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晚上九點,京南市公安局的會議室里燈火通明。
奮戰了一天的警察們此時此刻臉上都已經寫滿了疲憊。
因為今天下午稍早的時候京南市突降雷雨,導致京南洱東國際機場的航班發生了大面積延誤,所以直到一刻鐘以前鞏岩松教授才帶着公安部的兩個法醫趕到了京南市公安局。
剛一到局裏,兩個公安部的法醫就馬不停蹄地會同京南市局的法醫一起投入到屍檢的工作當中。
鞏岩松簡要的聽完朱思成對於整起案件的基本彙報之後,他眯着眼睛,緩緩點燃了手裏面的香煙之後又狠狠地嘬了一口。
鞏岩松是M國建國后的第一批刑偵警察,有着超過三十年豐富的刑偵經驗。現在的他不僅是公安部副部長之一,同時也是M國刑警學院刑偵專業的客座教授。今天在場的眾人中除了蘇若和孫萌之外,羅飛和朱思成也曾是他最為得意的門生。
羅飛是谷川市刑警隊的風雲人物。還不滿三十五歲的他早在三年前就成為了谷川市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刑警隊長。
在接到刑警學院的師哥朱思成打來的求助電話之後,羅飛沒有任何猶豫,他馬上帶領着蘇若和孫萌火速趕到了京南市。
這些年來,以不到一千的警力就能把京南這個人口雖不足200萬卻流動性極強的城市維持在一個相對穩定的狀態,在羅飛的眼裏他這個師哥的確是有兩把刷子的。
也正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如果不是遇見了非常棘手的情況,恐怕朱思成也不會想到向自己曾經的師弟打電話尋求增援。
眼前的狀況就讓勢單力薄的朱思成頗為撓頭。
會議室里從剛才開始就一直保持着雜亂有序的聲音。大家都在交頭接耳的交換着自己的看法,只有蘇若和孫萌在翻動着自己面前法醫拍回來的現場照片。
吱嘎。
隨着一陣推門聲傳來,整個會議室里瞬間恢復到安靜的狀態。
京南市公安局法醫科科長呂子喬跟在兩名公安部法醫專家的身後走進門來。他的手上還拿着一摞厚厚的屍檢報告。
“各位久等了,下午回來局裏之後,我們馬上就對屍體進行了屍檢。剛剛也和兩位公安部的專家進行過反覆交流和確認,現在我就把屍檢的基本情況跟大家反饋一下。”
“辛苦了老呂!”朱思成說著朝呂子喬扔過一瓶礦泉水,呂子喬擰開瓶蓋大口喝了下去。
市局的實習法醫小王在他喝水的時候就已經把屍檢報告分發到了每個人的面前。蘇若順手拿起屍檢報告仔細的翻看着。
呂子喬走到投影儀前放出現場照片。
“今天上午,我們接到京南市海關臨檢處的報案,報案人在電話中表示他們在一個藍色集裝箱臨檢的過程中發現一隻黑色皮鞋和一隻帶血的人腿。接到報案后,我們市局法醫第一時間到達現場進行現場勘查。現場勘查的結果如下:死者男性,身高在一米七零,上身穿着一件的確良的花襯衫,下身是一條磨到發白的牛仔褲。死者左腿從膝蓋上三分之一處斷開,僅有皮肉相連,大腿表面的血跡已經凝固。左腿斷裂處有肉眼可見的骨頭。”
呂子喬隨後打開部分屍檢報告及屍檢過程中固定的照片投在牆上,蘇若和孫萌不約而同地皺起了眉頭。
“雖然死者左腿動脈被砍斷,但他真正的致死原因卻是胸部遭受了槍擊。”呂子喬的一番話讓現場所有的警察們為之一震。
“屍檢的過程中我們在死者背上左側肩胛骨下方偏右二十厘米處發現一個彈孔,同時我們在死者左側胸部的第四根肋骨正下方也發現了同樣大小的彈孔。經過彈道痕迹分析,我們可以確定兩者為同一顆子彈經由死者胸部正前方射擊而形成的貫穿傷。雖然死者的心臟完好,但是心臟下主動脈卻被子彈擊穿。通過屍檢我們也找出了符合槍擊致死的其它指征,例如死者腹腔內發現大量積液,同時屍表的皮膚呈青黃色,並且帶有褐色的出血點。從死者的死亡時間來看,應該是十二到二十小時之前。死者當時應該是被槍擊中胸部之後就立即死亡了。”
“腿上是怎麼回事?”
