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章【古怪】
金澤明今年五十六歲，但僅僅看外表絕看不出來。
眼睛有神，一頭黑髮，身材標準，無大肚腩，肌膚透着健康的紅暈。相比他的同學和同年人，他目測要至少小八到十歲。
用他的話說，他是犧牲了事業的代價，才換來更輕鬆悠閑的生活。
二十幾年前和他一起參加省中醫專家進修班的同學們，混得好的有北中醫大當碩士研究生導師的，有省和地區級中醫院的院長；混得一般的也至少是三甲中醫院的科室主任。
他卻在邯陽這個二甲中醫院窩了三十幾年。
原因無它，他是個妻管嚴和寵妻狂魔。雙重屬性。
妻子不願意離家，他也不願和妻子分離，哪怕他有無數次上調高等級中院的機會，也只能無奈放棄。
要說成績，他在邯陽中院也研究出本院腫瘤科的主打中藥“龍鳳膏”，能有效緩解各類腫瘤所致的疼痛。
作為邯陽中醫院腫瘤科主任，他的作息時間很有規律，每天堅持晨運。
這一天也不例外，他小跑回家，給老婆帶回豆腐腦和小籠包，洗了個冷水澡，換了衣服，提着小帆布包朝醫院走去。
到了醫院門口，他接到一個電話。
武江市中院的老同學鄭德華在電話里說：“老金，我代表95進修班同學會向你下達通知……”
金澤明笑着打斷，“是不是同學聚會，早知道了，白兵昨天晚上就通知我了……”
鄭德華笑着吐了幾句白兵的槽，隨即交代了一些準備事項，收線前忽然問了句，“你們醫院是不是有個新來的年輕實習醫生，叫韓什麼來着……瞧我這記憶，越來越差了。”
“怎麼，和你有什麼關係？”金澤明一邊朝和他打招呼的醫生護士點頭，一邊疑惑道：“我們醫院新進來實習生？少見啊！”
“對，叫韓向陽，好像在婦科輪轉。這小孩不錯，十天前，他還差點打了我和老郝、郝省的臉吶。”
“省骨傷科那位大神郝省？”
“還有華軍醫院的黃華軍，我們仨，都栽了，十天前接了個會診的活，來了你們邯陽……”鄭德華把事件簡單的做了介紹，“人家果然第二天就出院了……我說實話啊，把這樣的人才扔在你們醫院，糟蹋了。”
“嗨！韓……向陽，有時間瞧瞧，看看是不是你嘴裏的年輕人才。”
“好了，不說了，我馬上準備查房去，早點安排好時間啊！嫂夫人要有意見，帶上她一塊，你是特例。”
“去你的。我自由自在，誰還管得了我。”金澤明放下電話，步入腫瘤科病區，進走廊大門時，肩旁被人撞了一下。
“對不起！金主任，額們沒注意……”一對中年夫婦手挽手，提着餐盒，應該是出外吃早點的。
金澤明笑着揮手，“沒關係！”
剛要邁步，他忽然回頭，“高登山？咦！起這麼早……”
他驚奇的發現，高登山的氣色相當不錯，眼裏也有了點點精神氣，不再是以前的那種空洞絕望麻木。
高登山妻子見金主任臉色古怪，忐忑不安問，“金主任，是不是額家的不好……”
“不！好！氣色好，對了，他今天吃早點？疼得還厲害嗎？”
高登山妻子微微帶點兒驚喜，“從前天開始，他有了食慾，想要吃東西……”
金澤明微笑，“好事情啊！那他睡眠如何？”
“最近幾天睡得好，沒喊疼，也沒哼哼！”
“哦……”金澤明大感驚奇，他記得這個患者第二次入院時，就顯現出肝癌晚期的臨床癥狀，比如肝區劇烈疼痛，黃疸，全身酸痛，高度疲乏，睡眠質量差，食慾極差且多伴有噁心、嘔吐等。
現在居然有早餐的食慾，雖然臉色仍然帶黃，但較之前，明顯好轉，這就有些奇怪了？
