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命相連 第一章
什麼是初戀?這是一個難以讓人做出確切定義的詞彙,它往往發生在少男少女最純真的年代,那時候的他們心智尚未完全成熟,沒有社會上的爾虞我詐,也沒有現實中的勾心鬥角。也許絕大多數人都會這樣將之定義:“初戀就是人生中第一次戀愛的經歷。”可對於它的解讀也不能僅僅停留在其表面意思上,更應該說它其實是代表着生命中一份最真摯的情感。
哪怕你一生之中談過許多次戀愛,又或許會和不同的伴侶結合而產生不同的家庭,但在你心中,初戀的地位絕對沒有任何人能夠輕易撼動。因為那時用盡全部身心愛過的人,是很難將其從記憶中完全抹除的。但凡是人,就肯定會對某個事物或在某個方面上存在着某種執念,而初戀是人生中最難以忘卻的記憶,是第一次求而不得,輾轉反側的曾經。
隔了幾十年回首過往,或許你會驚訝地問自己為何那時可以對一個人毫無保留地付出所有。兩個人由於種種原因而未能最終走到一起,你的不甘心藉著歲月的催化劑而轉化成為人生的執念,成為你心中扭不開的結,堆積在時光里,分分秒秒地糾纏着自己。所以說,人放不下的並非是那段初戀,而是無法放下自己內心深處時時糾結的執念。初戀對你意味着不僅僅是曾經的愛人,更像是逝去的青春。你懷念他,便是在懷念過去,懷念那個喜歡着他的你,懷念着那段青澀的青春。
“為什麼我們最後沒能在一起!”也許這句話困擾了你一輩子,成了你時常挂念的遺憾。可人就是如此,失去后才會懂得珍惜的含義。人生最殘酷的,莫過於只有一次。所以初戀就像逝去的風景,也只能在腦海里重現了。而那短暫的風景,會像定格的畫面,永遠封存在心底,成為珍貴的記憶標本。
而初戀對於馮洛德而言,更有着一層特殊的含義,那就是“第一次的失戀”。
而當他得知自己的“初戀”居然會參加同學會的時候,他整個人都興奮地快要跳起來,畢竟同學會是可以見到初戀的最好方式,可他不禁猶豫了許久,無數次地想說服自己不要去自討沒趣,一旦參加同學會,就會憑空地出現許多不必要的是尷尬。便是由於要迴避這份尷尬,以致於他從未曾參加過任何形式的同學會。更何況他對“同學會”這三個字飽含了一種莫名複雜的情感。
同學會,顧名思義即同學之間的聚會,其意含同學之間的離別,有短暫的分開后的再相聚,也有分別多年後同學的再次相聚。十年寒窗,帶走的是青春和友情,茫茫人生相遇相識也算緣分,而多年未見,友誼長存,總避免不了的還是同學會。
面對同學邀請的聚會,自然可以有兩種選擇,去還是不去。很多人想要去,但是去了便意味着自討沒趣。因為時代改變了,如今的同學會早已經變成了大秀場,秀的不是同學的愛,秀得大都是個人的本事。有的有權有勢,有的成了老闆,有的開着豪車,有的當了公司經理。
攀比不說,還各種調侃,感覺是參加了武俠片裏面三教九流的活動,吵雜異常。同學會談的東西,無非是當年的追憶。但是都已經過去了那麼久的東西,真的只願意放在內心裏,而不應拿出來大肆討論。各種八卦也層出不窮,誰家嫁了個有錢人,誰又買了多少套房,誰家的孩子又上了什麼樣的名校。
本該懷舊,回憶從前美好時光的同學會顯然變成了名利場。現如今,同學會的同學們都忙着炫耀自己的事業如何的成功。而過去時光又算得了什麼?拿自已的本事和能力在同學面前顯擺,也早已經失去了同學聚會的意義。所以,便有那麼一群較為另類的人,從不參加任何形式的同學會。
他們大致分為三類:一,為人低調者。二,地位懸殊者。三,思想成熟者。
不過馮洛德卻並非這三類中的任何一種,而是因為一個極為複雜的個人原因。他從來都不參加任何形式的同學聚會,無論是初中聚會,高中聚會,還是大學聚會,又或者是研究生聚會。因為只要當他一見到過去的初中同學,馮洛德就會想起原本深埋於心底的那件極為丟臉的嗅事。
馮洛德那時候還小,其實也不能算是很小了。因為已經到了16周歲了,那時候的他正是情竇初開的年華,當時出於對愛情的渴望與嚮往,快要臨近中考之時,他居然無法按耐住自己內心中熾熱的愛火,就給心目中的女神寫了一封將近2萬字的情書。雖說他明知道十有八九會被女神拒絕,可正值單相思的他哪會考慮得這麼周全。他更在意的卻是那微乎其微的會被接受的可能。馮洛德不是不知道風險,而是他太喜歡何盈盈了,喜歡到忘乎所以的程度,他只想給自己三年的初中生活留下一份寶貴的回憶。
