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235章

第231——235章

第231章保安王子

朝中無人肯到北關城這中險惡之地,馬唐卻自動請纓,說白了是要借北關城“鍍金”,日後飛黃騰達也能有點實在功勞作鋪墊。

陸英守得住北關城,他馬唐也守得住,別人不明就裏,說不定以為他跟陸英差不多厲害。

抱着這樣的僥倖心理,馬唐走馬上任,卻不知邊關形勢瞬息萬變,一場大戰就在眼前。

馬唐新官上任,就聽聞前內閣首輔一家就住在北關城南百里山上,當即帶了禮品名帖前去拜見。

放在一年前的馬唐,白常山多半派個總管就把他打發了,不過現在既然自己已經辭官,對方又是此地的一把手,卻不好不見。

馬唐在官場裏打滾多年鬱郁不得志,別的沒學到,察言觀色的本領倒是很強的,雙方也算賓主盡歡。

晚上一家人吃飯時,白茯苓問起馬唐這人如何,白常山想了想道:“真本事如何不好說,不過性情浮滑好鑽營,應該不難對付。”

白茯苓扁扁嘴巴輕哼道:“好打發就行,這種傢伙竟然跟我大哥一樣當上了鎮北大將軍,想來就生氣!等剌果部的人打過來,我倒要看看他怎麼鎮北!”

白丑搖搖頭道:“剌果部的人要真來搗亂,我們也沒什麼好處。”

“以前大哥還沒到北關城的時候,我們不也好好的?再說現在還有鎮北軍呢,只要那馬唐識趣別亂指揮,剌果部就算真來了也不能怎樣。何況我們還有后招呢!”白茯苓半點不擔心。

“什麼后招?”白常山問道。

“一年多前我在奴隸市場買了一個受傷的剌果部族人,他是剌果部族長的小兒子,叫剌果衛矛,被族裏的惡人陷害,我去京城的時候他也養好傷離開了,他一定會回去剌果部報仇的,平子說他有王霸之相,有這樣一個人在,我們怕什麼?”白茯苓每次想到這筆大賺特賺的生意就覺得高興。

白常山有些不以為然:“面相之事,怎能作準?”

“別人的不好說,平子說的,好像都挺準的。”白茯苓想起楊珩、想起父母、她自己……還有海浮石,平子那神棍真的很神,稱得上百發百中了。

“不管如何,現在北關城裏多了馬唐這個外人在,苓兒你做事要小心一些,免得招人話柄,你大哥還有平子都在京城呢。”木佩蘭提醒道。

“知道了……”白茯苓想到這個就心煩,好不容易冬天過去了,正適合出門活動,卻遇上這麼個礙眼的傢伙。

雖然北關城的主人換成了馬唐,不過在所有人心目中,此地真正的王仍是白家,白茯苓的烏木馬車走在北關城內,聲勢威風與一年多前並無兩樣,白茯苓靠在車上心情舒暢,在自家的地盤上就是不一樣啊,她要橫着走,也無人敢說個不字。

不過走到通財牙行門前,卻發現門可羅雀,白茯苓不由得皺了眉頭,她今日一時興起來牙行,白商陸應該來不及清場才對,最近她忙於做善事,沒關注過牙行的事情,按說現在冰雪消融,蟄伏了一個冬天的商人們應該都急着出來賺錢才是,怎麼牙行會這麼冷清?

白商陸出門來迎接,白茯苓才下車便忍不住問了起來。

白商陸苦笑道:“最近北關城外不太平,商隊無法通行,剌果部南遷,正與其他幾個蠻族部落爭搶地盤打個不可開交,連原本與我們做生意的大箭部等都自顧不暇。南面的商人倒是來了好些,現在都暫時留在驛館。只盼蠻族與剌果部的戰事儘快分出勝負,否則今年我們的收益可要大打折扣了。”

“知不知道剌果部現在情況如何?”白茯苓有些好奇,她記得剌果衛矛之所以被陷害流落到北關城,就是因為他父親要帶領族人南遷,而族裏的大祭師不願意,所以乾脆下手謀害了這倆父子。

現在剌果部族南遷,莫非是剌果衛矛只用了一年多時間就報仇成功奪取了族長寶座?這也太有效率了吧!

白商陸請她到花廳里坐下,才慢慢將自己知道的一一道來。

原來剌果部去年年初因為前族長暴斃,南遷計劃被擱置,族裏選了前族長的長子作為繼承人,不過去年北方仍是災荒連綿,剌果部損失慘重,南遷的呼聲越來越高,新族長與大祭師商議多次,終於不得不放棄本來的地盤,在今年開春舉族南遷。

關外天地廣闊,但水土豐美的地區早就已經被原有的各個蠻族瓜分乾淨,先抵達的剌果部前鋒為了替後來的族人爭取更好的安居之地,不可避免與原住民爆發大戰。剌果部族那是北方最強部族,就算是經過長途遷徙已經人困馬乏,也不是好對付的,北關城附近一帶的蠻族之前被陸英打得元氣大傷,驟然遭遇強敵,一些相鄰的部族不得不聯合起來共同對抗,雙方你來我往,勉強打成平手,好幾個實力較弱部族的地盤已經被剌果部佔了去,隨着剌果部後援部隊陸續抵達,估計稱霸關外也只是遲早的事情。

白茯苓沒聽到綠眼睛的消息,有些失望,尤其在確認現在剌果部族長並非剌果衛矛后,更覺得沒意思。

“你記得我去京城之前救的那個綠眼睛的剌果族人吧,有沒有他的消息?”白茯苓不抱太大希望地問道。她離開前曾特地介紹綠眼睛給自家幾個重要管事認識,為的就是他日剌果衛矛成了王霸,能夠關照一下她家的生意,所以白商陸也是認得剌果衛矛的。

白商陸笑道:“有,他現在在關外頗有名氣,綽號叫‘天鷹’,招攬了不少蠻族的殘部,專門替往來商隊作護衛,價錢收得頗高,手下不少能人,關外的馬賊強盜遠遠見了他的旗幟便自行走避,等閑不敢招惹他。我們很多客人都是他的主顧。”

“這樣啊……”白茯苓沒想到王子復仇記並沒有上演,王子竟然跑去當保安了,她沒有職業歧視,不過一尾王霸跟一個保安頭子,差距未免有點太大了。

“不過剌果部內部似乎並不太平……”白商陸一句話重新給了白茯苓希望。

“怎麼不太平了?”

