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18. 錢太太的角力
“嗯,都是好孩子,這回來了家裏,不許拘着,若是有什麼缺了的,只管和叔祖母說,你二叔前幾日來信說過,你們暫時由朱氏照看着,院子前幾日就打掃出來了,離落英院不過幾步路。”
“多謝叔祖母費心操持,芸兒和弟弟感激不盡。”說罷,姐弟二人又對着二老行禮,然後把吳氏早就準備好要孝敬二老的東西讓丫頭奉上,簡單的寒暄了幾句就讓辭顏帶着她們先回去安置了。
而錢喻禮,自然是要留下說點貼心話的。
回到落英院,還和過去一樣,甜杏和香梨跟着押送行禮的人先行回來整理,比辭顏早到幾天的她們帶着院裏的媽媽們早早把院子從頭到尾,從上到下的打掃了一番,以待二奶奶回來。
看着熟悉的一切,多日繃著的勞累才一股腦的上了頭,乳娘帶着兩個孩子先行回去睡覺,而辭顏還得領姐弟倆去看看新院。
這新院離落英院看着是一牆之隔,但走起來卻還是有些路程的,男女不同院,姐弟倆雖住在一個院門之內,但中間也是有隔院分開的,芸姐兒在西邊,同落英院要離的近些,昌兒在東邊,離小書房要近些。
裏頭的佈置早已準備妥當,伺候的家僕也都是從家裏帶來的,自然用的順手。辭顏四處看了看也倒沒看出什麼問題來,於是對她姐弟二人說道,“你們也算是在這裏住下了,雖說是侄子侄女,但也是家裏頭的主子,底下要是有嚼舌根的就來跟我說,我若做不了主,你二叔也不會饒了他們的,知道嗎?”
芸姐兒拉着辭顏說道,“二嬸嬸放心,我們知道的。”
“嗯,那你們就先休息吧,明日去我院子裏,我那兒的廚娘做的一手好菜,也讓你們嘗嘗臨安城的菜。”
“是。”姐弟倆俱都笑意盈盈。
等在辭顏再回到落英院的時候,錢喻禮已經站在主屋之中了。對於他的到來,辭顏有幾分驚訝,按着她的理解,他此刻不是在劉氏屋子裏聽美人垂淚的一訴相思之情,就應該在琥珀姨娘的院子裏看看未出世的孩兒,怎麼會在她這裏?
“爺?”
瞧出她的意思,錢喻禮不禁回想起剛剛母親說的話,“兒啊,你疼惜朱氏,我不說什麼,到底也是為你生兒育女的人,可如今情勢擺在這裏,我瞧着劉氏這段日子的病又重了些,若是她去了,這院裏總歸是要有個當家主母來操持的,朱氏她……有些撐不起來啊。”
不等他說話,錢太太的話又接了上來,“琥珀瞧着這兩日就生了,她體態康健,這些日子養的也好,穩婆說了定能生下個大胖小子的,到時候,我們錢家才算是有后了。你這幾日多去看看她,這段日子你都不在家,她嘴上不說,心裏也是記掛着你的。”
錢喻禮皺眉,他也是快三十的人了,還要母親這般叮嚀,若讓外頭人知道了,還不知怎麼笑他呢,心下不喜母親如此擺佈他身邊之事,為日後的安穩着想,於是冷着心腸說道,“母親,琥珀有孕是好事,但也越不過身份去,若要兒子日日去守着,傳到外頭去還不知怎麼被人編排呢,朱氏為人體貼和善,這次又受大伯母之託照看一雙孩子,本就忙不過來了,家裏的事情原一直都是母親做主,我瞧着井井有條的,所以原來是什麼樣,以後也就什麼樣了。至於劉氏……”提到這個原配的時候,想着她纏綿病榻的樣子,錢喻禮終是有些不忍的,然後說道,“她的病不是一兩日,這麼多年都熬過來,想必也能熬下去的,她還有兩個女兒有靠,是有盼頭的。”
說道這裏冷冷的看了看剛剛在門口堵自己的琥珀身邊的丫頭,眼裏的警告之意很是明顯了,那丫頭被嚇的瑟瑟發抖,不敢再出頭為主子說什麼。
錢太太有些吃驚,兒子對她一貫孝順,如今這是怎麼了,雖不是言語頂撞,但口氣里不容質疑的意味明顯,難不成去了趟蘭城,被朱氏灌了迷魂湯了?心裏不喜,嘴上卻沒有再多說什麼,一旁的錢伯益知道兒子想來是個主意定的,且都這般年紀了,又怎會讓後院婦人隨意拿捏?
於是開口說道,“大丈夫立於世間,多的是事情要去做,後院的事情,你能做主的就自己做主,若是覺着吃力就讓朱氏接過去,如今立不起來,不過是經的事兒太少,劉氏那樣的情況,這個家遲早都是朱氏當的。”
錢伯益之所以會開口為朱氏說話,全是因為錢大伯在信中反覆提及,一雙孫兒孫女要由她照看,還望兄弟弟媳能幫扶一把是一把,且他雖沒和朱氏說過幾次話,可也從未聽過別人說過她的不好,例如妻兒,下人,還有錢大伯一家。
按着大哥和大嫂的精明,敢把珍寶般的孩子託付給朱氏,定然是調查好了的,既然他們都說好,那朱氏就沒問題,如此一來,幫著兒子給她謀些好處,也不是什麼過分之事。
聽到自家丈夫和兒子都這般維護朱氏,錢太太的氣不打一處來,本來她是想提點提點朱氏,讓她不要恃寵生嬌的,如今到把自己的嘴給堵住了,身邊的何媽媽瞧的明白,於是拉了拉錢太太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說,如此一場父母與兒子的對話以錢太太的暫時失利為結果。
“爺?”辭顏又上前一步搖了搖他,“您是在想什麼嗎?怎麼不說話了?”
