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醫館的郎中
“這葯有什麼問題嗎?”花千鬼對面的年輕郎中發聲質問。
其人,身姿比筷子還要筆直,亦如筷子一樣羸弱,精瘦的軀幹,好像一副骨架裝在一件寬大的白色大褂里。他的臉上,見不到一絲多餘的肉,兩個臉頰凹了下去,顴骨高高的凸顯出來,不過,他卻生有一雙在男人中少見的有神大眼,額頭上的兩葉眉毛也極為的茂密濃黑。
如果不是他此時出現在一間醫館內,花千鬼無論如何也不會認為他是一個郎中,或許用文弱的書生來直視他,更加恰當妥帖。
此時,郎中與花千鬼隔着一張桌子,身後是一排塞滿了各色草藥的貨架子,房間裏瀰漫著濃烈的草藥味,他白凈的手裏拿着一個精巧的小鐵盒子,打開了蓋子,裏面呈現出的是一團黑漆漆散發著臭味的漿糊狀的東西,臭味於草藥味中脫穎而出,時時鑽進花千鬼的鼻子裏,令他又噁心,又感覺到費解。
對方說起這種奇怪的物質時,振振有詞,美名其曰:此乃江湖獨此一家,再無分號的接骨的良藥。只要一點,便能頃刻間脫胎換骨,像胎兒一樣榮獲新生。
這會兒,花千鬼屏氣凝息,耷拉着眼皮,一副百無聊賴的盯着手腕上高高隆起的紅腫而發獃。作為江湖上一代傑出的豪傑,讓他相信這種華而不實,誇大其詞的宣傳,郎中的三寸不爛之舌可能還不足夠。
“這位英雄好漢!”郎中眼神堅定的望着花千鬼,苦口婆心般的說,“難道您現在還覺得這種黑色的,像牛屎似得藥膏,讓你的傷勢變得更糟嗎?”
“你說的很對。”花千鬼把受傷的右手縮回來,擼下了袖子,他不悅的道,“它的確像是一坨屎!”
“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這句話,您總該聽說過吧?”郎中自顧自的說,“自然界中,有一種偽裝效應,不知道英雄聽過沒有。”
花千鬼用餘光不時的掃着郎中白皙的臉,心生急躁,他不耐煩的說:“我需要你把我的傷勢治好,而不是聽你說什麼偽裝效應!”
“絢麗的蘑菇,漂亮的蛙類,往往都藏有劇毒!”郎中壓根就不瞧花千鬼不高興的表情,繼續滔滔不絕的說著,“這說明,美麗往往都不可靠!”
“從現在這個角度上看,它更像是一團新鮮的牛屎!”花千鬼不屑的哼道,“這種臭味是怎麼一回事?”
郎中笑呵呵的把葯放在鼻子邊上聞了聞,不禁挑了幾下眉毛。他掩着嘴,咳嗽了幾聲。接着,鄭重其事的說:“英雄,您盡可放心。本人行醫多年,為名不為利,救治的病患好評如潮,怎麼敢用牛屎欺騙患者呢!這不是自毀招牌嗎?”
“有些道理。”花千鬼揣摩道。
“再不可拖延了!”郎中嘖嘖的說,“英雄這個傷啊,可要了命了。如果不及時把斷掉的骨肉接上,後顧不堪設想。”
“這個我自然清楚!”花千鬼哼了哼,不耐煩的囁嚅道:“柳河山那個老不死的,最後一下還真是狠。他什麼時候練就了那種招式?”
“這位英雄啊!”年輕人又開口了,“既然在茫茫人海,讓我們遇見,有幸能為您治療,那可是我們之間上輩子的緣分。我想我們之間,應該保持醫生與患者的信任。你這個傷啊...”
“夠了。”花千鬼把手伸出去,冷冷的說道:“像你這麼啰嗦的郎中,我還是頭一次見。還不快點給我上藥!”
“你這個傷啊!”郎中搖着頭,一邊往一塊紅腫的手腕上抹着藥膏,一邊絮絮叨叨的說,“看起來不嚴重,又不能不重視,這是極大的隱患,可能連累整個手臂都會廢掉!”