“據說前族長曾經許諾,部族南遷,能夠為部族奪取領地的勇士將會擁有自己的牧場財物作為獎勵,但是現任族長與大祭師似乎不願意兌現前族長的諾言,所以一些年輕的勇士開始有所不滿。據我們的探子所說,剌果部恐怕內亂在即。一旦他們自己亂了陣腳,現在被奪去地盤的蠻族必然會群起反撲,到時局勢難料。”白商陸對這些打打殺殺的事情興趣不大,他最感興趣的事情就是賺錢,現在這種情勢,讓他頭疼非常。

白茯苓知他的心意,笑了笑轉而問起白家的海上生意,果然白商陸馬上振作起來,與北關城這邊不同,東南沿海一帶因為祁國朝廷的動蕩,成了三不管地帶,朝中官員還未意識到海上貿易所帶來的巨大利益,白家財力雄厚,又願意花大錢招攬人才,短短几年間已經成為了最大的海商,將其他小海商也拉攏過來,去年賺取的利益已經有超過陸上生意的苗頭,如果不是有這部分的可觀收益,恐怕白商陸現在也不能安坐在牙行里觀望關外情勢,早急得吐血三升了。

“那個海外小島,準備得如何了?”白茯苓心中一動,問起了自己最關心的事情。海浮石的事已經告一段落,祁國的情況雖然混亂,但她心裏隱隱有感覺,楊珩很快就會成為真正的掌權之人,按說情勢對她家大大有利,不過不知為何,她總是有些不安。

百里山這裏雖然氣候特殊,可畢竟是在北地,不比南方舒適宜人,如果可以,她還是想讓家人遷居到海外小島去,更為自在適意。

“土建部分已經基本完成,最快今年夏天應該就可以住人了。”白商陸語氣有些遲疑,故土難離,雖然他與妹妹白果從小就流落在外,也不知道家鄉在何處,不過習慣了祁國的生活,驟然聽說要移居海外,不免很是不舍。

白茯苓拍拍他的肩膀道:“沒事的,也不是要你們馬上跟我搬去島上,留條後路罷了,如果祁國能夠穩定下來,我也不想隨便換地方。”

白商陸鬆口氣:“如此最好!”

從通財牙行出來,已經落霞滿天,白茯苓照例帶了人浩浩蕩蕩到通雲樓去吃一頓再回家。通雲樓因為關外局勢不穩,生意也清淡不少,白茯苓坐在窗邊老位置,心裏莫名其妙地覺得一陣陣落寞。

一切與過去並無不同,只不過似乎有些什麼東西不一樣了,令她無法像過去一樣無憂無慮地開心歡笑,離開這裏不過一年多的時間,為何心境卻似滄桑了許多?

白茯苓看着窗外的街景出神,忽然聽見樓梯方向傳來一陣雜沓的腳步聲,店小二着急的聲音傳來:“白小姐已經包下了三樓,客官請跟小的到樓下雅間用餐……”

又遇上惡客了?太巧了吧!白果向身邊的丁香打個眼色,兩人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

第232章一刀兩斷

小二有心報上白茯苓的名號,不過依然沒有嚇住那個堅持要送上門來的惡客。

當惡客大搖大擺走上三樓,出現在白茯苓等人面前時,所有人都不由得愣了一下。

闖上來的這個是熟人,正是濟困堂六長老的弟子紫草。

她一閃身繞過店小二,走到白茯苓面前抱拳行禮,笑道:“茯苓妹妹,好久不見了!”然後扭頭對愣在一旁的店小二挑了挑眉,道:“我跟白小姐認識的。”

店小二心裏埋怨:你不早說?!

白茯苓揮揮手讓他退下,不太熱情地對紫草道:“濟困堂就這麼閑嗎?讓你跑到這種蠻荒之地來。”

“茯苓妹妹住的地方又怎麼會是蠻荒之地?”紫草笑得一臉討好。

白茯苓是極不願意見到與海浮石有關的系列人等的,不過她也知道越是逃避便證明自己越是在意,所以無可無不可地請紫草坐下一起用飯。

紫草來之前曾想過白茯苓可能會不待見她,沒想到現在人家不僅沒有趕她走,還好吃好喝地款待,不由得有些受寵若驚。

她這次來確實是想替師兄向白茯苓解釋一番,不過她又不能暴露自己魔教中人的身份,所以很多事情無法開口,只能見機行事。

白茯苓沒事人一樣問起寧安河救災的情況,紫草一一作答,眼看着飯後茶點都上了卻還是沒能進入正題,終於忍不住放下茶杯,直視白茯苓道:”你……你還在生海盟主的氣?“

她這問題一問,白茯苓還沒什麼反應,緊張了一夜的白果卻手一抖,手上的銀筷掉落桌面,碰上杯碟叮叮噹噹地發出一串脆響。

所有人的目光都忍不住投向她,白果一陣尷尬,白茯苓終於忍不住笑起來,指着她道:”我都不激動,你激動什麼啊?“

丁香、馬蓮等幾個丫鬟投向白果的眼神更加詭異,她們沒隨白茯苓進京,白果、白芍等也沒敢把自己都不完全清楚的八卦情事向她們說明,見白果這麼大反應,不由得齊齊想歪。

白果有苦說不出,一臉幽怨地瞪着白茯苓,白茯苓笑夠了扭過頭問紫草:”你知不知道我與他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呃……知道一點……“紫草其實全部知道,但是卻不便承認。

白茯苓拍拍她的肩膀道:”那等你全部搞清楚了,再想想要不要來當說客吧。“

說完起身就要帶人離開,紫草急了,跳起身攔住她道:”我雖然不太清楚來龍去脈,不過我知道海盟主對你是真心的,你離開后,他都不曾笑過,他很在意你,你再生氣,也給他一個解釋認錯的機會好不好?“

白茯苓輕吐一口氣,道:“他就算這輩子都不笑了,也跟我沒關係,從前我幹什麼傻事是我自己願意的,我不想怪誰,只不過現在我不想再干傻事了,所以,就這樣吧。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有什麼好解釋的。你如果只是來作客,我們白家上下都歡迎,如果你是為了他而來,不要浪費時間了,沒用的。”

紫草滿肚子話被堵得死死,只能眼睜睜看着白茯苓一行揚長而去,揉揉額角對着空蕩蕩的三樓花廳自言自語道:“師兄啊,小師嫂明擺着要跟你一刀兩斷,她這樣的性子,哪裏哄得回來?早勸你不要騙她利用她,你偏偏不聽……”

無奈地搖搖頭,這事還是得師兄自己來,她又不能說明身份,很多事情無法開口向白茯苓解釋,本來就已經是理虧的,由她來說只怕會越描越黑,趁着還有幾天先看看形勢再說。

也就這幾天,北關城外蠻族之間的矛盾再次激化升級,城內鎮北軍的兩個級別最高的參將卜芥和單刀根私下裏與白商陸、白茯苓商量過,然後向馬唐建議暫時緊閉城門,避免受到亂軍波及。

馬唐才來不久就撞上這種事,雖然不是針對北關城,也讓他好一陣緊張,對卜、單二人的話毫無異議就答應下來。一邊在心裏暗暗埋怨將他送到這裏的四皇子殿下——不是說這裏很太平的嗎?這要打起來可怎麼辦啊?!

馬唐沒有別的優點,只是特別有自知之明,他這種拳腳功夫了得又熟讀兵書的武狀元,在京城裏大可以吹吹牛皮,一旦真的上了戰場,毫無領兵經驗又不熟悉蠻子的戰術實力,除了紙上談兵他還能做什麼?

少年時的熱血幹勁早在這些年的官場生涯中被磨得乾乾淨淨,他也想有所作為,但首先是要把命保住,把好不容易到手的功名利祿保住。

與蠻族開戰打勝了還好,要是輸了,消息傳回京城,他馬上就要打回原形!

