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渡劫
青平峰，晴空萬里。
少女一襲素衣，立於山巔絕壁處，有料峭寒風陣陣吹過，將她衣袂吹起，獵獵作響。
此處百鳥不飛，萬丈陡峭，莫說是尋常人，哪怕是修為深厚者也難以攀登至如此絕壁上，若是稍有不慎，跌落山崖，便是萬劫不復。
“師父，你快看，那女子莫不是要跳崖輕生？”不遠處山腰有人眼尖望了過來，不由驚奇道。
年歲較長者順着望去，便沉沉點頭：“恐怕如此，咱們快些趕過去。”
青平峰地勢險峻，人跡罕至，少有外人來此，他們師徒也不過途經此地。
“師父說的是，她要是死在咱們面前，得多晦氣。”徒弟聞言，深以為然。
師父頓時被嗆了一下，一個踉蹌，險些摔着，正要開口訓斥時，突然面色一變。
一股無形的氣勢從山巔蔓延開來，所過之處鳥獸四散，草木伏倒，山石崩碎，令人為之膽寒。
雖然這氣息並沒有攻擊性，但也令這師徒二人心驚膽戰，不得不停下步伐，若是再貿然接近，恐怕只是這氣息的餘波，便會讓他們二人有性命之憂。
“這……？！”徒弟不禁駭然。
忽地一聲驚雷，天色驟然黯淡，暴雨隨之而下，豆大的雨滴頃刻落地，濺起一層層水霧，也瞬間濕透了師徒二人的衣衫。
前一刻還是天朗氣清，下一秒便是狂風驟雨。
師父顧不得躲雨，睜大雙眸望向山巔方向，道：“難道是那位凡間第一散修？”
“阮……阮念春？”
徒弟愣了一愣，脫口問道：“阮念春為何要跳崖輕生？”
師父：“……？！”
驀地，一道粗重的深紫色劫雷從天空落下，正劈上山巔立着的少女。
附近山石早已承受不住劫雷威力，化作齏粉，隨風而散，唯獨少女紋絲不動，憑空而立。
“渡劫！阮念春在渡劫！”師父忽然激動地顫抖起來，目不轉睛地盯着山巔看去。
有幸目睹高人渡劫，實在是他三生有幸！
凡間早有傳聞，阮念春將要飛升上界，那這一劫想必便是凡仙最後一劫——飛升之劫。
不消片刻，便又是一道劫雷劈落，少女所處的山峰頓時矮了三丈有餘。
劫雷威力之大，可見一斑。
青平峰附近受劫雷壓迫，一片飛石穿骨，驚沙入面，饒是那師徒二人略微有些修為，也不得不尋了處山頭暫時躲避。
至於山巔處的少女，正如師徒二人的猜測一般，便是凡間第一散修阮念春，她修為於二十年前就已經到了凡仙之境，卻遲遲不能突破這飛升的最後一劫。
這並非她第一次渡劫。
她前後六次渡劫皆以失敗告終，甚至險些喪命，若非是這一次得到隱仙觀中的法寶，阮念春也不敢輕易渡劫。
於阮念春手腕處若隱若現的手環，便是隱仙觀中的鎮觀法寶，縛仙環，即便是仙神都可束縛，何況區區劫雷？
這一次渡劫，阮念春十拿九穩。
即便無法渡劫，至少也可保證性命無虞。
然而——
又一道劫雷將至。
阮念春甚至還來不及反應，只覺得一股從未有過的窒息感縈繞喉間，讓她幾乎喘不上氣來。
繼而，她便感受到了死亡的壓迫，彷彿有人扼住了她的咽喉，讓她喘息不得。
縛仙環忽然亮起一道極為刺眼的光芒，似乎在用力掙脫什麼，阮念春這才感覺到稍稍鬆了一口氣，得以喘息片刻，卻不想縛仙環竟又瞬間黯淡熄滅了下去。
阮念春：“……！”
沒有人告訴過她這玩意兒會突然不靈！
阮念春眼前一黑。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她腦子裏的想法只有一個。
如果有來生……
她絕對不會渡劫！
哪怕是老天爺給她跪下，求着她渡劫也不行。
……
在外人看來，自然不知道阮念春竟是死於窒息，只見劫雷劈下，阮念春的身軀便栽了下來，渾身上下一片漆黑，被烤成了焦炭。
那師父正屏氣凝神準備觀摩高人渡劫，卻見如此一幕，頓時驚地睜大了雙眼。
徒弟不由唏噓：“阮念春居然死了……”
師父怔怔點頭：“是啊，凡間第一散修居然就這麼死了……”
他一時沒反應過來。
倒不是他替阮念春惋惜，只是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向來這種高人之死，不都該驚天地泣鬼神嗎？
阮念春這般死法，實在是……太草率了！
隨着阮念春身死道消，濃墨般的烏雲也漸漸散去，便有晴朗陽光灑落一地，之前那般浩大聲勢，現在看來，彷彿兒戲。
除卻滿目瘡痍的青平峰令人心有餘悸。
“徒兒，我們走！”師父忽然匆匆邁步而去。
“去哪兒？”徒弟問。
師父有些抑制不住的興奮：“她可是凡間第一散修，身上的東西豈是凡品？”
顯然，抱有如此想法的並非只有這師徒二人。
倏忽之間便有七八道強大氣息從遠處一掠而至，無一不是世間絕頂高手，在目睹阮念春之死後，便一擁而上。
阮念春身上不乏神兵利器，即便劫雷威力巨大，但也不至於將其盡數毀於一旦，哪怕只倖存一二，都是世間少有的珍品。
前來此處的高手也多有為此大打出手，卻是另話。
及那師徒二人趕到時，已經是傍晚時分，地上只餘一具凄慘屍骨，其中神兵利器早已經被先來者搜刮乾淨。
師父頹然嘆了一口氣：“為師早就料到了。”
他們修為平平，即便是來得早，得到的東西同樣會被他人奪走。
“那咱們還來做什麼？”徒弟又問。
師父望了一眼阮念春不成人形的屍骨，道：“她畢竟也是凡間第一散修，死在這裏怪可惜的，至少也讓她入土為安吧。”
於是兩人便在一旁挖坑，將阮念春殘破不堪的軀體埋了起來，又在一旁立了一塊墓碑——阮念春之墓。
“走吧走吧。”師父甩袖要走。
徒弟卻拽了拽師父衣袖：“師父，這裏有個人……”
師父聞聲轉頭看去，只見不遠處樹下襁褓里有一個粉雕玉琢的嬰兒，面如白瓷，煞是好看，襁褓旁還有一個流光溢轉的手環，奪人眼目。
“方才這裏還沒有的。”師父不由疑惑，但也上前將嬰兒抱了起來，“這裏荒郊野嶺的，要是將這孩子留在這裏，必死無疑。”
“那師父準備怎麼辦？”
“這孩子父母應該還在不遠處，我們就在這附近先找找吧。”
“好。”
斜陽灑落，師徒二人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