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先知
養傷的日子格外難熬。好在這裏民風淳樸，鄰里和睦，時常有人來這竹屋串門。
只是，也許是這村子太久沒外人來了，孟凡姝覺得大家太過熱情了些。
“小姑娘，這是大娘早上才蒸的棗泥餑餑，你嘗嘗看。”
“丫頭啊，我是你劉嫂，住對門兒的，你劉大哥昨日打了只獐子，這會兒正在鍋里燉着呢，回頭我給你送一碗來。”
“姑娘，我是村東頭老李家的，這一筐山雀蛋，最補了，養傷就得吃這個。”
又一日……
“小孟啊，你一個人呆在這裏多悶啊，大娘叫我兒子來看你好不好，他是村裏的郎中，不但會看病，還會接生，這全村上下的牛都是他接生的。說起這個接生啊，上次有一頭牛就差點沒生出來，幸虧它……”
“孟丫頭，別聽他啰嗦。她兒子那小身板，你指定看不上，不如考慮下我家那小子吧，他可能幹了，一隻手就能拎起來兩百斤的糧食，長的結實，人又老實，嬸子讓他下午幹完活，帶你出去走走。”
“人家小姑娘傷還沒好呢，怎麼個‘到處走走’？我看你是想兒媳婦想瘋了吧，就你兒子那五大三粗的憨樣，小孟能看上才叫見了鬼哩……哎呀，你瞪我幹嘛？我又不是說你兒子是鬼……”
“你們倆都閉嘴！凡姝啊，別聽她們的，那倆小子，一個膽小怕事，沒一點男子氣概，一個蠢鈍如驢，斗大的字不識一個，你根本不用考慮，我外甥是村裏的教書先生，他最會疼人了，你們見面，肯定一見如故，能看對了眼。”
“吹牛吧你！還會疼人？那娃眼裏除了書就是書，滿口的之乎者也，他說的話有人能聽懂嗎？十足的一個書獃子！”
“哼！總比個憨貨強！”
“書獃子！”
“憨貨！”
“書獃子！”
“憨貨！”
…………
屋裏的人吵吵鬧鬧，卻不知屋外也有人在偷聽。
那是一男一女兩個小童，蹲着在窗口下，只聽女童壓低聲音問道：
“陳哥哥，她們幹嘛吵架？”
男童道：“笨！她們看姐姐長得好看，就想盤親說媒呢。”
女童歪着腦袋想了想，說道：“那姐姐一定煩死了，我們去把人趕走好吧？”
男童說道：“好啊，你就說族長號召大家集會，讓她們快去祠堂。”
這兩個小童是鄰居家的孩子，男的叫阿大，女的叫菲菲，孟凡姝也才認識不久。兩人一個聰明伶俐，一個乖巧懂事，孟凡姝倒是很喜歡他們，常吹笛子給她們聽。
小孩子的話有時候最是管用。看着幾位阿姨嬸子離開的背影，孟凡姝終於長出一口氣。
她摸了摸兩人的腦袋，說道：“姐姐謝過你們兩個機靈鬼，但是以後不許騙人！說吧，今天來想聽什麼曲子？”
“《折楊柳》！”
“《鷓鴣天》！”
…………
鏡湖位於忘憂村東南，孟凡姝和那位老者一同前往，到了以後才發現那所謂的湖，實際上是由大大小小几百個水窪連成。
每片水窪平整如鏡，透過那清澈的鏡面，孟凡姝看見了裏面的高山大河，荒野戈壁，看到了樓宇城池，走獸飛鳥，她終於明白，原來這一片片水窪內有乾坤，透過它們，能清楚地看到一個個天坑小天地！
孟凡姝心想，原來老伯知道小天地里的事，是因為這麼一個神奇的地方！
那老者看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和藹一笑，說道：“小姑娘，你可知道我是誰？”
見少女搖頭，老者道：“姓名法號我幾乎忘了。不過，在你們修士口中，我還有一個名字，叫‘先知’。”