正在這時白家的探子送來一個消息,關外幾個蠻族已經達成協議,要聯手對付剌果部,剌果部族內部因為利益分配的因素,逐漸形成兩派,以大祭師及族長為首的一派為了騰出手來解決內部矛盾,決定與蠻族談和。

如此一來關外的蠻族恐怕很快就會停戰,白商陸聽了這個消息很高興,白茯苓卻皺起了眉頭,要他儘快想辦法聯絡剌果衛矛。

“他們不打了,不代表可以恢復過往的平穩局面,相反,往來關內關外的道路可能會更加危險。”白茯苓很不樂觀。

白商陸不是蠢人,聽了這話心中一動道:“你是怕他們雙方變本加厲地劫掠過往客商?”

“是啊,關外的情況一直是僧多粥少,適合聚居游牧的好地盤就那麼多,突然來了一隻巨無霸,瓜分原本就不太夠的地方,偏偏地頭蛇和過江龍誰也壓不過誰,不得不暫時和平相處,可他們都要吃飯的,唯一的辦法就是把主意打到其他人身上,例如過往的客商……如果這兩派勢力逐漸坐大,下一個目標可能就是北關城。”

"大哥之前一直只集中力量打擊關外的最強部族,對於小部族向來是拉攏優待的居多。關外蠻族部落數得出來的就有二十多個,他們分屬不同的民族,從來都是一盤散沙,加上大哥這些年來有意區別對待,他們為著各自的利益盤算無法團結起來,要對付他們並不難。可一旦他們集結起來,以北關城的兵力,要跟他們正面對抗就捉襟見肘了。“”以往只要他們不到祁國來劫掠,鎮北軍並不會主動去攻擊他們,這次不同,剌果部直接威脅到他們生存,導致他們空前團結起來,而只要剌果部的威脅一直存在,他們就不得不抱成一團,剌果部、原住蠻族與鎮北軍就會形成三足鼎立之勢。“”如果大哥仍在,那沒什麼可擔心的,但現在大哥能不能回來、什麼時候回來都是個問題,鎮北軍很快會淪為三方勢力中最弱的一方,我們還憑什麼保護往來客商的安全?北關城的優勢將蕩然無存。“

白茯苓雖然已經有意把生意重點轉向海上,但北關城這裏經營多年,尤其很多白家出去的人都是依附着這個城市生活的,她可以輕易放棄多年基業,轉向南方,其他人呢?

白商陸的神情也凝重起來,白茯苓話里的一些古怪詞彙他已經聽習慣了,並不影響理解。

不得不承認,他家小姐的擔心很有道理。新來的那位鎮北將軍馬唐他也見過,從其言談舉止就知道不是個能靠得住的,所有事情都推給卜芥與單刀根兩名參將處理,蠻族聯軍如果真的打來,恐怕他除了關緊城門當烏龜,別的什麼都做不了。”小姐要聯絡剌果衛矛,是想幫他控制剌果部?“白商陸馬上明白了白茯苓的用意。”對!現在剌果部內里兩派正針鋒相對,一派明顯是傾向老族長一方的,另一派則是剌果衛矛的仇人,大祭師與新族長一黨,正是他奪回剌果部報父仇的大好機會,相信他也是很感興趣的,我們儘可能提供一些幫助,就算剌果衛矛失敗,他們兩派相爭,也必然會削弱剌果部的實力,如果剌果衛矛成功掌握了部族主控權,那鎮北軍起碼一段時間內能夠有一個合作夥伴,蠻族即使所有部族聯合在一起也翻不出什麼大浪了。“白茯苓承認自己幫助剌果衛矛並非純粹出於好意。

白商陸仔細想了想,當即派人前去聯絡剌果衛矛,約定三日後在北關城外石頭坡見面。

因為城門緊閉,牙行也暫時沒有生意,白商陸對留守的下屬交代一番,便陪着白茯苓一起返回百里山家中。

所幸馬唐把一切守城練兵的事宜都交給單刀根與卜芥兩人主理,他們是陸英的嫡系,與白家關係親厚,所以白家人要進出北關城仍是通行無阻,守城士卒一見白茯苓的烏木馬車,就自動自發打開城門放行。

白茯苓一行還未走到百里山山門前,忽然見今日留守百里山的白十三騎了一匹快馬迎面跑來,遠遠望到白茯苓的馬車便放聲大叫:”夫、夫人要生了,小姐快些回去!“

第233章驚喜

白芍背了白茯苓一路施展輕功疾行上山,直入早已經準備好的、供木佩蘭生產的小院裏。

白常山與白丑坐在花架下,臉色蒼白一臉緊張地盯着產房的門,平日的瀟洒淡定統統扔到爪哇國去了。

方海陪在他們身邊隨時準備着,萬一有什麼問題就要進去產房幫忙,不過現在看來,首先需要幫忙的可能是白家一老一少兩個男主人。

產房裏的穩婆女醫都是千挑萬選經驗十分豐富的,又由方海帶着進修過不少急救手段,不過古代醫療條件就那樣了,木佩蘭又是高齡產婦,做再多的準備,也不能確定百分百安全。

木佩蘭的呻吟聲一陣一陣傳來,她每叫一聲,白丑就哆嗦一下,白茯苓也很擔心,只能握住父親的手給他支持安慰。

“娘親進去多久了?”白茯苓側過頭問方海。

“兩個多時辰了,夫人隔了這麼多年再生育,時間可能會久一些……”方海預先替在場眾人作心理準備,白丑一聽這話,臉色又再難看幾分。

木佩蘭的聲音充滿了壓抑和痛楚,夾雜着穩婆女醫們指導她吸氣用力的嘈雜聲音,聽得人心驚肉跳,頭皮發麻。

白丑忍無可忍,跳起身道:“我進去陪她”

白茯苓早知他一定會忍不住,連忙拖住他道:“娘親說了不要你看見她現在的樣子的,她見了你這樣,說不定會分心,到時更麻煩”

“是啊,你就讓她安心生產吧。她身體調養得很好,又有那麼多熟悉生產的穩婆女醫在,一定不會有事的”白常山並不是食古不化的道學先生老古董,到了這個年紀,他心裏最重要的就是兒孫晚輩的平安,其他忌諱都可以放在一邊。

但木佩蘭曾經多次拒絕白丑要陪她生產的提議,想必是很介意丈夫看到她狼狽痛苦的模樣,如果白丑硬闖進去,惹她不快尷尬,反而不美。

“但是、但是……”白丑急得團團亂轉。

白茯苓咬了咬嘴唇道:“不如,我去陪娘親吧”

“你一個未嫁的女孩兒……”白常山覺得不妥,萬一嚇到寶貝孫女兒怎麼辦?

