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13. 明哲保身的職場道理
辭顏瞪大眼睛不敢相信,這好好的怎麼會?
事情並未塵埃落定,一切尚且是錢喻禮的猜測,是以他並沒有透風給辭顏,只留了這麼一句就去書房忙了。等到天色已晚,到了晚飯時分,錢貴才提着一個食盒在以八角桌上擺放可口的飯菜。
錢喻禮皺眉,似乎並不想單獨用飯,於是問道,“二奶奶人呢?”
“爺莫急,二奶奶帶着兩個姐兒去赴宴了。”
“何時回來?”
“這個……馬夫倒是走了一會兒,估摸着要不了不久,爺先用飯吧。”
錢喻禮看看飯菜,肚子倒是有些餓了,只是一個人吃飯未免凄涼,前幾日他都同大伯父和堂兄一道吃沒覺着,今日冷冷空了下來,反倒凄涼了幾分。
“收起來吧,你去門口看着,等她們回來再傳飯。”
“是。”錢貴利索的把飯菜又裝回到食盒裏,給房裏掌了燈,才退出去,將食盒給了個丫頭,自顧自的去門口蹲點守候。等人的時辰不好過,在他數到第三千六百八十四的時候,總算聽到了馬蹄聲,來的正是錢家的車架。
今日大伯母身子有些不好,所以去的只有吳氏,辭顏還有三個女孩家。芸姐兒果真有長姐風範,帶着萱姐兒在外祖家的孩童里頗有威信,不過一刻鐘,萱姐兒就結交了幾個好友,可憐茜姐兒還不會說話,只能被各位夫人小姐的傳遞來傳遞去,一個人套個金鎖片,一個人送對銀手鏈的,收穫滿滿。
對比起吳氏的意氣風發,辭顏就累極還要強撐着笑,此刻看見錢貴如同看見救星一般,趕忙上前幾步就問道,“可是爺有吩咐?”
“大奶奶安好,二奶奶安好。”錢貴先開口行禮,“爺在書房忙呢,讓小的來這裏等着,說若是二奶奶跟姐兒們回來了,就請回去,說……有事商議呢。”錢貴打了個彎兒,刻意“胡說”道。
聽到這句話,如同被大赦一般,辭顏實在無力應酬吳氏的熱情,於是借坡下驢的對她說道,“嫂嫂,恕我不能多陪了,爺那邊有事找我呢。”
“嗯,曉得的。他二叔這幾日也累的很了,你快帶着孩子們回去吧。”
得了吳氏的話,辭顏心裏鬆了口氣,又和芸姐兒寒暄兩句,連忙帶着乳娘並姐兒們跟着錢貴往怡翠院去,腳步既輕快又不能顯得急躁,倒是襯了辭顏此刻的心。
怡翠院中,玲瓏早早的給正屋掌了燈,先前遇到送食盒的小丫頭,就知道爺還未用晚飯呢,想到辭顏去這種宴席上吃飯估摸着也吃不飽,於是讓廚娘多多的備了好酒好菜,見辭顏一行人冒頭回來的時候,就趕着上去迎了回來。
錢貴腳步一轉,去了書房。
“二奶奶可算是回來了,爺還沒用飯呢。”
“怎會?”辭顏瞧瞧外面黑透了天,有些皺眉的說道,“趕緊讓廚娘準備,嗯,多備點爺喜歡的,我瞧着他前些日子很是喜歡那道荷葉雞,若有食材就做了過來吧。”
玲瓏笑笑,“還用二奶奶吩咐呀?奴婢都備好了,只等爺從書房過來,即可用飯。”
“還是你這妮子眼力見好,沒讓我白疼一場。”說罷,朝她挑挑眉,那小模樣可真是好笑。主僕二人打趣不過幾句,就見錢貴引着錢喻禮而來,辭顏上前去接。
“爺可是還未用飯?”
