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帝鄉非吾願

帝鄉非吾願

“天就要黑了，宮門就要大關，殿下不能夠出去！”

東宮殿看着熙熙攘攘圍着自己的守衛，守衛們都是一臉的無奈與懼怕。

他知道宮廷的儀制，入夜之後禁止出入，那是為了皇家的安全緣故。

東宮殿微笑的命令有一點不小心打擾的歉意，不過事情來得太過於緊急，他有一點無可奈何。

殿下的馬車駛過宮門，天空已是半明半暗，夕陽的餘暉已經消失，轆轤的車輪聲中，他端坐在車廂之內，兩手交疊。

他想起下午，尚英回宮時候的鄭重：“太子哥哥，素郎中說，如果您儘快出宮，或者能夠再見阿素一面。真奇怪，難道素郎中將出遠門？”

他想起自己聽見母后說及“梅家的小姐，明禮而謙遜，雅重而秀美”，滿心的身力交瘁，中宮嫡子，太子儲君，將要到來的大婚是理所應當的。櫻花樹下淘氣含笑的少年，薔薇香氣里的過往，這是一段不能夠宣告的秘辛。

我怎麼能夠愛上一個少年，這是錯誤的；不能夠告訴他，這是彼此的輕辱；也許以後會遙遙相看他的笑顏，心裏全部都是這一年春起夏沒的溫暖，在我漫長的帝王的人生里偶爾閃現。全本小說網文學網

他靠在車廂的座上，榻太過於柔軟，腦海像進入漫長沒有光輝地黑夜。

聽見馬匹的嘶叫。從皇宮到素家，這一段路程如此遙遠。以後再也不見他，再也不親近地見他！我會成為明君，他會成為賢臣，譜寫一闋君臣相處的嘉話。

東宮殿從車上跳下來，垂着頭來接受素留楓的迎接。

素花花公子的語氣一如既往的高揚。

東宮殿看他一眼，今日的阿素有一點鄭重，嘴角卻溢滿怪異的微笑。雖然是好長時間地想念。再見卻是冰冷的相顧無言。

他聽見素留楓的嘟囔：“好啦，知道你也不待見我！趁今夜我父母出門見客，趕緊進來！”一遍說著一遍拽起他的衣袖，“有人都等急了！”

天氣太熱，窗戶盡開，偶有清風。已經入夜，室內燃了一對蠟燭，燭光旁的一瓶梔子縈繞着甜香，素留櫻氣呼呼地靠着花瓶坐在桌旁。

東宮殿推門進來。她剛剛百無聊賴地站起。

無聊的時候喜歡雙手握拳，果然是自己常常見到的樣子。http://

她對上東宮殿的雙眸，垂頭有一點小心翼翼：“哥哥告訴你了嗎？會不會有一點小題大做-

話音未落，東宮殿已經走到她的身邊。他看着她神思莫測。

“你這個可惡地丫頭----”突然惡狠狠地拍打着她的肩膀，你這個可惡的臭丫頭，你為什麼要一直欺騙我！如果----我真的會就這樣接受！”

“難道欺騙我就那麼有趣嗎？嘲笑傻傻地我很好玩嗎？然後一直遠遠地分開，擁有各自的人生，阿素你真殘忍----”

雖然肩膀上有一點點疼。殿下的手力還蠻大的。無數次地想過告訴殿下吧。不過也許殿下只是喜歡那個一起讀書的少年，或者會東窗事發連累家人，或者殿下會唾棄自己。以為自己也只是一個想鯉魚躍龍門地虛榮地人。

她想起下午地時候，哥哥板著臉問自己，一臉鄙夷：“皇后亂點鴛鴦譜，你該不會就要嫁給福成君，那樣也太沒有追求了！好吧，算我沒說，做皇子妃將來也滿威風！”

“我當然不會喜歡福成君，不過----”

“阿寶你想，不如趁事情還沒有宣佈，我們先來個木已成舟，生米煮成熟飯吧，守業這個臭小子將來總要成親，況且你又愛慕他，不如先賴上他吧，老好人可能不會拒絕！咱先不說錢，忒俗氣！楚公子有房有車有官位條子好，不嫖不賭無小妾，怎麼也是一個四有三無好青年呀！”

“或者，你跟守業去私奔，雖然禮法上有點不和，不過私奔可是件浪漫的事----”

她想起哥哥說“好了不跟你樂活了，你不要再瞞着殿下---殿下的雙手好像有一點勇敢地撫住自己地肩膀：“阿----素小姐你不要擔心！”

素小姐，這稱呼好詭異，她回首看東宮殿，他滿臉都是紅暈。

“我晚上回宮就跟母后說，我早已心有所屬，母后不會逼我！你放心！”

素留櫻暗自腹誹，我幹嘛要放心，難道我害怕沒有人娶我？

“我會跟母后說，我的太子妃就一定只是你！”

太子妃！素留櫻激靈靈地打一個寒磣，她幻想高大空曠的宮殿，懸挂滿耀眼的燈籠，金黃色的帷幕無處不在，烏戚戚的內監一堆，高鬢如雲的侍女一群，而自己被金銀的大冠壓得垂頭在那裏發獃。

帝王家並不像素家一樣，幾仆幾婢。做侍讀的時候，她已經覺得皇室的生活每一處皆是不自由，她想起後宮中美人如花，她想起當今陛下的後宮三千。

將來----想必殿下也會一樣，而自己不過是殿下眾多女人眾多的一個，隔着遠遠，踮起腳尖，去看看重重簇擁之中的殿下。

不，我不可以，這並不是自己夢想里的日子，萬山千山都沒有洒脫看遍，我必須是自由的。

帝鄉非吾願，富貴不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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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一位老嫗，坐一輛舊車。

轆轤車輪碾過蒼青色的石板路

她揭開一幅帷簾，回首含笑

----然，我已不問江湖事久已----

彷彿凝霜帶雪，笑顏恍如二月梨花

可是此刻

屬於卑微臣妾的時代才剛剛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