“我有地藏王菩薩眷顧,我陪着娘親,她一定能夠平安順利生下弟弟的。”白茯苓態度堅定又自信,白丑遲疑了一陣,想到女兒身上發生過的種種奇事,終於點頭答應。

白茯苓安慰地拍拍爺爺的手,轉身快步走到產房門前,深深吸一口氣推門走了進去。

產房內並不似外邊聽起來那麼混亂,兩個穩婆、兩個女醫帶着四個熟手的婦人輪流替木佩蘭按摩助產,給她餵食以保持體力。

木佩蘭一抬眼看見女兒,咬牙顫聲道:“苓兒快出去會、會嚇到你的……娘親沒事……”

白茯苓走到床頭,替她撥開額上几絲汗濕的髮絲,握住她的手輕聲道:“我不怕,十六年前娘親就是這樣生下我的,今日弟弟也一定能平安出世,我在這裏陪着娘親。”

木佩蘭看着眼前如花似玉的女兒,想到生她養她的艱難與有她陪伴的這十多年快活的日子,心中對即將出生的孩兒又更多了幾分期待憐惜。

不管如何,她都要堅持下去她的孩兒不會有事,她也不會有事的

這一日對於白家人而言無比漫長,木佩蘭在被痛楚折磨了三個多時辰后,終於如白茯苓所言,生下一個瘦巴巴但哭聲洪亮無比的男嬰。

正當眾人忙着清洗嬰孩,準備出去報喜的時候,其中一個照料木佩蘭的穩婆忽然大叫起來:“還、還有一個……”

剛剛鬆了口氣的穩婆女醫吃驚地圍過來又是一陣忙亂,總算這第二個嬰孩沒有像他哥哥那麼折磨人,順順利利地就離開了母體,又是一個男嬰。

白茯苓面上鎮定,其實剛才緊張程度不比外邊的老爹輕多少,才放鬆下來又經受這樣的意外“驚喜”,只覺得比一口氣跑了十幾里山路還累。

她眨巴眨巴眼睛看看兩個弟弟又看看娘親仍然隆起的肚子,忍不住問了句:“還有沒有?”

木佩蘭滿臉的驚喜感動被這一句話弄成了哭笑不得,幾步搶進產房來看望妻子的白丑忍不住笑罵道:“兩個就很多了,你當你母親是什麼啊……”

他面上在笑,眼圈卻已經紅了起來,握住妻子的手后怕不已。

木佩蘭笑看喜極而泣的兩父女,還有被細心包裹好放到她枕邊的孿生子,終於安心地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白常山坐在屋外,聽聞媳婦生了一對孿生子,開心得只知道傻笑,待要站起身去看看,才發現坐太久了雙腿已經發麻,而且緊張過度渾身脫力,幾乎當場跌倒,幸好旁邊的人眼疾手快將他扶住。

不過片刻,白夫人平安生下一對孿生子的消息就傳遍了百里山,人人笑逐顏開,像過年一般開心。如果不是怕驚嚇了正在休息的三母子,大家恨不得把煙火鞭炮搬出來好好放它三天以示慶賀。

白茯苓疲倦過度,也沒心情吃東西,由着白芍、白果扶回自己的院子裏,早早洗洗睡了。

擔憂了這麼久,終於等來一個超乎想像的美好結果,白茯苓身心放鬆,這一覺睡得前所未有的香甜,一夜無夢直到第二天天亮。

不同於百里山的熱鬧喜慶,數百裡外平州境內的熒幻仙谷中,海浮石正孤身一人坐在山洞口,看着谷中即將盛開的五色熒花默默不語。

去年這個時候,那個甜美嬌蠻的小丫頭就在他身邊,就算對他瞪眼發脾氣,也讓他覺得心裏滿滿的,說不出的充實快活,現在卻只剩他一個人了。

他痴痴坐着,不知不覺夜幕降臨,一朵朵熒花在夜風中綻放,如去年一般夢幻旖旎的美景再次呈現眼前。

恍惚中回想起她站在熒花叢中玩耍嬉戲的美麗模樣,像月光化成的仙子,滿谷繽紛絢爛的光影都不過是她的陪襯,她是那樣皎潔耀目,一直照進他心裏,留下一個讓他一生無法忘懷的明亮烙印。

他曾經對她承諾今年花開的時候會再帶她來……這裏有他記憶中最美好甜蜜的日子,那時候他以為他可以一直那麼快樂。

昏暗的山洞裏,他們曾經無比親近,每次回想起那些**蝕骨的夜晚,想起白茯苓玲瓏柔美的身子包裹在他寬大的衣衫中俏生生的誘人模樣,他就覺得渾身發燙,恨不得馬上將她緊緊抱入懷中,一刻也不放鬆,直到她融入他的骨血之中,再也無法分離。

他貪婪地索取她的一切,卻又總覺得自己千辛萬苦得到的只是零星幾個碎片。

他恨不得將自己的所有都給她,卻發現她原來根本不想要,不管是他的東西,還是他的人。

一次次的試探,一次次的失望,當他狠下心腸利用她、傷害她之後,她卻出奇忠誠而勇敢地堅持維護他,然後在他為自己的錯待懊悔不已時,狠心轉身離開,徹底消失在他面前。

他猜不透她的心,甚至也搞不懂自己的。

無論是神教還是武林盟,都有大堆事情等着他處理,他卻像昏了頭一樣扔下一切日夜兼程趕到這裏來。

他這是在做什麼呢?

莫非還奢望那個狠心狡獪的小丫頭會在這裏等他?

她現在應該正與她的父母在一起吧,不知道會不會像他想她一般的記掛着他?

還是……早已經把他忘在腦後?

海浮石搖搖頭,甩開這個令他不快的念頭。

他沒想過要放棄她,就算在他對她最憤怒失望的時候都沒有。

她必須是他的不過經歷過正氣院那段日子,他得到她的手段會與之前想的有所不同罷了。

要對付這隻小狐狸並不難。

她就對他一個人無情罷了,她對她的親人下屬甚至一隻該死的瘟貓都好得不得了,她的牽挂太多,只要控制住幾個她最在意的人,不愁她不乖乖聽話。

他真想馬上把她搶過來,永遠禁錮在自己的懷裏。

可惜現在時機不對,宮裏的老頭子正在籌劃着最後反撲,神教與武林盟內礙眼的傢伙還沒有清理乾淨,這個時候把她弄到身邊來,只會增加他的顧慮,令他心亂,同時更會對她的安全造成威脅。

老頭子想到要抓她作人質,其他跟他作對的人也不難想到,她在他身邊就會成為別人攻擊的最好目標,所以他只能暫時忍耐。

他只是奇怪,以那個小丫頭刁鑽蠻橫的性格,在他手上吃了這樣的大虧,應該會想辦法報仇雪恨才是,他甚至暗暗期待着她的報復行動。

她的報復越激烈,說明她越生氣,她越生氣,說明她越在意他

但是幾個月過去了,白家那邊風平浪靜,好像從不曾發生過任何事一樣,反而是他等得心浮氣躁。

他為她的詭異行徑找了個好借口,一定是因為她娘懷了身孕,她不想節外生枝,所以忍住了沒找他麻煩,算算時間,她娘大概已經生下她的弟弟或妹妹了,她應該可以動手了吧?

他糾結地期待着……如果可以讓她消氣,他不介意在她手上吃些虧的。就算是因此而腹背受敵,他也甘之如飴

234綠眼睛,我喜歡!

