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成親
伯府的辦事效率相當快,第二天便派了大管事來莊子上與林管事見面,把婚禮和林管事一家子入良籍的具體事項定下來。又給林管事看了聘禮單子,交代一應事務均不用林管事插手,連新娘子的嫁妝都是伯府買了現成的抬過去。
按照禮法,兩姓結親應先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最後才能迎親,一套程序走下來至少得三兩年,但四少爺的病情卻等不得。大管事也不避諱,直道照伯府的意思,事急從權,算了最近的吉日,先把新娘子抬回去,給四少爺沖了喜再說。
最近的吉日,是四天後的一月二十五日。
林霜一家四口及小丫頭銀兒被接到大興一處名喚棗兒庄的莊子上,臨行前林老爺和太太都來送行,沒敢受林管事一家的磕頭,還送了一房下人,贈了金銀若干。
有伯府出面,林管事一家入良籍的事辦的很順利,只需林家放籍,去官府做個登記,拿了文書,其他的事情應城伯府自有安排。
應城伯府給的聘禮包括棗兒庄和莊子前邊五十畝良田,西邊一片種了樹的坡地,這是給林管事一家居住和以後生產生活的。另有白銀一百兩、布十匹,八式海味、三牲大魚、茶葉喜果貼盒等等。其他金銀飾物,傢具擺件等將作為嫁妝在迎親前抬到伯府。
到了迎親前一天,伯府又安排了兩個媽媽和四個小丫頭到莊子上服侍。
林霜還沒留頭,頭上只有三撮短毛,全福人在短毛上象徵性的梳了一百下,給她戴上假髮,罩上冠兒,兩邊用繩子系牢,又插上金飾,頭上份量漸重,壓得林霜哇哇叫。
先前開面的時候,全福人就被她嚇了一跳,開面歌只唱了一句,林霜便被絞面繩扯的大哭,後面的儀式只得做做樣子草草了事。
林霜這哭,一半是裝模作樣嚇唬人的,一半也是心酸難過。
自從來到古代,人生地不熟,什麼都不懂,好不容易與大槐莊上的人熟悉了,如今又要被送到陌生的地方去沖喜,雖然前世的記憶沒有完全恢復,她也知道沖喜不是什麼好事,像應城伯府這樣的勛貴人家,婚事安排的這樣急,搞不好四少爺病的只等她過去咽氣了。
哭了幾聲,發現這招好使,她一鬧,全福人不敢再往頭上插首飾,避免了脖子壓斷的風險。
房裏眾人嘻嘻哈哈,一半羨慕陳娘子有福氣,說著恭維話,一半瞧着這麼小的新娘子梳妝新奇的很,說著俏皮話打趣。陳娘子臉上掛着淚,一時被逗的哈哈大笑,一時又為女兒小小年紀將要離開自己而難受。
到了下午,林霜已經餓的奄奄一息,一大早起來到現在只吃了半個干餅,又飢又渴。林霜吵着要吃的,陳娘子只得在一旁哄她,叫小丫頭端了碗糖水過來,卻只給她餵了一小勺潤潤嗓子,怕她在花轎上憋不住要方便出醜。
等到前頭吹吹打打熱鬧起來,接親的隊伍終於到了。
林霜迷迷糊糊被陳娘子搖醒,媽媽們七手八腳給她整理衣裳頭飾。收拾妥當后,陳娘子與一眾人往前頭去招呼賓客,林霜靠在一位媽媽懷裏打瞌睡。
正眯着眼,林夏從門口鑽進來。另一位媽媽見了林夏,趕緊阻着他叫他出去。
林夏掙開她,跑到林霜面前,半跪在地上拉起她的手道:“妞妞,哥哥來看你。”
林霜感覺袖子裏的手上被塞了一個大紙包,想拿出來看,被林夏抓着手。
林霜抬頭一看,見林夏穿了嶄新的寶藍色綢衣,戴着鑲金邊的暗紋小帽,濃眉大眼,十分好看。
林夏沖她眨眨眼,狡黠一笑。
“哥哥……”
林夏張了張嘴,沒出聲眼圈先紅了。
“……你,你別睡了,新郎來了。”
抱着林霜的媽媽笑道:“舅爺,來的不是新郎,是咱們府里三少爺替四少爺來接親的。您去前頭看熱鬧吧,一會還要背新娘子上花轎呢。”
林夏輕輕“嗯”了一聲,這才鬆了手。
“妞妞,哥哥去前頭瞧瞧。”
林霜點點頭,這一動,只覺得脖子已經被冠飾壓的木了,又酸又疼。
因為新郎官身體不好,定了來接親的是應城伯府三老爺的二子。
陳娘子往堂屋一看,只見眾人簇擁着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兒,那小孩穿着改過的大紅喜服,頭戴新郎官帽,帽子太大,掛在額上,往後罩了他整個後腦勺。
陳娘子走到林管事身後,扯了扯他的袖子輕聲問道:“不是說三少爺十二歲了嗎,怎麼看着不像?”
林管事偷偷擺了擺手,道:“三少爺早上鬧肚子,換了親戚家的孩子來接親。”
陳娘子半晌無語:“這是誰家的孩子?”
林管事道:“是沈秀才的嫡子。”
陳娘子懵了,想不通這沈秀才家的兒子怎麼能替應城伯府四少爺來接親。
伯府來的賓客們嘻嘻哈哈打趣那小孩,有人教他回去後向沈秀才鬧要娶媳婦,又有人問他是想跟新媳婦睡還是跟奶娘睡,逗得他面紅耳赤,抓着大袖子站在堂屋裏不出聲。
到了吉時,媽媽抱了新娘子出來給爹娘敬茶,林霜只跪着,茶是媽媽端着的。
林管事照着事先背好的台詞說了句:“往之爾家,無忘肅恭。”
陳娘子剛想說幾句叮囑的話,一張嘴,喉嚨被哽住了,眼淚怎麼都收不住。
眾人又七手八腳的安慰陳娘子,哄林霜蓋了紅蓋頭,喊林夏來背妹妹上花轎。
林霜袖子裏抱着林夏給的紙包,趴在林夏的背上,只覺得到處亂鬨哄的,陳娘子的嗚咽聲,婦人的安慰聲,男人扯着嗓子笑鬧聲,出了門又有鞭炮聲,鑼鼓聲,嗩吶聲……
林霜湊到林夏的耳邊,道:“哥哥,你要常來看我。”
林夏沒回答,不知道是否聽到她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