“嗯。”
“正巧,廚娘備了您喜歡的荷葉雞,這就讓他們送過來,我伺候爺用飯。”辭顏一邊給他凈手,一邊同他說話,瞧她這一副賢惠妻子模樣,錢喻禮的那幾分不滿也煙消雲散了。
飯菜上桌,果然都是錢喻禮喜歡的,說老實話,辭顏並未吃飽,但跟錢喻禮生活了這幾年還是曉得婦人要先伺候爺們吃飯的規矩,於是抬筷準備給他碗裏夾菜。
“坐下一起吃吧,你們也別在這裏伺候了,酒放下,去外面當值吧。”
“是。”玲瓏和錢貴明白,爺這是有話要說。
二人均餓了,吃起這飯菜來也香的很。比起錢喻禮的狼吞虎咽來說,辭顏還是規規矩矩的吃。宴席宴席,聽着是吃宴,實際就是攀關係,打交道。辭顏剛斷定,她在臨安城四年吃過的宴席都沒有在蘭城這幾日多,也不知是該感謝吳氏讓她學了不少宴席上的禮俗之外,還是心疼自己時常被餓的肚子和被迫開小灶的廚娘。
“堂嫂那裏的宴席,吃不了幾次了。估摸着這兩日就能知道大伯,堂兄的意思了。”
“……好,妾曉得了。”
“你無話同我說?”
“……爺,想聽什麼?”
錢喻禮一陣無語,怎麼以前他總能聽到母親吃了宴席回來同父親說的那些人家的事兒,八卦不八卦的還是另一檔子,關鍵是這些八卦里總能聽到誰和誰走進了,哪家又入了哪家的眼,這些家裏都是做的什麼生意?如今又和什麼人家交往,大抵男人們打聽不到的隱秘事兒,宴席上都能聽的個信兒。
是以他當辭顏也會和他“通風報信”呢,誰知這人竟然問他想聽什麼,真是氣結。
辭顏一臉無辜的看着自家夫君,這臉色還真是……如夏日裏的天氣忽而轉晴,忽而轉陰的,真是難伺候,心裏把這位“頂頭上司”“衣食父母”好一頓罵,但面上還是端着笑,久而久之的,錢喻禮也發現了她的心思,似乎她面上越是笑的開心,心裏就罵的越狠。
接下來的幾天,辭顏總算是清閑下來了,估摸着大伯,堂哥一家的商量也近尾聲了,這幾日忙着別的事情,沒空再帶着辭顏走親串戚了。
這天下午的怡翠院,歡鬧異常。母女三人的歡笑聲還伴着不少丫鬟婆子的聲音,吳氏進門前還納悶呢,這幾日發生喜事了?進門之後才發現原來是快一歲的茜姐兒在學走路,歪歪扭扭的卻一點不影響姑娘自己的心情,扭着小屁墩兒,邁着小碎步,在乳娘的輔助之下,一步一步的朝着辭顏走去,米牙牙在陽光下閃耀着潔白的光芒,整個人都充滿了活力。
“喲,我還當你們在幹嘛呢,笑的院門口都聽得到聲音,原來是四姑娘學走步呢。”吳氏笑着說道,身後跟着兩個得力的媽媽,“咱們姐兒啊就是聰明,這才多大呀,就走得有模有樣了,將來一定是聰慧的。”
辭顏作為母親,聽到這種話自然是欣喜的,但鑒於是吳氏身邊的媽媽說的,這話就要打點折扣了,但面上還是要一副驚訝的樣子,三步並作兩步走的上前去,親昵的挽着吳氏的手說道,“大嫂今日來的巧了,廚房裏剛做了小點心,我吃着有些好,正想着送些過去給大伯母和您嘗嘗呢。”
“你的嘴慣是會吃的,這麼一說,我倒是也想嘗嘗看了。”丫鬟婆子們簇擁着二人進門,原本茜姐兒練習走路的時間也差不多了,於是由奶娘抱着去後邊休息了,萱姐兒今天精神倒是足,午休過後人也清爽,於是跟在辭顏身邊,乖巧得體的坐着,自顧自的玩手裏的東西。
吳氏前來,自然是有事要商議,簡單的客套了幾句就直入正題。