如果可以,白茯苓是很願意把海浮石暴打一頓出氣的,不過考慮到實際操作的難度和風險,只得作罷。

她剩下兩年不到的時間,不能浪費在跟混蛋糾纏之上,她還有很多大事沒做完,例如今日到北關城外石頭坡約會“綠眼睛”就是其中一項。

雖然白商陸一再勸說,讓她不要一身犯險,不過她覺得還是有必要親自見一見現在的綠眼睛,才好確定他們的合作要到哪個程度。

這關係到日後白家在這裏的所有人的生計,不能不慎重對待,而且她自覺下面有地藏王菩薩看着,她十八歲前不會出什麼大問題,所以更是有恃無恐。

白丑與木佩蘭不忍太拂逆限制她,所以特地請了白阿大等四人親自陪伴,也就由她去了

石頭坡就在北關城西五里處,附近一帶是寸草不生沙礫平原,甚至能清楚望見北關城,尚在鎮北軍的控制範圍內,而且無法埋伏設陷,白商陸挑選這地方作為見面地點,也是頗費一番苦心的。

白茯苓坐在馬車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跟車外的白商陸聊天,忽然就想到了這個問題:”你選在這裏見面,莫非是覺得這次的會面會有危險?“

白商陸點頭道:”天鷹這一年來在此地很名氣,他的容貌特徵明顯,刺果部的人想必已經知道他的存在,他對我們沒有惡意,但難保不會惹來刺果部的人,出了北關城就是蠻族的天下,他們擅長弓馬,來去如風,不可不防備。“

後面的事實說明,白商陸生了一張烏鴉嘴……

烏木馬車緩緩來到石頭坡下,這裏更確切的說,是一個大石頭堆成的小山包,先來探路的白阿十和白十三正站在小山包頂上四處觀望,確定附近沒有什麼可疑人物。

白茯苓對於他們的緊張兮兮只想翻個大白眼,現代國家元首出行,保安都沒有像她這麼誇張的。

見他們到來,白十三與白阿十打了個招呼,一翻身從上面直接跳下來,跑到了白茯苓車前,笑道:”小姐,附近鬼影子都沒有半個,應該沒問題。“

正說著,白阿十在上面大叫道:”北邊有人過來了,帶了天鷹旗幟。“”來得挺早的嘛,現在離約定時間還有小半個時辰呢……“白茯苓笑道。

遠處一路尖沙翻滾,馬蹄聲轟隆隆地傳來,顯然來的人馬不在少數,白茯苓臉上笑容一收,大叫道:”小心!這些人有問題,快叫阿十下來,我們先退了再說!“

其他人聽她這麼一叫,心中一凜,也來不及仔細想究竟什麼緣故,一個個毫不猶豫地就按照白茯苓的說話行事。

白商陸取出與鎮北軍約定的焰火拋在地上,很快焰火便咻一聲射向天空發出雷鳴一般的爆炸聲,各人從鞍袋裏取出護甲頭盔套上,一刻不停往北關城方向跑。

白家的馬匹都是千里挑一的良駒,尤其是給白茯苓拉車的那幾匹,更是訓練有素,雖然拉着馬車影響了速度,但全力奔跑起來,也不比普通一人一騎的慢。

生活在北關城這種地方,別的不敢說但應敵保命的撤離方法是早就操練得十分熟練的,白家的一輛馬車加上八騎護衛,危急之中也不見半點慌亂。

原來的那隻人馬距離他們尚有兩三里路,一時間也追之不及,不過白家人顧忌着白茯苓馬車的速度,始終沒能拋離他們,所幸這裏離北關城不遠,他們跑到北關城下時,卜芥親自領了一隊鎮北軍出城來接。

他揮了揮手,隊伍便整齊地分開讓白茯苓等退到城門口,這時情勢危急,也來不及交待什麼,只命令城上城下弓箭手準備。

白家眾人緩過一口氣,就見後面的追兵殺到,跑進了才發現,那些人一個個面生得很,衣飾打扮也不是天鷹平日的裝束,也許是知道身份被人識破,那面天鷹旗幟也拋在了半路上。

對方一路追到北關城外,見鎮北軍軍容整肅,箭上弦,刀出鞘地等在那裏,紛紛勒住馬匹猶豫這要不要上前一戰。

正在雙方僵持之際,遠處煙塵又起,又一隊高舉天鷹旗幟的騎兵急趕而來,這一隊人追上來也不說話,吶喊一聲就開打,很快真假天鷹便在北關城下激戰起來。

白茯苓走下馬車,要白商陸拉她上馬看清楚形勢。

後來的天鷹人數要比先前的略少,但是各個都悍勇非常,先前追趕白茯苓他們的假天鷹也不是弱者,兩方一時勝負難分。

白茯苓對身後的白商陸道:”我們去請卜芥帶兵幫忙,把剛才追我們的那批人抓起來!“

白商陸打馬跑到卜芥身邊,把來意說了,卜芥也不廢話,當即吶喊一聲傳令城下鎮北軍分三路向前方衝殺過去。

正在激戰的雙方加起來都不如鎮北軍人數多,這些兵士都是久經沙場,他們加入戰團,戰況馬上徹底扭轉,不過兩刻鐘左右,殺聲便逐漸止住了,假天鷹一方或受傷被擒,或當場被斬殺,或趁亂脫逃,已經再沒有一個人安然坐在馬上了。

後來的那一隊騎士在首領喝令下收起兵器,那首領打馬跑上幾步與卜芥交談了幾句,吩咐其他人原地休息待命,自己便隨卜芥一起往城門方向走來。

這人正是一年多不見的刺果衛矛,他坐在馬上遠遠看見白茯苓平安無事站在馬車旁,綠眼睛裏泛起強烈的喜悅,也不顧馬匹正在小跑,一翻身便跳了下馬,幾個箭步衝到白茯苓面前,一把將她抱在懷裏,開心道:”天神保佑,苓兒小姐,你平安無事實在太好了!“

他的祁國話流利了許多,不過仍帶着特有的翹舌音,聽起來十分悅耳。

白家的人多數與他熟悉,也沒有防範,沒想到這小子一上來就色膽包天非禮他們家小姐,待反應過來要呵斥攔阻,卻見白茯苓沒什麼生氣的表示,反而伸手拍了拍他笑道:”我沒事,你先鬆開我再說……你身上都是沙土……“還有血,那味道熏得她發昏。

刺果衛矛聽話得很,一個口令一個動作,當即鬆開白茯苓,退開兩步一臉內疚道:”對不起,對不起。“

如果別人未經許可就敢對她摟摟抱抱,白茯苓絕對會叫人把他打得滿地找牙,不過刺果衛矛這個……她覺得就像外國人的見面禮一樣,並非有心冒犯也沒有歪念的,所以也就不計較了。

再看他這麼聽話,更感滿意。

這是白茯苓第一次見到痊癒后的刺果衛矛,她離開北關城之前,他還要卧床休息,不能站立行動,現在一看才真的感覺到他的高大健碩,她站直了也不過到他的肩膀而已。

他身體恢復得不錯,之前的蒼白虛弱連影子都看不到了,這一年的保安生涯,把他的皮膚晒成了健康的蜜糖色,衣衫下四肢軀幹肌肉賁起,幾乎要將衣衫撐破。

烏黑的長發隨意綁成一束垂在肩后,一雙翠綠的眼睛燃燒着純粹的熱情與歡喜,白茯苓忽然想到百里山上那些”綠眼睛“,看見她時也是這樣的神情,不管對別人如何兇惡,面對她永遠是那樣乖巧溫順,甚至透着討好。

這樣又乖又老實的綠眼睛,她最喜歡了!