可誰又能預料得到,何盈盈居然會當著全班級同學的面撕掉了這封情書,而且還對着他惡語相向,那種毫不客氣的嘲諷更是引得全班同學哄堂大笑,沒多久就傳遍了整個學校。這還不夠,而她又落井下石地在班主任那邊狠狠地告了一狀,弄得馮洛德在全校師生的面前都抬不起頭來。
本來馮洛德的學習還不錯,每次學校組織的模擬考試都是年級前五名,但因為這件事極大地打擊了他的自尊心致使其成績一落千丈。再後來,他再也受不了身旁同學的挖苦和戲弄,只好選擇去外省的高中就讀。
後來的馮洛德每每回想起當年的往事,都頓足捶胸地痛恨自己實在是太過軟弱。他好多次想當面質問何盈盈為何要如此羞辱自己,只是後來隨着閱歷的增多,也明白很多事情並不如過去看到的那般單純,並且研究生畢業之後公務繁忙,過去的那些憂傷往事也就不十分在意了。
“今天是否會遇到她呢?看到她我該怎麼面對她呢?”正在高速公路上疾馳的馮洛德一想到馬上就要見到自己曾經魂牽夢繞又怨恨無比的夢中情人時,居然產生出一種莫可名狀的興奮感。這種感覺甚至凌駕於過去的痛苦之上。
當馮洛德趕到的時候,同學會大概進行到了一半,已經過了集體舉杯互相吹牛的環節。只有幾個遠在外國的無法趕來,到場的人員共有35位。聚會是定在了酒店內的豪華包房內。女同學一見到他,都低聲地竊竊私語;男同學看到他,都用那種異常驚詫的眼神望着他。
“馮洛德!寫情書的二馬子!”二馬子是他初中時期的外號,這句話挺起來十分刺耳,也不知道是從誰的口中說出來的,卻產生了極為震撼的連鎖反應。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一時間此起彼伏的鬨笑聲徹底地壓垮了馮洛德對於同學會的幻想,他連衣服都沒脫,鐵青着臉轉身就走出包間的大門外。
“洛德,他們酒喝多了喜歡起鬨,你受過高等教育,別和他們一般見識。”馮洛德回頭看到了一個人,這個人矮矮胖胖的,給人一種很和氣的感覺,一看就知道是在社會上混的如魚得水的老滑頭。
可轉過身的馮洛德卻冷冷地哼了一聲:“班長,要不是你主動聯繫我,我根本就不可能過來的,沒想到這麼多年了,我還要受這種奚落。”他語聲雖然壓得較低,但卻難以掩蓋自己的憤懣與失落。
班長被他這麼一奚落,倒也沒有半分怒氣,依舊是笑臉相迎:“我知道你到現在還沒有忘記同學們曾經帶給你的傷痛。那時候的我們都還小,不懂事,他們剛才也就是起鬨而已。洛德,你既然來了,有什麼話就進屋再說。”他一把抓住馮洛德的手臂,“你要是今天一聲不響地就這麼走了,他們可是會笑你一輩子的。”
這次聚會馮洛德本不打算來,但是拗不過班長王昭的勸說,“整數年人也得完完整整”,他至始至終都沒有提到那件難為情的往事,而且過去自己錯過了那麼多次聚會,這次再不參加也實在是說不過去了,最後也就只好答應了班長的邀請。
就這樣,馮洛德被班長拽進了包間,並做了一個手勢示意其他人不許有過分的舉動,大家也都會了意,就沒再多言。馮洛德一個人坐在最內側的角落裏一言不發,連眼皮都不抬,其他人見到他這般舉動,自然也沒有人再願意搭理他。
其他的同學並不理會馮洛德,自顧自地吃飯,喝酒,吹牛。聊天的話題大多是談論比特幣、區塊鏈,什麼互聯網共享經濟。馮洛德鐵青着臉,他雖然還會在朋友圈和過去的初中同學互相點贊偶爾評論留言,但對各自的生活都近乎完全陌生。他太想忘卻那份不光彩的回憶了,所以很少和過去的同學接觸,他以為藉此可以減少那種不愉快的感覺,不過其他人又怎麼可能將之完全遺忘呢。
馮洛德在那群男同學中顯得是那麼格格不入,他們身材都已經開始發福,大多數都已結婚,有的連孩子都好幾歲了。馮洛德對任何事情都不甚關心,他在乎的唯有何盈盈,可當他環顧四周時,卻根本連何盈盈的一塊衣角都看不到。這讓他不免有些掃興,身旁的王昭笑盈盈地望着他,好像早已經猜透了他全部心思一般:“我知道你現在心裏想的一定是咱們班的班花,不過很可惜,雖然已經通知過,不過我到現在都沒有見到過他。”
班花,除了何盈盈,還會有誰能夠僅憑外貌就被公認為班花呢?馮洛德不禁一陣苦笑,看來他最期盼的相遇還是沒能夠發生。
王昭接着嘆了一口氣道:“我勸你還是不要見到她為好!”