孟凡姝聞言心中猛地跳了幾跳。她知道能夠遇見先知，是萬分幸運的事。他們有預知未來、提攜推衍之能，各個都是大神通者。鍾明和凌曳都講過的，天坑之底有一位先知，只是少女沒想到，自己不但碰到了，而且他還救了自己。
只聽那老者繼續道：
“但凡見到我的人，我都會許他問幾個問題。上一次有人來此，是五百年前，他品性不端，我便只許他一個問題。而姑娘你在無憂村的日子裏，通過暗中觀察，我看出你心性善良，心底明凈，因此基於你的品行，我許你三個問題。”
孟凡姝沉思片刻，開口道：“請問先知前輩，我弟弟星魁如今在哪裏？”
老者似乎早有預料，他微微一笑說道：“四方天，瀚海，離合宮！他處境不好亦不壞，此事你倒是急不得。”
孟凡姝得知弟弟的狀況，心中喜憂參半，她頓了頓，又問道：“前輩，為何我的功法遲遲不能提升？”
“你體內有一條異脈，名曰靈犀。靈犀脈隱藏極深，需要大量的靈氣灌溉生長，在靈犀脈長成之前，功法提升必然是極其緩慢的。”
老者看到少女悻悻不樂，接着道：“你不必煩惱，靈犀脈十分神奇，在其成長的過程之中，脈主人會逐漸擁有各種無法預知的神通。如同你一眼看穿他人命門，正是其一。”
孟凡姝心道原來如此，這般說來靈犀脈反而是更難得了。雖然這異脈讓自己的玄音訣進程緩慢，但自己也着實得了更大的好處。其實她哪裏知道靈犀脈豈止是“難得”二字可以概括的，當下只是心頭一喜，又道：
“第三個問題，墨姐姐的道侶如今在何處？”
只聽那老者淡淡說道：
“繾綣故人心，卻作薄涼意。他如今所在之處，正是古琴門！”
孟凡姝聞言心中巨震，脫口問道：“他是誰？”
老者並不回答，笑道：“姑娘，你已問完了三個問題。傷也早好了，是該離開的時候了。”
孟凡姝胸口不住起伏，顯然情緒激動，但那老者視而不見，只見他手掌攤開，掌中放着一根藍色鋼針，繼續說道：
“‘星河’寶劍雖毀，但那劍靈奮力守住了一小片殘軀，這根飛針正是取自殘破劍身的精刃，想必是那劍靈為了感激你，留給你的東西。”
他將飛針遞給孟凡姝，手掌又一攤，這次掌中是一顆深藍色的珠子，“這是藍魔的魔晶，理該歸你，若你將來有機會去魔界，或許用的着。”
孟凡姝接過這兩樣東西，突然腳下一空，卻是那老者提起她，徑直飛向鏡湖的一塊水窪。
二人到了水窪的正上方，老者道：“從這裏進去，就到了你同伴所在的小天地，你去吧。”
“等一下！”孟凡姝突然叫停，她從懷中掏出兩隻竹笛，說道：“這是我做的，送給阿大和菲菲的，您老幫我帶給他們吧。”
老者眼中閃過讚許的目光，原本打算將她拋下，這時輕輕將少女放開。說道：“老夫再助你行這一程！閉上雙目！”
得到老者助力，孟凡姝進入腳下這方小天地就容易的多。
她只覺只覺身體一陣跌宕浮沉，片刻之後再睜眼，已然雙腳着地。發現自己所處之地像是一間客房，耳畔有些嘈雜，細聽之下推杯換盞吆五喝六之聲不斷，心道原來是一間客棧。
她聽覺比起以前要好上很多，知道附近無人，便取出墨蘭溪留給自己的簪子。
打量了一番，輕聲說道：“墨姐姐，事情有了些進展。你一直不肯出來，不知為何，我總害怕你會……”孟凡姝定了定神，壓下心中的不安，接着道：“墨姐姐，姝兒冒犯了！”
放出神念，終是探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