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血戰功成
武崇訓立於場中,凝神望着臉上掛着淡淡微笑的李隆基,雖然心中諸多懷疑,可一無證據,二來此刻已由不得他再後退,便只能做出十二分的強硬。去看看。
睨着李隆基,他冷笑道:“這世上沒長眼睛的人還真不在少數,居然連一隻母雞都有人下注!三郎,看來你在長安城中鬥雞跑狗之名還真是頗有好處。”
李隆基一笑,也不着惱,只淡淡道:“可是,便是二郎你不也是信得過我這鬥雞跑狗的本事了嗎?怎麼樣,又在外圍賭局壓了大將軍多少?”
“百萬錢,”順口答了一句,武崇訓才意識到自己竟順着李隆基的意思說話。啐了一聲,他挺着脖子道:“別人看好你,我武二郎可看不好你那隻破雞!我就不信了,你只老母雞還能斗得過我的大將軍!來來來,現在就讓大將軍撕了它!”
說著話,已經揚起頭示意下人把大將軍放入場中圍着的矮幔中間。
雖然個個都是王孫貴戚,可一旦真的開鬥了卻沒有一個還能端着架子坐得住的。一如平常百姓,興奮異常。除了仍跪坐在案后的李裹兒和武延秀外,就連李儀也和李元手牽着手跑到場中,圍在圍幔旁翹首相看。
雖然下注壓了烏羽以助聲勢,可其實李氏兄弟外加一個薛崇簡都打心裏並不相信烏羽會勝。甚至薛崇簡乍見烏羽上場還在心裏嘀咕:早知道表哥手裏沒有能斗的雞了,還不如出城多找幾家呢!現在倒好,竟用一隻母雞出賽……
倒不怪他們不信任李隆基,畢竟自古以來鬥雞就沒有用母雞的。從古自今,都說好鬥公雞,何曾見過母雞也雄糾糾氣昂昂地爭鬥不休?
心中雖然暗自感慨,可看着場中的目光卻也都是專註。而武崇訓更是尖聲笑道:“三郎這次可得讓我們好好開開眼界了……”
笑聲未息,他忽然目光一凝。有些奇怪地看了眼沒有立刻撲上前而是極鄭重地與那隻烏羽對峙的大將軍。一腳踹在那飼雞的宦官屁股上,他厲聲喝道:“這、這……你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快催它上前啄死那母雞!”又抬頭瞪着李隆基罵道:“你倒是狡猾?莫非連斗個雞也要使上美人計不成?”
眾人大赧,可看看場中的情形,卻也不禁覺得有些古怪。難道大將軍還真是一看到這烏羽便起了憐香惜玉之心不成?這樣一想,他們自己都先覺得汗顏了。
倒是薛崇簡,偏着腦袋看看李元低聲道:“這……兩隻雞是一個雞舍里出來的?”
李元看着他似乎是有些猜疑的神情,挑眉一笑,沖他招了招手。在他側過頭把耳朵湊過來時,附在他耳邊悄聲道:“可莫要忘了你答應過我要與我分成的!”
薛崇簡挑起眉,眼睛一亮,嘴角便露出一抹笑來。
武崇訓無意回眸間看到薛崇簡臉上的笑,更覺得不對頭。狠狠推開那宦官,自己用力一把打在大將軍的屁股上。大將軍吃痛,回過頭就啄,要不是武崇訓躲得快,險些被啄出血來。又恨又氣,武崇訓直接開罵:“沒種的東西!再不上前,老子就拔光了你的毛燉來吃……”
不知是真的聽懂他罵的話了還是終於等來了進攻的好時機,大將軍終於一扇翅膀,直衝上前。與此同時,一聲琵琶驟響。激昂的琵琶聲里,兩雞爭鬥互搏,一個咄咄逼人,一個步步後退……乍一看,竟似大將軍威風凜凜,直把那隻烏羽逼得走投無路。
武崇訓眼見大將軍如此威猛,心裏樂開了花,指着場中兩雞,放聲大笑。好象已經看到大將軍輕而易舉地取得勝利,為他贏回了大筆錢。
他樂得開懷,卻沒留意到李隆基抿唇淺笑,就是原本並不看好的李氏兄弟也都望着那兩隻鬥雞露出深思之色。雖然看起來烏羽盡落下風,可眼尖的卻能發覺一番折騰里,大將軍竟是根本就沒啄到烏羽一下。
看着武崇訓欣喜若狂的神情,李元不由抿唇一笑。眼角一瞥,忽然撒開了李儀的手,快步走到一角正端坐在一張胡床上彈琵琶的樂伎面前。那樂伎還在發怔,她已笑着伸出手來,不管那樂伎願不願意,徑直從她手中奪過琵琶。竟就那麼抱着琵琶,十指飛動,卻也是一曲《十面埋伏》,氣勢磅礴,如雷霆不休,真如萬騎飛奔,縱橫沙場一般令人鼓舞人心。
可是,一曲終了,她卻未如那樂伎一樣再重來一面,而是十指不停,竟是接着又是一曲“武曲”。這一首,乍聽似乎是與《十面埋伏》有些相似,可不過數聲,便聽出有很大不同。這,卻是一曲《霸王卸甲》。
若說《十面埋伏》是一曲勝利之歌,那這《霸王卸甲》便是一曲亡者輓歌。悲壯而凄涼,盡訴楚霸王戰敗的沉痛與別姬的凄傷……
這一曲奏出,原本還情緒高昂的武崇訓越聽越不是滋味。這算什麼意思?這邊他的大將軍馬上就要得勝了,那小娘子偏奏什麼《霸王卸甲》。難道竟是要詛咒他?