鞏岩松又默默地點燃一根香煙,香煙散發出來的味道把坐在他身邊的朱思成嗆得一陣咳嗽。
“死者左腿斷裂處發現整齊外翻的小皮瓣,所以我們推測兇手在這裏使用的兇器應該就是類似於斧子這類沒有利刃刀口的鈍器。同時從屍體表皮剝脫的遊離緣連接情況來看,我們判斷傷口的作用力方嚮應該是從右至左。從表皮脫落的顏色來看,死者的死亡時間與剛才推測的死亡時間大致相符。也就是說明死者在被槍擊之後不久左腿就被類似斧子一樣的鈍器砍斷。另外需要特別注意的是,死者的手指邊緣有整齊的老繭。我們還在死者手腕和腳腕處都發現了擦傷痕迹。說明死者生前應該是在一種被約束的狀態下遭受到的上述襲擊。”
“那麼顯然集裝箱裏並不是案發的第一現場。另外老呂,子彈的口徑是多少?”朱思成站起身來走向投影儀。
“5.56mm。”
“如果死者真的是個T國人的話,一個T國人死在了我們國家從L國進口產品的集裝箱裏,這件事你們可不能小視啊。一旦處理不好接下來可能會更麻煩。”鞏岩松掐滅手裏的煙頭,他抬起頭望着在座的眾人。
“對了,這個集裝箱是哪個單位的?”
“老師,經過我們調查,這個集裝箱是我市揚子集團的。”朱思成回話的時候畢恭畢敬,顯然他更習慣稱鞏岩松為老師。
“死者的身份確定了嗎?”一直沉默的羅飛此刻也放下了手中的鋼筆,抬起頭來看着呂子喬。
呂子喬搖搖頭:“死者身上暫時沒有任何其它能證明其身份的信息。”
“對不起呂法醫,我不同意你這個說法。”蘇若站起身來,儘管臉龐尚顯青澀,但他眼中卻透出了堅定自信的目光。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
“各位前輩,我是谷川市刑警隊的刑警蘇若。貿然起身,向各位說聲抱歉。”蘇若的開場白乾凈利落,像極了他的做事風格,從不拖泥帶水。
“我覺得死者是T國人這一點是確定無疑的。因為兇手曾經給我們留下了一個很重要的信息。”
蘇若走到投影儀前打開現場照片中一張死者頭部的特寫。
“請問呂法醫,您和部里的幾位法醫有對死者的耳垂進行過屍檢嗎?”
“耳垂??”呂子喬臉上的表情顯得十分驚愕,他走到蘇若身邊拿起投影儀上的照片仔細地查看。
“從這張圖片上我們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在死者的右耳垂上有一個耳洞。如果我的推理沒錯的話,這裏用重鉻酸鉀法進行檢驗的話,應該馬上可以發現上面有酒精的存在。如果這裏有酒精的存在就證明死者的耳洞裏曾經帶有類似耳環的物體。然而現在這裏的東西卻不翼而飛了,這說明了什麼?”
蘇若的話音剛落,會議室里就陷入到一片沉寂。他眯着眼睛左手捻着下巴,一旁的孫萌則面無表情的盯着手裏的屍檢報告。
“那麼,”蘇若環顧眾人,“在現場的時候我和孫萌曾經發現死者的頭部在陽光的照射下有物體發出類似於彩虹式的七色光。雖然只有一眼,但是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那應該是一個T國特有的銘牌,能佩戴這種銘牌的就是T國人無疑。因為在T國這種會反光的銘牌就是用那些夭折的嬰兒骨頭研磨製作而成,所以T國人也把它們稱為骨牌。根據T國的文化,這種骨牌雖然可以為佩戴者帶來好運,但是如果供養不善,也將會給佩戴者招來厄運。基於此,目前與T國毗鄰的我國和L國還沒有人會在身上佩戴這種東西。”
“即使確定了國籍對我們來說的意義何在呢?”朱思成的臉上依然顯露出一絲絲的迷惑。
“朱隊長,通過這個骨牌我還確定了死者的身份。”
“呂法醫剛才說到死者的手上有老繭,同時我們發現死者身上穿的是我們國家生產的的確良上衣。同時從死者身高及身形狀況來看,死者雖然是T國人,但他同時一定是長期居住在京南,並且從事的職業應該是簡單的苦力工作。基於此我們可以確定未來摸排的方向。”
鞏岩松和羅飛讚許的點點頭。
“但是,”蘇若的語氣依然不疾不徐,“我之前說到了死者身上這個耳墜現在已經不翼而飛了。那麼也就說明了,”蘇若停頓了一下,“屍體從現場運到京南市法醫中心的這個過程中,有人親手摘掉了這個可能會成為本案破案關鍵的耳墜。”
蘇若的話讓在場所有的人還是感到了無比震驚。因為他們知道,一般涉及刑事案件的屍體都會有專門的法醫及警察看護。如果在這個過程中屍體身上的某些證據遭到破壞,說明了什麼他們心裏也比誰都清楚。
“所以,你的意思是?”鞏岩松神情嚴肅的問道。
“我的意思想必大家心裏也都清楚。因為我之前有幸在警校的時候見過這種骨牌。這裏面其中有一種內部中空的結構的骨牌,只要一拉下面的拉環,便會露出中間的空隙。再根據京南市所處的位置,所以我認為這其中有可能藏匿了…”
“海洛丨因。”孫萌眯着眼睛,嘴裏幽幽的說出這三個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