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9. 江家三哥升遷了
且說這江家過年時節格外熱鬧,無論是遠親還是近親,都會乘着年節好好走動一番,今天你們家送來了紫檀屏風,明天她們家送來了西洋物件,每次來都前呼後擁的一堆丫頭婆子,也虧得是二嫂嫂記性好才能分清楚這家是誰誰誰妯娌,那家是誰誰誰姑婆的,沐心也不管這些,就跟着孔氏身後笑臉相迎就好,眾人見了她,知道她身份貴重不敢隨意開玩笑,都對這位太後娘娘親封的,臨安城裏來的高門小姐有些懼怕,沒成想見面以後是個溫溫和和好相處的人,一時間她的名聲在眾人嘴裏傳得那叫一個玄乎,什麼教養好,出身好,這些都是一般話,厲害點兒的都說她是畫裏走出來的美人,天上下凡的仙女,反正夸人又不會掉肉,什麼詞好聽就往她身上套,聽着孔氏和她開玩笑的說著,她反倒有些無奈了。
“我都有些吃錯了,你還沒嫁過來的時候,家裏的老少都誇我持家有道,你才來了這幾月,風向就變了,哎,真是花無百日紅啊。”孔氏打趣道,沐心知道她是刀子嘴豆腐心,也沒多說什麼,“嫂嫂就好生笑話我吧,反正我是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會的蠢笨人一個,橫豎都是要跟這嫂嫂的,嫂嫂若是高興,就多給我幾碗茶喝,要是不高興,就看在我還小的份上,也給我幾碗茶喝吧。反正你茶葉多的是。”孔氏被她逗得前仰后翻,“還說自己是個蠢笨的,這江家裏滿家去找,還有人能比你嘴巧的?四弟啊,可真是找着個好媳婦了。”
妯娌倆說說笑笑的,正月里的日子也好打發。初七這天一大早,江家接着喜訊,說是皇上為嘉獎江若遇於年前治理河道一案中的功勞,着升為吏部的右侍郎,官居三品,且特賜他可以在家中團聚至元宵節過後,再回京上任。江若遇叩謝隆恩的同時,江家炸開了鍋。如果說以前江若遇是家裏的寶貝,那如今江若遇在家裏就是活祖宗,官居三品,這在官里也算是有名有號的,再加上他如此年輕,等去了臨安城說不得又要惹多少芳心暗許了。若是被哪位大人給看上再提攜一二,說不得就真的是鯉魚躍龍門,要給江家光宗耀祖了。江祖母頭一個高興。在她還活着的時候能看到自己孫輩出了這麼一個人才,實在是大大的喜事,好生送走了前來宣旨的大人們,江家又在家中大擺宴席慶賀此事。要不是江若遇攔着,說怕影響不好,按着江沖和江祖母的意思,應該在蘇城的大街小巷都擺上流水宴,也讓大傢伙都知道知道,他江家出了這麼個人物。
若說江家最高興的人,非柳氏莫屬。她自嫁進江家以後,生的三子(女兒早夭就不算在其中)個個厲害,大兒子繼承家業,二兒子入仕途為官順風順水,三兒子按着他的意思要是從了軍,再混出個將軍名聲,她就更得意了。而娶回來的兩個媳婦,一個家底雄厚,一個門第高貴,哪怕是若遇如今還未成親她也不怕,如江祖母所說的,有這般年紀,好的樣貌和能力擺在那裏,進了臨安城恐怕想和她家攀親的人家不會是少數。越是想就越是舒心,對人愈發和善客氣。跟她的風頭正盛不同,大房關起門來又是摔茶杯,又是踹椅子的,下人們都惴惴不安,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惹到了主人家的逆鱗被處罰就太冤了。