這麼想着,他扭頭看向李元的眼神便有些怨怒。薛崇簡看得分明,一聲冷哼,錯步上前,竟是直接攔在武崇訓面前。武崇訓呶了呶嘴,不敢多說,只能哼哼道:“這時候奏這個,有點……嗯……”
轉過頭去,他瞪着場中兩隻鬥雞,不知是心裏因素還是真的情形不妙,他只覺大將軍的動作竟似越來越慢,也沒有剛才那麼兇猛。心裏着急,卻不敢衝著李元發火。只得抬眼瞪着那宦官大罵道:“還不快噴水!噴水……”
這給鬥雞噴水,卻也是有講究的。鬥雞相爭,總有疲憊之時,一般來說,若不是生死之爭,或許雙方就此罷手了。可若是給鬥雞噴水激起鬥志激昂,那這賭局也就必定非死即傷。
那宦官聽到武崇訓的大叫,忙上前去往大將軍身上噴水。而李隆基身邊的小宦官也快步上前,依法往烏羽頭上噴上冷水。
這一噴水,兩隻原本現出疲色的鬥雞便又都精神了起來。尤其是大將軍,竟似豁了出去一般什麼都不顧地往上沖。憑着這一股狠勁,還真是狠狠啄中了烏羽幾下。
武崇訓大聲叫好,臉上笑容又現,甚至還抬起頭得意地瞥了李隆基一眼。李隆基卻只是不聲不響地看着場中,反是薛崇簡握拳大聲呼喝,竟似為那烏羽加油一般。
李氏幾兄弟原本並不對這烏羽上心。可見這烏羽連中數招卻仍然撐着身體與那大將軍游斗不休,竟也不知不覺間俯低了頭,全神貫注地盯着,為烏羽叫好的聲音也漸漸高了起來。
眼看着大將軍凌空飛起,竟又如上次斗青風一般以利爪飛抓烏羽,饒是李隆基一直都表現得鎮定異常,卻也不禁微微色變。
可就在大將軍凌空飛抓的一剎那,烏羽竟是沒有如其他鬥雞一樣以爪相對,而是翅膀一撲棱,避向一旁。就在大將軍將要落到地面之時,它突然躍起,以喙相啄,竟是又一次重演了之前戰勝大將軍的那一幕。只是這一次,它的翅膀拍打得更為有力,而且所拍打的位置恰恰就是鬥雞腦袋上最脆弱的部分——眼睛。
眾人在旁看着,只見到大將軍的眼角滲出鮮血,叫聲也越來越凄厲。可烏羽卻是仍不放鬆,死命地拍打着。在大將軍終於用力甩開它后,也不後退,竟是悍然飛撲上前,爪子狠抓,雞喙猛啄,翅膀更是用力拍打,竟似乎抱着必死之心要拼個你死我活一般。
眾人都不是第一次看鬥雞,也都見過如此凌厲的攻擊,可是這樣的攻擊竟是出自一隻母雞,若非他們親眼所見,怕是誰說就要啐誰一臉的。
烏羽悍勇,可大將軍卻似有些微怯意。又因為一隻眼睛竟似被啄瞎了一般,鮮紅的血一滴滴地滑過羽毛滴落在地。連頭都歪歪着,似乎有些看不清對手,連被烏羽抓中幾下,更是搖搖**墜。
武崇訓看得臉都綠了,也顧不得體統,直接就破口大罵起來。看那急切的神情,竟象是要馬上跳進場中親自動手一般。心裏憤恨,他也顧不得薛崇簡的威脅,直接就扯着嗓子大叫:“這彈的是什麼鬼東西啊!還不快給老子停了……”
薛崇簡臉色一沉,狠狠地瞪着武崇訓喝罵道:“你說什麼?你敢再說一遍……”
武崇訓目光一閃,到底沒敢接話。
坐在角落的李元卻是抿唇一笑,指尖輕抬,琵琶之聲便突然戛然而止。
可惜,她這一曲《霸王卸甲》算是終了了,可就在琵琶聲驟斷之際,大將軍也身子一歪倒在地上。渾身鮮血淋淋,雙爪用力蹬着,卻到底是再也撐不起來……
終於,這一場鬥雞賽分出了勝負。
武崇訓愣在當場,怔怔地看着場中,好半晌都沒緩過神來。直到有鬥雞坊的管事躍入場中,以紅布裹起同樣是羽毛沾血,受傷不輕的烏羽包起來並大聲宣佈輸贏時,他才象是猛然回過神來:“不可能!怎麼可能竟是這樣呢?”
低喃着,他突然猛地抬起頭,瞪向李隆基還有不遠處的鄒思明。大聲喝道:“姓鄒的,你竟敢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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