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牢房的臭蟲
在這個世界上,有些昆蟲的生命力極為強悍,甚至僅僅需要潮濕和一點點溫暖,就能孕育成長。
比如說臭蟲,倘若不加以控制,它們能在短短的時間內,由最初的兩三隻繁衍出一大群。
而人?
人不行,人比較脆弱,比不得臭蟲!
人不僅腿比昆蟲要少,而且不能長期生存潮濕看不見陽光的環境裏,那會讓他們的眼睛感到不適,接着是身體裏的器官慢慢的枯竭。最後,人就會喪失理智,開始胡思亂想,逐步發瘋。
此時,陸刃蹲在地上,模樣像是一隻黑身白毛的喪家狗。一束光透過牆壁上方的小窗口射到他像雜草一樣的頭髮上,他眯着眼睛,不管像鳥屎一樣的眼垢,他的視野里剛剛爬過去的一隻體態肥碩的臭蟲,其大搖大擺,悠然自得的步伐像一個招搖過市的流氓,態度異常的囂張。
“混賬東西!”陸刃蠟黃的臉上不禁浮現起憤怒,於是,他伸出大拇指,狠狠的碾在了臭蟲身上。隨着一聲輕微的悶響和噴射而出的臭蟲體液,陸刃的眼睛裏露出了一抹閃亮。他拎起臭蟲的一條腿,讓它倒立在空中,眼睛湊近了,去看它支離破碎的屍體。陸刃惡狠狠的說,“這麼胖,這麼圓。肯定吸了老子不少血,混賬東西,混賬裏面不是東西的東西。”說完,他的餘光里又相繼出現了幾隻同體型的臭蟲,他頓時高興的從地上跳起來,情緒激動不已。
它們到處都是,床上,被褥上,草席下,在這間陰影籠罩的小房間裏,到處瀰漫著莫名其妙的臭味,每一個角落裏統統都是該死的臭蟲!
“好啊,你們都來了!”陸刃哈哈大笑,揮舞着一隻手,像將軍沖陣似的跳到了床上,與臭蟲們展開了一場慘烈的廝殺。他喊道,“來吧,我要一隻只,捏死你們這群可惡的臭蟲,一個個只會吸血,不懂回報的臭蟲!”
隔着一道重鐵柵欄,武陵雄望着陸刃瘋癲的模樣,臉上露出嘲笑,他扭頭哼道:“這老東西,是不是瘋了?”
“還沒有。”武陵風得意地說道,“老東西忍受不了人生巨大的落差,僅僅是一時氣血鬱結,想不開而已。等他想通了,自然會好起來的。”
“那樣就好。”武陵雄摸了摸比小孩胳膊還粗的鐵杆,他說,“大哥,你為什麼只廢了他的武功,而不幹脆殺了他?”
“他浪費不了多少糧食。”武陵風走到牢房近身,目光里浮現着陸刃張牙舞爪的滑稽模樣,他笑道:“留着他,日後說不定,有大用!”
“大用?”武陵雄摸摸下巴,一頭霧水的說,“他現在連武功都沒有,還被人砍掉了一隻手,廢物一個,能有什麼用?”
武陵風淡淡一笑,沒有繼續回答,他敲了敲柵欄,發出重重的金屬聲,對裏面喊,“老東西,你既然這麼閑,幹嘛不現在默寫《千軍破》的修鍊方法呢?只要你寫出來,我馬上放你出去,那樣你就不用在擔心臭蟲了,怎麼樣?”
陸刃彷彿沒聽見似的,他繼續在床上與臭蟲大軍作戰。這會兒,他旗開得勝,五六隻大臭蟲,三四隻小臭蟲,被斬落馬下。並且偶然間在草席子下面發現了一個臭蟲隱藏的巢穴,密密麻麻的幼崽,像白色的芝麻似得。這讓他喜出望外,高興的大喊:“你們這些畜生、垃圾、惡棍,原來都藏在這了。很深嘛!是不是要趁我睡覺的時候,出來咬我。偷偷摸摸的干這事,一定非常爽吧?”
“現在不想寫?”武陵風不理會陸刃說什麼,他長嘆一口氣,淡淡的說道,“不要緊,我相信你早有一天會說的。”
“臭蟲!”陸刃突然大叫一聲,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盯着臭蟲窩說,“骯髒又卑微的生物,你們只配活在陰影之下,我即刻就要剷除你們。”
“哦!對了。”武陵風怔怔說道,“差點忘了告訴你,我已經命人把陸家大門上的匾額換上了武家。從今以後,麟州城將再也沒有陸家了,只有麟州武家。”
“噁心。”陸刃大喊着,用拳頭砸向巢穴,轉眼之間,臭蟲窩屍橫遍地,一陣陣臭熏熏的氣味瀰漫開來,他揪着鼻子,說,“你們不僅名字裏帶着一個臭字,連身體都是臭的,你們的臭,與生俱來,真讓人噁心。”
“不識趣的老東西!”武陵雄心平氣和了半天,這時突然瞪了一眼,他說,“你裝瘋賣傻也沒用!我勸你還是趁早把《千軍破》交給我。你知道,反抗是徒勞的,我們可以慢慢等!不過,這裏的蟲子,只會越來越多。”
“區區幾個小蟲,真當我會害怕?”聽此,陸刃停下手,背對着武陵風發出輕蔑的冷笑,“你這隻臭蟲,別白日做夢,痴心妄想了!《千軍破》乃是我陸家立足於江湖的根本,深奧至極,威力無窮,鼠輩根本不配擁有它!”
