽章的樣子,是暗色的表上唯一醒目的點綴。
“可以看一下掌紋?”
官緋乖乖攤開右手,落痕在她的手掌中劃出一個大致是十角形的圖案,官緋看到他手指走過的地方自己的皮膚居然發出淡淡的熒光,落痕眯起眼睛,光芒反射在鏡片上,呈現出淡淡的藍色。
可以感受到普通人類沒錯了,但是總覺得哪裏怪怪的,好像是少了什麼東西一樣,這個小姑娘給了他一種飄忽不定的感覺,即便她人就安安穩穩地坐在他的面前。
“那胤熙為什麼眼睛和頭髮的顏色不太一樣,你可以告訴我嗎?”官緋小心翼翼地觀察着落痕的表情,他鬆開手,臉上沒有什麼特別的樣子。
“可能那就是玄素的樣子吧,”落痕起身,警報聲再一次突兀地從窗外尖叫着,“他在一點點變成玄素的容器——如果他沒有能力控制那種東西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