“哦,沒什麼,一點生意上的事情罷了。”錢喻禮不想再提,辭顏也不過分追問,讓玲瓏端了熱水進來洗漱,其實辭顏是想沐浴一番,好好的泡一泡去去困頓的,可錢喻禮在,她也不好意思,所以打算明日起身了再說。
二人簡單洗漱一番,躺在床上,相顧無言。“還是自家的床舒服。”辭顏滿意的感嘆道,其實無論是錢大伯家裏的怡翠院,還是淺水灣的那個院子,都不算家,只有這裏,這四四方方的天地才是辭顏最舒服自在的地方。
錢喻禮翻身摟她在懷裏,磁性而低沉的聲音緩緩說道,“再有幾日就是茜兒的生辰,去年滿月的時候辦的匆忙了些,這次都補回來,回頭我讓錢貴從賬上支一百兩出來,你看着用就是,不要過分鋪張,但也別寒酸了,到底是嫡女。”
“另外,琥珀那邊的事情你也別去摻和,有母親會照看,你守好這一畝三分地就是了。她,越不過你去的,哪怕是生了兒子,也一樣。”說完這話的時候,辭顏心中莫名的覺着有些冷,談不上是對錢喻禮心狠的冷,還是對於一妻多妾制度的心寒。
見懷裏的人沒吭聲,錢喻禮也不想多言語,困意襲上心頭,於是說道:“睡吧,明日又是新的一天了。”二人相擁而眠,一切又都回到了最初模樣,但有些情愫到底是和從前不同了呢。
得了錢貴送來了一百兩,落英院裏上上下下的人都覺着倍有面子。
府里的人誰不知道,這位二奶奶的地位是愈發的不可撼動了,至少在爺眼裏看來是如此的,於是接下來的兩三日裏,玲瓏帶着辦事的媽媽們一波又一波的來,一波又一波的去。
從擺桌到席面,從邀請到裝點,還打算去請人來唱上兩出好好熱鬧熱鬧呢。
瞧她這般動靜大,錢太太一開始是有些氣的,想去提點提點,壓壓她的火焰,可後來被身邊的何媽媽點醒了:“太太這般和自己媳婦兒置氣,可是大家院裏當家主母該有的姿態?二奶奶出身一般,但從未見她自輕自賤過,雖不大愛說話,但該給太太請安,給大奶奶請安的時候從未出過差錯不是嗎?”
“同樣都是生了兩個姐兒,您看看大奶奶的做派和她的做派,咱們大姑娘是乳娘和教養嬤嬤帶大的,二姑娘蓮姐兒如今也是病的日子多,可三姑娘四姑娘呢?身體健健康康的不說,人瞧着也伶俐的很,奴婢聽她院裏的媽媽們說過,她對兩個孩子的教養那可真是用了心思的。”
“都說姑娘是花朵,你好水好肥的伺候着,陽光和煦的沐浴着,自然能開出漂亮的花,可若是有一搭沒一搭的管,那能長成天仙嗎?就這一點上看,老奴說句不該說的,二奶奶就比大奶奶強。”
聽了何媽媽的話,錢太太也轉過性子來了,“我知道她是個脾氣好的,人也和善不愛計較,可是琥珀眼看着生產在即,她肚子裏的可是我寶貝金孫,可不能有什麼閃失啊。”
在錢太太心裏,她總是抹不去一個想法,就是怕沒生兒子的劉氏和朱氏見了眼紅從中作梗,劉氏還好,都病成那樣了也不怕她做什麼么蛾子,但朱氏康健的很,且近一年來頗得兒子的喜歡,要是她吹點什麼枕邊風那可就不妙了。
何媽媽知道錢太太的心思,於是哭笑不得的說著,“太太這就是多心了,您瞧咱們這位二奶奶像是愛管閑事的人嗎?平日裏連門都不愛出,您還覺着她會用陰招嗎?”
此刻的錢太太如同被鋸了嘴的葫蘆,說不出什麼四五六來了。只好歇了心思,也不再干涉落英院裏的一切事宜,全心放在琥珀肚子上,一日三次的讓人送東西過去,讓她好好歇息着。
如此這般安靜了幾日,十二日的早上,天才剛剛亮起來,就聽到外面吵吵鬧鬧的,辭顏驚醒過來,見錢喻禮睡的還熟就沒打擾他,徑直起身披了件衣服去到外間,見着玲瓏剛巧進來,就問怎麼了?
玲瓏撇撇嘴,“隔壁院的琥珀姨娘要生了,那動靜大着呢,估摸着不一會就要來院子裏請爺過去了呢。”說完這話,臉色可不好看。
辭顏蹙眉,婦人生孩子可是個大難關,否則怎麼會有她穿過來這一說,且這琥珀又是頭胎,按着太太的重視程度,恐怕補品吃了不少,估摸着要生上些時辰了。
果不其然,主僕二人的話剛歇沒多久,就聽外頭有小丫頭傳話,說是太太着人來請爺過去呢。
辭顏當即把錢喻禮喚醒,伺候着他快步梳洗,“我陪爺過去看看,琥珀妹妹到底是頭回生,您在,她心裏也安慰些。”
辭顏說這話的時候,錢喻禮好好的瞧了瞧她的臉色,看着沒有妒忌之意,倒是挺焦急,連帶紐扣都扣歪了一個,於是拉着她的手說道,“莫慌。”
這話如同一顆大石般安慰住了辭顏,她抬頭笑笑,點點頭,一切又都井然有序的進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