“真是這樣嗎?”武陵風捂着嘴,打了一個呵欠,搖搖頭說道,“你這張嘴,比你的劍還厲害。那麼我們走着瞧,總有辦法讓你開口。”
“如果這樣。”武陵雄彷彿想到了什麼,哈哈大笑道:“大哥,我倒是想到個辦法!”
“說!”
“既然他力氣這麼多,那就從明天開始,餓上他一餓!”武陵雄狡黠的說,“我看,米飯也不用吃了,用狗食就好了。”
“這個辦法好。”武陵風點點頭,“那就把這件事情交給你去辦吧。”
正在這時,從外面快速走進了一個家丁,他神色慌張的來到武陵風身邊,對他的耳邊說了幾句話。
“來的這麼快?”武陵風微微一愣,表情暗淡,問,“一共來了多少人?”
“三個人!”家丁說。
“什麼事啊?”武陵雄十指交叉,伸着懶腰問道,“到底是誰來了?”
“少羅嗦!”武陵風嚴肅的說道,“快跟我回去。”
“老東西!”武陵風轉身之際說道,“你最好這幾天就想清楚,不然,這裏不僅會有臭蟲,還會有其它什麼東西。”
“聽見了沒有?”武陵雄轉身踢着柵欄一腳,哎呦叫道,“疼疼疼。”接着,他瞪着圓目罵道:“老東西,你笑什麼笑。信不信我把你另外一隻手也剁掉?”
“臭蟲!”看着武氏兄弟離去的背影,陸刃把頭頂在鐵杆上暗暗罵道,“總有一天,你們會像我一樣,遭到報應!”
∽∽∽∽∽∽
陽光燦爛的從山後投射過來,夏風溫和的輕撫着面龐。
這個清晨,讓人感覺到格外的舒服。
此間,浪流微微閉着雙眼,雙手放在脖子後面,翹着一條腿,躺在船尾,沐浴在懶洋洋的陽光下。
船槳吱呀吱呀的聲音在耳邊有節奏的響起,小船平穩的向前行駛,流水的嘩嘩聲,讓他誤以為自己躺在一條小溪邊上,接着,他翻了一個身,看見了一個不大的棕色的瓷壇。
“順子。”浪流坐起來,拿過瓷壇,打開了蓋子,酒香味瞬間瀰漫而去,他美滋滋的問,“我們到哪了?”說完,他灌下了一大口酒。
“前面不遠處就是石頭城了。”順子從船艙里鑽出來,說,“我們剛過了麒麟峰,大哥你睡了太長時間了。”
“沒酒了?”浪流晃了晃手中的瓷壇,隨手把它扔進江里,他說,“一定是我昨晚喝醉了,這才睡的太死。”
“你的傷勢,最好的不要飲酒。”順子紅着臉,皺着眉。此時,手裏正拎着兩條鱗片颳了一半的魚,浪流不是認識魚,覺得像是草魚。順子接著說,“但看起來,大哥你好像沒事!”
“酒能療傷,你不知道嗎?。”浪流盎然笑道,“今天早上,我們吃魚嗎?”
“魚湯,清淡一些,對大哥的傷勢有好處。”順子說。
“我感覺紅燒更好,不過,清煮味道應該也不錯吧?”浪流說著,爬起來。接着,雙手伸直舉過頭頂,左擰一下,又擰一下的活動着筋骨,但他不敢太用力,怕把剛癒合的傷口撕開,他問順子“你剛才說,我們快到哪了?”
“石頭城!”老蔡在船首喊道。他光着黑黢黢的膀子,肩膀披着一塊灰不拉幾,用來擦汗的破布,握着船槳的胳膊,清晰的鼓起了結實的肌肉,他接著說,“那城中有草藥鋪子,會對浪英雄的傷勢極有好處。”
“那麼!”浪流駐足眺望遠處朦朧的城鎮模樣,想了想,說“先去石頭城打一壺好酒,然後順便找些草藥來!”
“若是去郎中那看看,就更好了。”老蔡說。
“無礙!”浪流得意揉了揉手腕,他彷彿想到了什麼,於是說,“老蔡,你最近乖了不少嘛,怎麼不啰嗦去東丘的問題了?”
“浪英雄,你可真厲害。”老蔡眉飛色舞的講起來,“那天,你教了我一招巧用力的方式。我掌握了要領,如今我劃了幾個時辰,感覺力氣仍然充足,都不覺得累。這兩個膀子也不酸疼了。”
“小伎倆!”浪流呵呵笑道,“改天我再教你幾招,到達東丘之後,你少說也是個武林高手了。”
“還是不能去東丘!”老蔡猶猶豫豫的說道,“那太遠,就像天堂!”
“那我就讓你活在地獄裏!”
“哎呀呀...浪大俠...英雄...別打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