她扭過頭指指被鎮北軍俘虜了綁成一串的假天鷹們,問道:”這些是什麼人,你知道嗎?“

刺果衛矛愧疚道:”他們是我刺果部族的人,我手下出了姦細,知道我今日要來見你,就想冒充我抓住你作要挾……幸好你沒事,不然我、我……“說著舉起手毫不猶豫就狠狠給了自己兩拳。

他得到消息帶上人馬趕過來時真的很害怕,如果白茯苓受到一絲絲傷害,他就是死了也不能原諒自己。

白茯苓也早猜到了一個大概,望了眼遠處天鷹的保安大隊,道:”現在北關城外打得厲害,不便讓你的手下進城,我有事要跟你好好談談,你讓他們先回去,你跟我到百里山去好不好?“

百里山招待這些人沒問題,但現在局勢緊張,她要帶着這一大隊蠻族聯軍招搖過市,卜芥他們會很為難,尤其現在他們上頭還有一個新的鎮北將軍馬唐。

刺果衛矛想也不想就點頭說好,馬上回去交待自己的手下弟兄回營地去等着,自己牽了馬跟白茯苓進城。

白茯苓笑眯眯問他道:”你就不怕我把你拐進城去賣了?“

刺果衛矛搖頭道:”苓兒小姐不會害我的,你要帶我去哪裏我都不怕。“

白茯苓心花怒放,幾乎想伸手摸摸他的腦袋誇獎一句”真乖“。”刺果部的人還是不肯放過你,你有什麼打算?“

刺果衛矛面上露出與剛才截然不同的狠厲陰沉,僵硬道:”我也不打算放過那些害我和我父親的人!“

什麼叫一拍即合?這就是了!

白茯苓笑得更加開懷:”你打算怎麼辦?現在你的實力要對抗整個刺果部,還不夠呢……“

刺果衛矛低聲道:”不是整個刺果部,我要對付的,只是大祭師與我的好哥哥!“

最後幾個字,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的。

第235章等他做什麼?

刺果衛矛這一年並不僅僅是當保安建立私軍賺賺保鏢費用而已,隨着刺果部的南遷,他暗中派人探聽族裏的大小事情,對於當年父親的意外死亡,與自己蒙受冤屈的來龍去脈,已經有了一個大致的了解。

最關鍵的人物只有一個——大祭師的孫女兒,刺果部族裏純潔溫柔如白雪一樣的美女雪茶。

當時發生的一切事情都不難解釋,包括那一柄刺死他父親的屬於他的匕首,雪茶那一番關於他如何污辱她的說辭,才是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也是使族人對他的罪狀深信不疑的重要一環。

他與雪茶並無仇怨,甚至可以說關係相當不錯,他也是雪茶的仰慕者之一,所以聽說她要嫁給自己的父親,才會情緒低落,借酒澆愁給了大祭師一伙人可趁之機

雪茶要害他僅僅是因為她爺爺的指使嗎?這麼多年的相處,刺果衛矛覺得雪茶或許有些軟弱,但並非是一個大膽到也參與這種陰謀的狠辣女人。

所有的疑團,在他得知雪茶嫁給了他的大哥,也就是現在刺果部族族長,成為族長夫人的那一刻起,有了答案。

這個女人必然是早已跟他的大哥勾勾搭搭,而大祭師也是與他大哥達成了協議,所以才有了後面的種種算計與誣陷。

有他的大哥作為內應,要製造這樣的陷阱便完全有可能了。

而據他的探子回報,刺果部族中有一些人在時過境遷之後,也對老族長被殺之事產生了懷疑,刺果部族的人雖然大多性格直爽,但不是傻瓜,那件事過後,誰得益最大人人都能看出來,不過懷疑又有什麼用,一來沒有真憑實據,二來刺果衛矛也已經“死了”。

刺果衛矛得知了這種情況,馬上開始派人暗中拉攏試探一些與大祭師及族長不和的人的口風態度,或動之以情,或誘之以利,不少人都動了心思,同時一些對大祭師與族長不利的流言也開始在刺果部族內散播。

與大祭師及現任族長作對的,多數是比較支持老族長的年輕勇士,他們以血汗換來牧場土地,但卻沒有得到什麼好處,他們的父母家人依然與其他普通族人一樣過着艱苦的生活,而那些不事生產的祭師們與部落首領們,則一個個過着優渥的生活,任意欺壓奴役他們的家人。

如果這些祭師們真的能夠令天神降福給他們,那就罷了。偏偏老族長死後,他們原本居住的地方氣候依然一日比一日差,災禍頻繁,導致他們最終還是不得不遠離故土,南遷求生,這一點令他們的不滿漲到了最高點。

加上刺果衛矛的人不斷煽風點火,現在刺果部族新舊兩派之間,已經勢成水火,一觸即發。

所以刺果衛矛才有隻對付大祭師與他的族長哥哥這個說法。只要他能夠有證據證明當日的事是大祭師他們的詭計,他光明正大站出來,號召更多的族人一起將大祭師以及現任族長打倒。

“事情已經過去兩年,從北方遷徙到這裏,物證難尋,人證……大祭師與他的孫女怎麼可能公開坦白自己做過的事?當日參與過這件事的人,就算沒有被滅口,也一定是他們的死忠,你要證明自己的清白,公開他們的罪狀,有點難。”白茯苓嘆氣道。

按照她的想法,最好最直接了當的解決方法,是她讓鎮北軍借兵給刺果衛矛,尋個合適時機殺刺果部族一個措手不及,將大祭師、族長還有那個叫雪茶的女人抓住了,嚴刑逼供,迫使他們當眾說出事實,就算他們骨頭硬,只要刺果衛矛以雷霆手段將這些奸黨全部搞定,到時候其他人也不好說什麼。

所謂真相,很多時候是掌握在強者手上的,講道理擺事實,不如直接出拳頭出槍來得快捷有效。

反正關外蠻族從來做事也是這個風格。

只要刺果衛矛掌握了實權后能夠給族人帶來實惠,就算他真是個殺死父親姦汙庶母的惡徒,一樣會有很多人支持他。

中國歷史上所謂皇者,齷齪事情幹得多了去了,有人會因為李世民做掉了兩個哥哥而拚死反對他嗎?就算真有這樣的人,也只是極少數罷了。

不過這些話,她卻不能對刺果衛矛直說,不怕別的,就怕這個暴力*****的過程中死的人要統統算到她頭上了,眼看着救助萬人的任務只差不到一百個就完成了,她不容許任何意外發生,導致她巧虧一簣。

會造成殺孽的事情,她要用力避免,就算剛才請鎮北軍的人幫忙,她也只是強調要把那些假天鷹們“抓起來”而不是殺死,至於他們拒捕,與鎮北軍對抗造成傷亡,那是鎮北軍的臨場發揮自衛反擊,生死與她無關。

刺果衛矛聽了她的話,皺起眉頭,沉聲道:“不管如何艱難,總會有辦法的!”