“這股臭味究竟是怎麼回事?”花千鬼心裏困惑不已,“怎麼越來越像是牛屎的味道了?”他一瞬間被熏得睜不開眼睛,喉嚨發癢。
他自己也很納悶,石頭城這麼大,醫館好幾家,為什麼偏偏就找到了這麼一個看起來極不靠譜的傢伙,而自己還要聽他在耳邊像個蒼蠅一樣的煩人個沒完沒了的。
既然有充足的時間,他幹嘛不去找一個更像郎中的人呢?
莫非自己也正想試試這藥膏的神奇功效?
“你這一手,是跟誰學的?”花千鬼問。
郎中手腳非常麻利,很快在傷口上塗好了葯,正在纏着繃帶。他笑逐顏開的回答,“這是我爺爺傳給我的本事。”說著,他用極快的手法打好了繃帶,用眼神示意道,“已經好了,很快吧?”
“這藥膏,叫什麼名字?”花千鬼收回手。在意識里,感覺不是那麼疼了。
“山中玉!”郎中清了清嗓子,隆重的介紹道:“英雄可不知道它的厲害,等我把它的配方告訴你,保准嚇你一跳。”
“嚇我一跳?”花千鬼發出一聲冷笑。他在江湖上行走多年,自認為什麼事情沒遇見過,什麼人沒接觸過,一個臭氣熏天的藥膏,就能嚇他一跳,他是該有多麼孤陋寡聞,膽小怕事。他收回手臂,又卷下袖子,問道,“這是什麼奇怪的名字?”
“它可是用雪山下的腐土,加上蠍子、蜈蚣、蛇等一系列珍惜名貴的藥材,花費七七四十九天,精心熬制,再裝入壇中,封蓋發酵。所以,臭在所難免。”郎中說完,仰起頭,兩個大鼻孔對着花千鬼,慢悠悠的伸出一隻手,他說,“一共是二百兩銀子,鑒於我們第一次見面,給你打個對摺,只要一百兩銀子!”
“你說多少?”花千鬼聽到着勃然大怒,他說,“莫非你這山裏的蠍子、蛇、蜈蚣、都是餵了金子長大的?”說完,花千鬼伸手去摸凌霄劍。
郎中不慌不忙的站起來,瞥了花千鬼一眼手下壓着的劍,笑道:“當然不是,但也差不多吧。,畢竟取材非常不易。”
“我看你是獅子大開口!”花千鬼拍着桌子站起來,臉色發青,低喝道:“你知道我是什麼人嗎。你這庸醫,還想誑我?”
郎中非但沒有緊張恐懼,反而臉上笑嘻嘻的,他說:“這位英雄,你別急啊,聽我慢慢說。”
“你要是說服不了我。”花千鬼摸了摸劍,狠狠的說,“你知道會是什麼下場。”
年輕人吐着舌頭,裝作懼怕的模樣往後躲了幾步,他說,“您有所不知,山中玉藥膏所用的蠍子不是一般的蠍子,那都是三個月大的蠍子,並且只要他它的尾椎,三十隻,才能熬出一小撮藥膏;這裏的蛇,不是一般的蛇,他必須是青蛇,趕在它蛻皮的時候,抓住它,不能太早,也不可太晚,如此才能保證藥效;還有這個蜈蚣,就更絕了。必須得是百足蜈蚣,一條腿不能多,一條腿不能少。再者,這裏面還有,當歸、牛黃、人蔘、茯苓、四葉荷花等等名貴的中草藥....”年輕郎中說了一大堆,花千鬼聽的是雲裏霧裏。
“所以,這些加起來,值一百兩銀子?”花千鬼詫異道,“你叫什麼名字?”
“準確的說,是二百兩銀子。”郎中撓着自己的下巴,他的臉非常乾淨,鬍鬚剃的極短,幾乎到了看不見的程度,。說,“我給你打了對摺,你難道忘了?”
“我問你,叫什麼。”花千鬼瞪着一雙異瞳,高聲喝道,“老子還是第一次見過這麼貴的藥膏,什麼狗屁山中玉?”
“我嘛,叫山杏。”郎中回答。
“為什麼是女人的名字?”
“爺爺給起的。”郎中回答。
“你爺爺是誰?”花千鬼警覺的問。
“他是誰不重要,我是誰也不重要。”郎中伸平的手掌彎了彎,笑嘻嘻的道,“我比較關心錢的問題。”
“那麼。”花千鬼面露凶光。接着,抽出劍來,“我若是說不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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