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心中的墳與人
由於謝望很久沒有回來了的緣故,客棧里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忙活。
於是第二天,我就一個人閑散地在客棧里轉悠了起來。
里裡外外轉了一圈之後,我在咖啡吧內找了個可以曬到陽光的位置坐了下來。
每張桌子上都有一朵絢爛的格桑花,不知道這是謝望的主意還是那些工作人員的?
我很喜歡格桑花,尤其在聽到那一世的謝望形容若水的笑顏像格桑花之後,我對這種花的喜愛就更甚了。
“喝點什麼?”
吧枱內的鄒飛朝我走來。
昨晚謝望帶着我認識了這裏的每一個人,鄒飛其實並不能算是這裏的正式員工。
他是一個窮游的背包客,走走停停,邊打工邊行走。
他曾經做過一段時間的咖啡師,有一天突然厭倦了城市枯燥無味的生活,就背着行李出發了。
依靠着他這手門調製咖啡的手藝,這一路上他基本都能很輕鬆地找到工作賺取後面的旅費。
他在這裏已經停留了五個多月了,據說下個月他就又要開啟他新的旅程去下一站。
謝望當初招他的時候就是要求他至少能做滿半年,而他也確實需要多積攢一些旅費。
看着他臉上洋溢着對下一站的憧憬,我挺羨慕的,他的生活還有激情,他並不是像我這般因為迷茫而出離。
他的出走是因為對這個世界的好奇,只有年輕的心才能有這樣的渴望。
咖啡遇見水
我竟然在菜單上見到了這個名字,想都沒想,我立刻在那上面點了下。
鄒飛明顯是愣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又回去了吧枱。
我並沒有太過在意鄒飛的那個表情,很快又沉浸入自己的思緒之中。
在卡瓦博格下的咖啡遇見水會是一種怎樣的滋味?
鄒飛很快就端着兩杯咖啡走了回來。
“咖啡遇見水。”他將那杯清咖擺到了我的面前,然後捧着他自己的那杯在我對面坐了下來。
“你很特別。”他忽然對着我冒出了這麼一句。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沖他扯了個略客套的笑顏。
鄒飛在我眼中就是一個渴望着外面廣闊天空的大孩子,而孩子總喜歡用標新立異的言行來抓取他人的注意。
“我說真的,會喜歡上望哥,你絕對特別。”
沒想到他覺得我的特別竟是因為這個,這倒真勾起了我的興趣。
在他眼中,謝望是個怎麼樣的人?
我再次看向他,這次的眼中卻帶上了一絲詢問的意味。
鄒飛顯然很高興看到我終於有了一絲反應,開始興奮地打開了他的話閘子。
“望哥這個人是挺好的,可就是太嚴肅了,他即使是笑也都是沉重的,雖然他的顏值確實挺高的,但我覺得你不應該是那種膚淺的人。”
所以他是覺得根本就不應該有女孩子會喜歡謝望?
我不禁被他的評價弄得有些哭笑不得,謝望在他們面前到底是怎樣的一副樣子?還是說謝望在這裏一直都是他所描述的那樣?
“不過你很厲害,竟然能夠將望哥的心給收服了,望哥這個男人絕對是一隻蒼鷹,他很少會為什麼人停留,能讓他停留的都是厲害的。”
他的視線忽然向著我背後的方向望了過去。
我狐疑地轉身,卻發現他只是在看着樓梯上的那些照片。
我的心忽然打了個停頓,他的這句話和這個眼神是什麼意思?
能讓一個蒼鷹一般的男人停留的會是什麼?
事業、夢想、還有……摯愛。
他在這裏的停留既不是事業也不是夢想,那麼難道是……摯愛?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那個空白的照片位置,會不會是他與那個女子的合影?
會是那三個女登山隊員中的一個么?
難道會是逝去的那兩個登山隊員中的一個?
我的腦中一下子冒出了無數的猜測,思路卻似乎像被打開了一般。
如果是這樣的話,似乎一切就都說得過去了。
我拿起桌子上擺放着的彩色便簽貼,這是用來讓客人隨手寫下文字后粘貼到前台的留言牆上的。
“你能指給我看看那兩個逝去的登山隊員么?”
我將我的話寫在了便簽紙上,昨晚我並沒有問謝望這個問題,我怕會再次觸痛到他的傷口。
“沒問題。”鄒飛立刻帶着我來到了樓梯上。
“這個朱亮,還有這個,袁月。”
我的心重重沉了下去,果然這兩人裏面有一個是女的。
我仔細看着那個女子的照片,厚厚的登山服讓我幾乎看不出她的身形,但是從她洋溢着笑容的鵝蛋臉上,我依舊能夠感覺得出她是一個漂亮窈窕的女子。
會是她么?
那個讓謝望真正停留在這裏的原因。
我不願讓自己再繼續想下去,亦不願再聽鄒飛繼續說下去,於是回到座位上的我獨自低頭品着咖啡。
真苦。
原來在卡瓦博格之下的咖啡遇見水是這種苦到心肺的味道。
太陽暖暖地照在我的身上,可我的心頭卻是陰霾一片。
我雖然努力不讓自己去往下想,可那個答案已自動在我心中形成。
他的心中有着一座墳,墳中住着一個人……
所以他一直不願去放開的是那座墳里的那個人,那個被留白的照片位,恐怕是因為我的到來而匆匆被拿下的吧?
我該怎麼再繼續我與他的這份感情?
我要怎麼去取代掉那個女子在他心中的位置?
我真的能取代得了么?
他們在一起的經歷才是真正的生死與共,而我與他的那些共同的瞬間又算得了什麼呢?
那些原本讓我歡欣雀躍的這一路以來的共同瞬間在這一刻似乎都成了一種諷刺,我和他充其量只是同伴,而他們是真正的同行吧。
為著彼此共同的夢想。
現在那個女子死了,謝望的心是不是也早就死了?
有一縷淡淡的絕望正從我的心底升了起來。
我怎麼去與一個死去的人爭這一份愛情?
“知道守望卡瓦博格後面為什麼是6438么?”
鄒飛卻並不打算就此終止與我的聊天。
為什麼是6438?我愣怔了一下,這個問題我從沒想過,也許是卡瓦博格的高度?
“當年他們就是在這個高度遇到的雪崩……”
我心中的一根弦再次應聲而斷,那是不是這個高度也正是那個叫袁月的女子長眠的高度?
以我對登山的粗淺認知,他們應該是以線形向上的,他是如何確定的6438這個數字?
我一口將剩下的咖啡都喝了下去,站起身向著客棧外走去,那沁入心脾的澀味此刻卻有效地將我的心麻痹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