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飛鴿

第三十九章 飛鴿

下喬鎮位於喬河下游,喬河在柳家灣轉了一個彎,便到了小渡口,過了小渡口,就流入了內西江。

“小姐,你看,真的有魚鷹子呢。”

船不大,芳菲一喊,滿船都能聽到她大呼小叫的聲音了。

蔣雙流還是那張冰冷僵硬的臉,自從上船,他的目光便都在沈彤身上。開始的時候。兩名隨從甚至懷疑,小女娃會被蔣雙流嚇哭,可是事實卻出乎意料。

那小女娃喝着茶吃着點心,丫鬟叫她,她就跑過去看魚鷹子捉魚,不但沒有被嚇哭,而且怡然自得,像是沒有察覺到蔣雙流正在看着她。

蔣雙流就坐在她對面,又怎會察覺不到呢。

“魚鷹子捉的都是小魚,一點兒也不厲害。”小丫頭說道。

捉的是小魚就不厲害了嗎?

小女娃的思維真是又簡單又有趣。

“小魚烤起來也很好吃。”沈彤說道。

“魚刺太多了,扎嘴。”芳菲咽下口水,她沒有吃過烤小魚,但她吃過燉小魚,細細小小的魚刺,很扎嘴。

“那就烤大魚吧。”沈彤又說。

“好啊。”芳菲說完,就發覺不對勁兒,小姐好像不是對她說的,她看到小姐轉過身來,是衝著那位冰塊臉的人在說話。

蔣雙流抬起頭,對着站在一邊的隨從說道:“烤大魚。”

芳菲吃驚地瞪大了眼睛,這人真的讓烤大魚啊,他聽小姐的話嗎?

她湊到沈彤耳邊,小聲說道:“小姐,那個人他......”

沈彤笑笑,摸摸芳菲的小捲毛:“等着吃魚吧。”

“小姐,你看,那個拐小孩的壞人在放鴿子呢。”

芳菲又一聲大叫,這一次蔣雙流的眉頭終於動了動。

莫敢這小子,做事太不小心了。

莫敢當然也聽到了,他一臉尷尬地走到蔣雙流面前:“送出去了。”

你還用過來說嗎?整條船的人都知道了!

次日清晨,龍虎衛指揮使鄒雪懷就收到了消息。

他本就白面無須,現在臉色更白了。

前些日子,莫敢跑來找他討要憑信,說是為了在南邊行走方便,他猜到這小子另有所圖,於是便拒絕了。可是莫敢這小子不但不走,反而跪在地上抱着他的腿,哭得像個娘們兒似的,鄒雪懷無奈,只好把憑信給他,但也讓人暗中留意。

好在莫敢雖然拿着龍虎衛的憑信,倒也沒有做過出格的事,頂多就是強買強賣這種上不了檯面的小事。

可是今天鄒雪懷才知道,他上當了。

柳家灣不但來了龍虎衛,而且還是一位來頭不小的蔣大人。

什麼蔣大人,龍虎衛從來就沒有過蔣大人,蔣雙流這小子,不但派了莫敢從他手中拿到憑信,還親自冒充起龍虎衛來了。

“都爺,咱們在臨江縣裏的探子截獲了莫敢的飛鴿傳書,說是蔣大人已經離開柳家灣,一切順利。咱們在那邊的人立刻去柳家灣調查,這才知道來過一位派頭很大的蔣大人,還帶走了兩個小女娃。都爺,咱們要不要去追?”說話的是鄒雪懷的心腹,消息就是他帶來的。

“追?你以為莫敢的鴿子怎麼就恰好被你們截獲了?老蔣是故意要把消息傳到我面前來的,他要告訴我,他來過,他在我的眼皮底下走了一圈兒,而我們直到他走了以後才知道!你們這些蠢貨,讓人給耍了!”

鄒雪懷越是生氣,臉色就越白,現在他的臉色,就像寒冬臘月的大雪地。

“都爺,屬下這就讓人去追,說不定還能......”心腹忙道,鄒雪懷很少動怒,這一次是真的生氣了。

“你想讓所有人都知道,他蔣雙流打着龍虎衛的旗號南下了?你讓國公爺省省心吧。”鄒雪懷冷冷地說道。

蔣雙流是秦王的人,他本應在西北的,忽然出現在南邊,還是打着龍虎衛的旗號,這就坐實了龍虎衛與秦王有勾結了。

心腹倒吸一口冷氣,蔣雙流就是算準了他們不但不敢追,甚至還不敢聲張,所以才會肆無忌憚。

“都爺,那也要震攝他們一下,這裏不是大西北,不是秦王的地盤,更不是他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心腹說道。

鄒雪懷嘆了口氣,揮了揮手,示意心腹出去。

他要給國公爺寫信,把這邊的事告知國公爺,國公爺如要怪罪,他也一力擔當。

想起遠在京城的定國公蕭長敦,鄒雪懷愧意更深。

八年了,自從二老爺蕭長厚死後,身為長兄的蕭長敦就被千夫所指,上至文人墨客,下至販夫走卒,提起蕭長敦便是一句“無情無義,不念手足之情”......

身為託孤重臣的蕭長敦,從此後稱病在家,閉門不出。

皇帝榮寵不斷,定國公府依然花團錦簇,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再多的榮寵,也不復定國公府昔日榮光。

鄒雪懷苦笑,今年過年的時候,有人往定國公府門前的石獅子上潑大糞,潑糞的人當場抓住,是平南侯封家的門人,眾目睽睽之下,那人破口大罵,那些話雖然都是坊間時常聽到的,但是傳到鄒雪懷耳中,依然字字扎心。

平南侯封家早就不在了,同為霄雲二十四將之一的封家,早在八年前就被奪爵了。奪爵后的封家兒郎被派到東南剿海盜,從沒有打過海戰的封家軍,死傷慘重。

那個封家的門人說的是什麼呢:“封家人雖然死了,可是死在沙場上,死得其所!蕭家人還活着,可是你們活得連狗都不如!你們享受着祖宗的蒙蔭,喝着同胞兄弟的鮮血,你們不是人!”

一隻手緊握成拳,另一隻手提起狼毫筆,定國公府還在,蕭家還在,龍虎衛還在!

狼毫筆尚未落下,剛剛出去的心腹又回來了。

“都總,七......”

“大驚小怪,怎麼回事?”鄒雪懷不悅,這名心腹平時也算沉穩,今天這是怎麼了?

心腹在書案前站定,臉上卻難掩驚懼,他深吸口氣,終於讓自己緩和下來。

“七少要進京了。”

鄒雪懷一怔,手上的狼豪筆落在紙上,雪白的信箋上染出一團墨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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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紅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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