白茯苓也明白他的執着,想他好好一個部族英雄,第一勇士,擁有那樣高的榮譽,卻被人誣陷成一個殺父辱母的無恥惡徒,他的自尊心與驕傲不容許他這麼不清不白的面對族人。

“刺果部的人已經知道了你的身份,也知道在你身邊派姦細打聽消息對付你,你以後行事要多加小心。”白茯苓提醒道。

刺果衛矛陰鬱的神情一掃而空,翠綠的眼睛明亮得像泉水洗過綠寶石,用力點了點頭,然後又好奇道:“你怎麼識破那些人是假的?我聽那個該死的姦細招供,他們還準備了我的旗幟……”

白茯苓笑起來道:“你是來見我的,又不是去打仗,帶那麼多人來做什麼?莫非還打算列隊讓閱兵?”

她剛才一見遠處塵沙飛揚,就知道來的人不少,所以才反應過來有詐。

“你真聰明!你是我的仙女,我永遠不會在你面前耀武揚威的。”刺果衛矛的笑容溫柔歡快,在他心目中白茯苓比仙女更要聖潔美麗,高尚尊貴,從前他曾經喜歡過的雪茶跟她一比,連地上的泥沙都不如。

一行人穿過北關城,很快便回到百里山上,這次刺果衛矛是貴客,當然不會讓他住在待興院,另外安排了客院住處。

白阿大有事要先回住處,過來向白茯苓交代一聲,轉身便往岔路上走。

刺果衛矛的注意力一直在白茯苓身上,偶一抬頭瞥見白阿大遠去的背影,忽然渾身一震,“啊”一聲驚呼起來。

“怎麼了?”白茯苓奇怪道。

刺果衛矛向著白阿大的方向又再看了幾眼,有些失落道;“他的身材背影很像我父親的……”

白阿大身材粗壯高大,與刺果衛矛有一拼,只是高度略矮,在祁國人中也算是難得一見的壯漢,他平時深居簡出,刺果衛矛雖然在百里山住過好幾個月,也未曾見過他一次。

白茯苓聽他這麼說,靈機一動,忽然想到一個傳奇小說常用的招數————扮鬼嚇人,騙取壞人的供詞!

白芍正是一個擅長易容的好手,讓她根據刺果衛矛盾形容,將白阿大好生裝扮一番,要騙過刺果族人不難,尤其真正的族長已經去世兩年,大家的印象一定開始模糊,就算不那麼惟妙惟肖,也能騙過絕大多數人。

根據刺果衛矛的說法,當年冤案的關鍵人證雪茶是個性格軟弱的女子,正是最好哄騙的突破口,刺果族人又篤信鬼神,這個計劃大有可為。

重要的是,白阿大本身就是高手一名,要裝神弄鬼,有着巨大的天然優勢!諒那雪茶也看不出端倪!

她伸手重重拍了拍刺果衛矛的肩膀,笑道:“你好好梳洗休息一下,說不定洗清你冤屈的機會很快就會到來!”

刺果衛矛不明所以,只當白茯苓是在安慰他,點了點頭乖乖地聽話去了。

躲在遠處的紫草見了這一幕,心裏着急,剛才在城門口,白茯苓讓這個異族蠻子摟摟抱抱就已經很離譜,現在更主動對他動手動腳,跟他很親密的樣子,不會是真的打算移情別戀吧……不要啊!師兄如果知道了,她都不敢想像會發生什麼事。

紫草越想越哀怨,為什麼自己要多事留幾天?如果當日在通雲樓調解失敗她馬上轉身離開,就不會看到這個,更不用掙扎究竟該如實上報還是當什麼都沒看到。

她猜想師史在北關城一帶一定另有耳目,也不知道那些人看到多少知道多少,如果她隱瞞事實被師兄知道了,不死也得褪層皮。

而萬一那些耳目什麼都沒看到,她去把這件事向師兄坦白,很可能要正面承受師兄的怒火……同樣不死也褪層皮。

她對白茯苓很有些好感,也不想她被暴怒的師兄傷到,紫草用力揉揉臉蛋,喃喃道:“天靈靈地靈靈,各方神明保佑,小師嫂千萬不要移情別戀啊!不然……會死好多人……”

她不是什麼善男信女,說她殺人不眨眼也不為過,不過想到師兄完全不把人命當回事的殘酷嗜血,仍是忍不住打個冷顫。

白茯苓回到自己的住處,也是梳洗過後才去見父母與兩個弟弟。

娘親在坐月子,兩個弟弟才出生三天,白茯苓覺得這個時候尤其要注意衛生,包括他們要接觸的人都必須格外小心,不要把病菌之類的髒東西帶過去。

所以徹底洗臉洗手重新梳整好頭髮換過一身乾淨衣服后,她忍住了連小狸花都沒碰,就匆匆出門往母親所住的小院子走。

母親躺在床上,父親坐在一旁陪她說話解悶,爺爺坐在嬰兒藍旁,兩眼放光的打量着兩個小孫兒,傻笑的樣子哪裏還有分毫內閣首輔的威儀氣度?

白茯苓走進房間,見了這情景就笑着打趣道:“爺爺你的口水都要滴出來了!”

白常山一愣,竟真的伸手去摸嘴角,白丑抬頭正要責怪女兒不敬尊長,不過見了父親那模樣,當場破功笑了出聲,木佩蘭輕拍了他一下,嗔道:“苓兒你越來越沒大沒小了!不知道跟誰學的!”邊說邊橫了丈夫一眼,分明是暗指他上樑不正下樑歪。

白丑勉強板起臉孔,白茯苓已經挨到白常山身邊撒嬌狡辯道:“我跟爹爹學的,爹爹跟爺爺學的。”

白常山現在有孫萬事足,哪裏有心思責怪孫女兒的頑皮?笑呵呵拉着她討論兩個孫兒究竟像誰,起什麼名字好,一屋子和樂融融。

過了一陣,白丑才把話題帶到今日的客人身上,白茯苓將自己剛剛想到的計劃大致說了一下,幾個大人都覺得雖然異想天開,但並非沒有實施的可能。

蠻族人,尤其是之前相對更為封閉的刺果族人,本就不像祁國人心思那麼複雜,當日陷害刺果衛矛盾的計策其實也粗疏得可以,這樣都能夠成功,那白茯苓的想法未嘗不能實現。

白丑不知想起什麼,一個沒注意就說漏了嘴:“你這樣出力幫這刺果衛矛,不求他知恩圖報,只願他不要反過來算計你才好……”

他話音剛落,腿上就被妻子掐了一把,他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很有些心虛地掃了女兒一眼,發現她正低頭專註地盯着兩個弟弟看他們小豬一樣的睡臉,似乎沒注意到他的話,方才鬆了口氣。

白常山並不非常清楚白茯苓與海浮石之間發生的事情,可也大概猜到那小子做了什麼對不起他孫女兒的事,再聽兒子這麼說,不由得動作一僵,見孫女兒沒什麼反應,暗自瞪了兒子一眼,怨他口沒遮攔。

白丑被父親與妻子同時鄙視,只得低頭苦笑。

其實白丑的話,白茯苓聽得清清楚楚,可是那些已經過去了,不重要了,也懶得去做反應,更不知該如何反應。

她很努力去忘記海浮石,不再去想兩人之間誰是誰非,因為不管如何,今生她與海浮石是沒有將來也沒有以後的,既然如此,還想來作甚?