他從事中醫腫瘤治療30餘年，實話實說，通過他之手，治癒的癌症晚期患者的確還沒有一例。但也有兩三例莫名其妙就痊癒的患者。
這也是癌症中的不解之謎。
你說用的藥物有療效吧，治癒率僅僅十萬分之一，十萬個晚期患者成功一例。
他以前也有過針對性的跟蹤研究，了解調查，但各種條件都存在，比如八年前，邯陽醫院就有位直腸癌晚期患者，在腫瘤科接受保守治療的同時，家人還四處打聽求購各種中藥和偏方，半年後，患者的癌細胞居然奇迹般的消失。
他找這位患者的家屬一打聽，說是吃了不下二十幾類中藥方和偏方。
那麼真正起作用的藥物是什麼，誰也不知道。
還有，鄭德華所在的武江市中醫院，去年就有個肝癌晚期患者自愈的例子。據鄭德華說，除了止疼葯，基本停葯，等死！後來莫名其妙自愈。已經上班一年多，活蹦亂跳。
難道又是個罕見的自愈體質患者？但金澤明知道，不管是從西醫還是中醫的角度，肝癌患者患者出現奇迹，是有自愈可能性存在的，但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比買彩票中頭獎的幾率還低。
見金澤明神情數變，高登山和妻子嚇得趕緊離開，招呼都沒打。
金澤明看着他們的背影，搖頭笑了笑，轉身進入腫瘤科一病區。
路過護士站時，一群護士在忙碌地準備着注射藥物。
護士長鬍盈在一旁監督指揮。
看到金主任，她打了個招呼，“主任早！”
“護士長早！”金澤明揮揮手，轉彎進了他的辦公室。
剛落座，打開電腦，一名住院醫殷勤地替他泡好茶，放在桌子上。
他哼哼一聲，輸入登錄密碼，察看管床病人的交接班記錄，一會查房要用到。
五分鐘后，他想了想，打開高登山的病例記錄文檔。
從入院第一天的各項檢查和治療看起。
這幾乎是個判了死刑的患者，唯一的希望是，控制病情發展，提高生存質量，延長生存期。但根據醫患溝通交流中得知，患者的家庭情況貧困，已經數次拖延繳納醫藥費。
越看他越覺得奇怪，遂喊了一聲旁邊辦公桌的住院醫師，“小王，去喊胡護士長過來。”
三分鐘后，胡盈踩着“咔嚓咔嚓”響的高跟涼鞋走就進來。
“金主任，您找我。”
“小胡啊！有個病人的情況問問你，我科十八床的患者高登山最近有沒有使用其它的藥物，包括院外的藥物？”
胡盈微微一愣，接著說：“都是院內開出的藥物……”她指指電腦，“檔案都有的。”
金澤明觀察她的表情，溫和的笑着說，“我呢，沒別的意思，就是察覺高登山的病情突然趨於好轉，想了解下。”
胡盈想起韓向陽的叮囑，不要把他偷偷用藥的事情外傳。但金主任是個老好人，很少批評人。用米院長在會議上的發言，說金主任很少把精力放在科室管理上！只專註於自己的病人、看好自己的專家門診！這是不稱職的一個和諧科室。
“金主任，我不是太清楚……”
“小胡啊！你就當幫幫我，如果能了解到什麼我們沒發現的、特殊的治療手段，對醫療事業也是個貢獻嘛！”金主任也沒抱什麼希望，隨口一說。
話說到這個份上，胡盈沒辦法繼續隱瞞，況且，她都目睹了高登山一日好過一日的身體，她小心翼翼道：“別的病人我真不知道，十八床的高登山……他十幾天前開始服用韓醫生提供的中藥。”
“韓醫生？那個韓醫生？我們科？難道是肛腸科的韓曉？”金澤明皺起眉頭。
“是新來的實習醫生韓向陽。”
“實習醫生，韓……”金澤明眉頭一挑，“是在蕭靜秋的婦科輪轉的那位韓向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