這句話語聲雖低,馮洛德卻聽得清清楚楚,他不解地問道:“她是不是發生了什麼意外,所以沒有辦法趕過來?”
王昭哈哈一笑,可是笑容中卻充滿了不屑的神情:“何盈盈還能發生意外?她是給其他人帶來意外的。”他這句話語聲極大,甚至蓋過了整個聚會說話聲。
在場的同學們都聽到了這句話,大家不約而同地都止住了交談。也不知道是誰在低聲嘟囔了一句:“那個害人精想死,卻約上吳浩然一起跳樓,結果她沒有死成,倒是害的吳浩然賠了一條命!”
“是兩個人一起要自殺的!不過吳浩然是第一個跳樓的,看到這種慘狀,第二個人就算想自殺,也會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臨陣退縮。”一個戴眼鏡顯得十分有學問的男人接下了話茬。
王昭朝那個戴眼鏡的同學說道:“大劉,你雖說是學心理學的,但是真的沒必要為那種女人開脫!她不但坑了洛德,還坑了浩然一條命啊!”
戴眼鏡的大劉卻冷冷地回答道:“不,你算錯了,她可不是坑了一條命,你還沒有算上因為兒子的死而自殺的浩然媽媽的命!”
這句話讓馮洛德徹底驚呆了,他哪曾想到自他離開初中后,短短几個月居然會發生這麼多事情,可從同學們的神情上來看,這又並不像是假的。他們口中的吳浩然也是自己初中時期的同班同學,職務是體育委員,一直都是學校重點培養的運動員。馮洛德與他的接觸並不多,也就是正常的同學關係,在他的印象中,吳浩然從來都是十分陽光的,怎麼可能突然自尋短見呢?
或許是發覺了馮洛德面色上的異常,王昭耐心地解釋道:“洛德,這事兒發生在高考前半個月左右。那時候你已經轉學了,所以沒聽說過。可能是何盈盈覺得用這種不光彩的方式把你踩在腳底下心裏並不好受,再加上全校師生的指指點點,所以產生了自殺傾向,就和當時的男朋友吳浩然一起相約自殺,結果她是沒死成,倒是白白搭上了人家浩然一條命。”
大劉隨即插話道:“洛德,你覺得來這次同學聚會會很難堪,其實我們隨着年齡和閱歷的增加,已經可以明白何盈盈的做法就是為了增加其他男生對她的關注度,可這虛榮心最終還是害了她。”
王昭指了指大劉,示意其打住:“咱們也不要妄加評論,人家何盈盈高中就去香港那邊讀書了,現在已經是從香港大學畢業了,而且是碩士學位呢!人家現在已經結婚了,老公還是電影公司的高管!你說說你們誰能比得上。”
此話一出,倒是一片嘩然。
大劉冷哼道:“害死兩條人命,居然還可以在社會上混的風生水起,老天果然是如此的不公平啊!”馮洛德記起這個人了,大劉,原名應該叫劉小東,在初中的時候就公開追求過何盈盈,不過無論他如何地獻殷勤,何盈盈卻連正眼兒都沒瞧過他。他說這些話雖說是事實,不過更像是一種吃不到葡萄,卻說葡萄是酸的嫉妒心理。
只聽外面有輕輕地敲門聲,王昭小跑過去將門打開,一個清麗脫俗的女人進入包房內,從外表上看去,也就大約是20歲剛出頭的樣子。她的外貌比之現如今當紅一時的女明星,都絕對是不遑多讓。徹底地將在座的女同學個個地都比了下去。
“這個女大學生是不是走錯了房間啊?”其他人議論紛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