這天,大伯母心情不好吃不下飯,於是在院裏走動走動,想去看看兒子若連的身體有無好一些,才進了他的院子就聽見他怒斥小廝的聲音,“你們一個二個的就知道作踐我去討好二叔一家,給我拿這麼燙的茶來,是想着把我給燙的再殘廢點,好讓祖母愈發厭棄我們大房?”聲音越說越大,越說越高,一點不像往日裏不愛吭聲的樣子。聽到厭棄,大房,二房這種敏感的字眼,大伯母實在忍不住了,一下子推開兒子的房門,直見他穿着單衣,身上隨便披着個披風坐在黃梨圈椅上發著火,胸口一起一伏的表明着主人剛剛有多大的怒氣,腿腳都露在外面,一隻是正常的,一隻是殘疾萎縮的,心裏又氣又傷心。“你說說你,成日裏只會待在院子裏不出門去活動活動,有本事就沖二房喊去,躲在這裏耍什麼威風。“看著兒子因為常年躲在屋裏而顯得有些蒼白的臉色,大伯母就生氣。尤其是和健全,甚至是健壯的若道比,那簡直是孔武有力和畸形臭蟲的兩個極端。
多年來的守寡讓她內心已經極度扭曲,看到二房日益壯大的人丁和成器的孩子們,她如何能不恨。恨又能怎樣孤兒寡母的,怎麼同人家斗。江若連看向母親的眼神十分可怕,彷彿是恨到骨子裏一般,“你應該在生我下來的時候就掐死我,何必留着丟人現眼,白讓我被人作踐,你也該跟着父親一起去死,留在這人世間幹什麼?”他這話說得狠辣,直戳大伯母的心思,連連退後幾步,眼中的淚水噴涌而出,“你這個不孝兒,你再說一遍!”纖縴手指指着江若連,只見他冷笑一聲,“再說十遍又如何?”啪的一巴掌,江若連被打懵了,這麼多年來雖說他受人白眼,但大多是在背後,當著他的面,誰也不敢隨便逾矩。這一會被母親一巴掌打得不輕,很快臉頰上就紅腫起來。
“真是個扶不起的阿斗,虧我還費心為你籌謀着,原來你這這麼不堪一擊的東西,真不想活了,那就放把火連人帶院子的一把燒了,少在這裏給我打罵這個,侮辱那個的,哼。”盛怒之下的大伯母一通罵完就拂袖而去,只留下呆若木雞的江若連和一眾跪地求饒的僕人們,誰都不敢出氣,只唯唯諾諾的跪着。“滾,滾!你們都給我滾!”桌子上看得見的物件都被一一掃落在地,顧不上收拾,僕人們屁滾尿流的就朝着門外跑去。
江祖母的平月院,聽着僕人們來報大房吵鬧的事情,她閉着眼睛,身邊是燃着讓人靜氣凝神的檀香,一下一下的撥動着手裏的紫檀佛珠,聽完話,許久都沒有吭聲,“下去吧,以後清風院那邊的事情你們多注意,尤其是尖銳的,易燃火星的,統統給我收拾乾淨,大房的人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唯你們是問。”來報的人抖了一下,他們倒是有心去管,但也不可能時時都受在大少爺身邊啊,這活可真不好乾,心裏對於大房的鄙視又多了一層,但面上還是要恭恭敬敬的聽候發落。
等來人走了以後,江祖母才長嘆一口氣,她何嘗不知道大房的苦。江凌是她的長子,江若連是她的長孫,對於他們的期待她比任何人都要高,可是江凌的身體一向不好,才會年紀輕輕就丟下妻兒匆匆離世,而這若連……又是個身患殘疾的,怎麼能代替江家出去呢,想到江家的臉面,她也只能硬下心腸來把大權交給二房,至於大房,偶爾鬧騰鬧騰出出氣,無傷大雅,二房的那幾個人也還算大氣,這麼些年,從未虧待過她們幾個。
宅院裏的事如春雨一般,淅淅瀝瀝的不斷,卻也沒有什麼災患。今年的正月不算太冷,偶有那麼一天還出了會兒太陽,若道年節后更忙了,一會要跟着二哥去採買來年的貨品,一會要跟着三哥出門去辦事,沐心見他的時間都不算多,好在每日裏總是去找二嫂嫂和昱哥兒逗趣,日子也要好打發的多。這天,沐心帶着如雲又去了雲芙院。剛進院子就聽見二嫂嫂孔氏大發雷霆的聲音,她不便此刻進去,就站在門外聽了起來。
“還要三個月,你們真是好大的膽子,耽擱了大小姐的出嫁,我就拿你們是問,告訴張管家,這個事情動作麻利點,我不管你們怎麼去找門路,在二月底,我要見着東西,否則……”孔氏的話還沒說完,下面的人就急得滿頭大汗,誰不知道她孔氏的手段,還未出閣的時候就小有名氣,如今更是厲害。“滾。”一聲呵斥讓那人嚇得,出門都沒看見沐心,急匆匆的就離開這院子,看他匆忙的背影,還以為這院子裏有毒呢。