“我也不打其他的彎彎繞了,想來弟妹是知道的,兩個孩子大約今次就跟着你們回臨安城了,說實話,做母親的很是不放心,昌兒還好,也是跟着公爹和他爹在外面歷練過幾年的人了,又有他二叔照管着,可芸姐兒……”說道此處忍不住拿帕子擦拭一下眼角,對着辭顏繼續說道,“她原本就到了該說親的年紀,這麼一折騰,也不知要耽誤到何時,此去臨安城中,又要一人撐起門戶來,我真的是……每每想到這裏就着急的睡不着覺。”
辭顏雖然早早得了錢喻禮的口風,但聽到吳氏這麼直接的說,心裏也是感慨,看着一旁乖巧的萱姐兒,再想想旁邊休息的茜姐兒,她只和這兩個孩子相處不過幾年就如此離不開了,更何況是吳氏和芸姐兒這十多年的母女情分。
“大嫂莫要傷心了,芸姐兒這次去臨安城,雖說是單獨立府別居,可也是挨着家裏的,我聽爺說過,新置的宅子就在隔壁,等回去了還要把院牆拆了,好好打整一番,沒個半年且住不進去呢,那芸姐兒和昌兒自然都是在婆母的院子裏照看着。”
吳氏聽了她這話,大概意思也曉得了,得二叔家的照顧不假,可這照顧也分各種不同,尋常的噓寒問暖自然是不會少,可真正涉及到及笄,婚娶的問題,恐怕就有些私心了。
且不論二叔家也有一個要及笄的大姐兒,就是二叔家在臨安城裏也沒多大的關係能找到多好的人家,想到這裏,吳氏的憂愁不免上了臉上,辭顏看着也怪心疼的,想到這些日子以來,她對自己的各種好,還有朱老爹如今的安穩生活,於是安慰的說道。
“大嫂嫂是什麼意思,我都明白的,芸姐兒到底是要嫁人的,這門當戶對的人家可不大好找,又要夫婿上進,又要婆家體貼的,她那般模樣和才華,自然不能低嫁了,可大嫂嫂,我雖入了臨安城這幾年,但出去過的日子十個手指頭都數得過來,要想給芸姐兒尋什麼好婆家,怕是沒那個本事了,婆母在京多年,體面人家的太太宴席也吃的多,到時候,由她帶着芸姐兒去相看相看,才是正道啊。”
辭顏的話,雖然聽着有些推脫,但卻也是正理兒,吳氏心裏這般想着,越是覺得要把給二嬸嬸的禮給備足了,於是和辭顏又說了一會兒子話,也就離開了。
吳氏走了之後,玲瓏端了一盞茶上來,乳娘知道二人有話要說,於是哄着萱姐兒去了外面玩,院裏的小丫頭們各司其事,都在院外打掃。
“二奶奶為何要拒了大奶奶?”玲瓏想不通,按照她的理解,這是大伯一家給她撐腰呢,若是能接過芸姐兒的婚事來相看籌備,她也有理由走出落英院,去往更多的宴席和交際,如此一來,饒是大奶奶劉氏還在,但這二奶奶的身份也能見得人了,一步一步的走上后宅當家主母的位置不是更好嗎?
面對玲瓏的疑問,辭顏也說不上來,“女兒家嫁人,最是要緊。若是嫁的對了,一生順遂,若是嫁的錯了,那就是毀了一輩子的事兒。芸姐兒,我雖和她相處的日子不算多,但也明白她是個好的,若我拿她後半輩子來換自己個的安穩度日,我實在不願意。玲瓏,你我不過是機緣巧合才從蘭城去了臨安城罷了,小門小戶的,何必上趕着去攬事情呢?有時候做多也錯多啊。”
這話說的傷感,玲瓏聽了心裏頭為二奶奶不值,但也不願強求她,“二奶奶,既入了那院子,又生了兩個姐兒,你就算不為了自己着想,也得想想兩個姑娘日後的出路啊,十餘年後,等她們可以議親之時,是有一個當家做主的母親好?還是一個不理世事的母親好?”
滋,辭顏的心彷彿被扎了一下,明哲保身固然是好,可也局限了向上發展的可能性,這麼簡單的職場道理,還是玲瓏給她點破的,真是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