“嫂嫂,這是怎麼了?發這麼大的火?”孔氏剛端起手邊的茶打算喝一口平復一下怒氣,就見沐心走了進來,“你來了?剛剛聽見了?”“聽見了,嫂嫂真是威武不減當年。是個女將軍的料呢。”“你啊,還要來打趣我。哎,還不是若迎要成親的事情。之前祖母說過要讓她嫁得風風光光的,於是大伯母就說想要用雲煙羅的料子給她做一身嫁衣,那料子本就難尋,去年家裏就得了一匹給祖母送了過去,如今要做這嫁衣,怕是三四匹要備上,這衣服都做了一半,告訴我尋不到料子了,這豈不是白白浪費。若只是費些銀子的事情我也不會這麼頭疼,我就怕大房那邊以為是不是我從中動了手腳故意給她們難堪,這黑鍋可就不好背了。”孔氏說得有理。
向來都知道這二房管事最是難,對於大房是重不得輕不得的,如今婆婆柳氏把家裏大小事宜都交給了二嫂嫂孔氏,這件事要是辦不好,少不得又要給本來就微妙的大房二房關係上再添把火了。“我當是什麼呢,嫂嫂莫急,我嫁過來的時候,剛好帶了幾匹雲煙羅的料子來,等會就讓如雲送過來,若是用的上就只管拿去用,長姐結婚,我做小輩的自然是要送上些禮物的。”沐心如同及時雨一般的話讓孔氏瞬間沒了壓力,“好弟妹,你可真是天上送給我江家的福星啊。行,我也不跟你啰嗦了,等過了這關口,我着人給人尋個十匹八匹的來,好好做幾身衣裳才是。”沐心笑笑沒說話,雖然驟然給出這麼多雲煙羅,她也肉疼,可是能幫着二房把這危機渡過去她也是高興的。
“對了,若迎出嫁的時間也就兩個月了,該準備的年前就備的差不多了,你幫我看看單子,若是有什麼不夠的再往裏面添添。”說完,孔氏就遞了張單子過來,沐心細細一看,這其中好些東西可都是孔氏的嫁妝,為著二房的利益,她倒是真的大方,“嫂嫂準備的極好,我那裏還有尊白玉送子觀音,給長姐帶去最為合適,到時候讓如雲一併送來,也好給她添添喜氣。”孔氏笑着點點頭,她就喜歡和沐心這樣明白事理的人做妯娌,不費事。
有了沐心送來的雲煙羅,若迎的嫁衣就能繼續做下去,大房的喜事將近,加上大伯母之前發了一通火后,眾人愈發規矩,因此都安生度日,時不時的看一看女兒若迎,她正跟着針線嬤嬤學手藝呢,雖說不用特別精通,但簡單的還是要會一些。日子一天天的過,很快就到了江家三哥若遇離開家的日子。這天,眾人齊聚平月院,和除夕之夜一樣熱鬧,江家最近的喜事是一樁接着一樁,這元宵才過沒多久,等三哥若遇走馬上任以後,就輪到長姐若迎的出嫁,親事一操辦完,也差不多是五妹若遙進京去選秀的日子,因此孔氏和沐心這些日子也很忙,忙着給打點行裝,和準備嫁妝。
今日的江祖母有些難過,孫兒孫女有了好的歸宿自然是好,可這一下子要離開三個人,她這心裏還是空落落的,若遇不是個嘴甜的,就按着禮數規規矩矩的給長輩磕了頭才輕裝離開,江祖母和眾人站在門口好一會相送,直到馬車遠去看不到了才折回府中。可能是傷心過度,晚上就發了熱,院子裏又是一陣折騰,大伯母、柳氏、二嫂嫂孔氏和沐心四人都在平月院裏伺候湯藥,一點一滴都不假於人手,外人看來正是婆母慈祥,媳婦孝順的場面呢。
索性養了十來天,祖母就大好起來,反倒是一向康健的柳氏又倒下了,忙得孔氏和沐心都沒時間好好休息。江祖母讓人送了不少葯來,精心養着,不到半個月婆婆的身體才大好起來,二人總算解放,各自回院調養起身體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