現在她有兩個弟弟,她就算死了,父母還有他們,白家也不愁無後,她無需再考慮借種生子的問題,正好清爽自在。

經歷過一次感情,明白了其中的糾結為難已經太夠了,她不想再沾惹情債,待北關城這邊穩定下來,弟弟滿周歲,她就說服爹娘和爺爺一家人一路遊玩到南過,然後揚帆出海去看看那個屬於她的小島,如此就再沒什麼可遺憾的了。

白茯苓伸出指頭輕輕戳了戳兩個弟弟還有些紅的小臉蛋,微笑起來。

晚飯後,白茯苓請來了刺要衛矛,把自己的計劃告訴他,問他是否可行。

對於刺果衛矛而言,這個方法簡直新奇大膽得可以,但細細一想,似乎又妙不可言,他這一年來先後派了無數人通過各種方式與刺果部打交道,又拉攏了部族中不少人作為他的耳目,對大祭師等幾個元兇的一舉一動說不上了如指掌,可也能掌握個七八成,要找出合適的時機並不太難。

問題的,如果能夠引得雪茶說出真相,必須有族裏其他有份量的人作證旁聽,這就有點麻煩了,這些人之中有個別肯定早已經被大祭師收買了,旁聽過程中要作怪,他們就前功盡棄了,而現在,他們根本不能確認,哪些人是被收買的,哪些人是被蒙蔽的。

“那有什麼難的,給他們下點葯就是了!”白茯苓笑得比狐狸更狐狸,她家有方海這個厲害人物在,要放倒十個八個人簡直易如反掌。

一番商議,最後確定三月十五,刺果部春末祭祀上動手,那一日,族裏的重要人物都要參加由大祭師帶領眾多祭師一起舉行的祭祀慶典,重要的人全部到場,普通族人只能守在高台下遠遠參拜,高台上只有二三十人要對付也簡單得多。

白茯苓當即把白阿大、白芍與方海請過來。經過白芍一雙巧手,很快便將白阿大易容成老族長模樣,連刺果衛矛定睛看了好一陣,都無法辨認真假。

此時離春末祭祀已經只剩十八天,刺果衛矛找了幾個親信一同準備,這次他帶着白阿大他們潛入刺果部,如果一切順利自然上上大吉,如果有個什麼紕漏,那就是送羊入虎口,刺果部里雖然沒有武林高手,但是族人悍勇,一擁而上的話任你武功高強也難以抵擋。

緊張準備中,日子如流水滑過,很快就到了三月十五,白阿大等人整裝出發,這次白芍也一起同行,臨走前,白茯苓將他們拉到一邊,低聲道:“如果事情出了岔子,你們兩個別管其他人,馬上想法子突圍離開,到安全的地方去,刺果衛矛……能帶上就帶上,不能帶的千萬不要勉強,你們的性命最重要!”

白阿大兩夫婦點頭答應下來,他們每次做些什麼危險的事,都會被白茯苓如此交待一番,開始很感動,後來慢慢覺得有些奇怪,他們家小姐,對於身邊人性命安全的緊張程度高得離譜,簡直就像守財奴看待自己的金銀財寶一般,只要有個分毫損傷,就要齜牙咧嘴難過好久。

白茯苓交待刺果衛矛的話也很類似,簡單總結為兩句話:君子報仇十年未晚,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刺果衛矛是第一次受到這樣的關懷待遇,感動得差點當場灑下英雄淚:”我一定會平安回來,你等我……“

直到他們去遠了,白果忽然奸笑起來,拉長聲音道:”小姐,綠眼睛讓你等他哦……等他做什麼呢?“

白茯苓斜了她一眼,沒好氣道:”你問我,我問誰?要不你追上去問問?“

白果嘿嘿笑道:”那傻小子把你當神仙一樣,你要他去東他連西邊都不敢看一眼,這麼老實聽話,小姐你不考慮一下?雖然是蠻族,不過長得也不比……不比別人差。“白果興奮之下差點說漏嘴,說出海浮石的名字,幸好及時收住。”你這麼喜歡,要不要我給你做媒?“白茯苓早就沒了那個心思,她很喜歡綠眼睛,不過那種喜歡不是男女之間的喜歡,以前沒有經歷過,也許分不出來,不過現在,……白茯苓甩甩頭,拋開忽然湧上來的詭異感覺,轉身離開。

四日後,白家的信使送回了好消息,計劃出乎意料的順利,刺果衛矛已經帶同天鷹的人,奪回了刺果部族的控制權。

很快白阿大與白芍雙雙平安歸來,刺果衛矛因為忙於處理後續的事情,沒有一同回來,白茯苓的心終於徹底放下。

兩夫妻都不是能言善道的人,一番精彩無比的洗冤*****大戲被他們說得乾巴巴的,讓白茯苓很不盡興,暗暗後悔應該讓口齒伶俐的白阿十同去,那她就能聽到個精彩的故事了。

其實整件事說起來很簡單,先是刺果衛矛買通了搭建祭祀高台的工匠,在台下留了個可以藏人而且直通檯面的通道,祭祀開始就有個混入負責運送祭品道具的奴隸之中,用約定的暗號通知台底下的人外邊的情況。

祭祀在夜晚舉行,祭台邊緣掛滿書寫咒語及獻祭圖騰的布幡,台下的族人不能靠近高台三丈以內,所以也看不清台上的情況,也聽不清聲音。

等所有重要人物上台了,大祭師開始禱告的時候,方海事先配好的軟骨散也被投入燃燒的銅爐里,台上的人發覺不妥時已經渾身發軟,連話都說不了了。

這時白阿大扮演的老族長鬼魂登場,不動聲色解了雪茶身上的藥力,那個女人早就被嚇得六神無主,甚至不用如何恐嚇,就大聲求饒,高呼刺死老族長的是她的丈夫,老族長的長子龍角,又說自己被龍角污辱加上爺爺的逼迫,才誣陷了刺果衛矛,求老族長的鬼魂放過她。

大祭師與龍角雖然也被嚇得夠嗆,不過沒想到雪茶竟會驚怕之下公然說出真相,倆人害怕之極,卻無力阻止。

白阿大,任務完成暗中在銅爐里撒下軟骨散的解藥便飄然離開,然後刺果衛矛出現了,當場將龍角,大祭師以及雪茶擒下。

事情到這裏,後面的事也沒什麼可說的,不過白芍卻皺起眉頭吞吞吐吐道;”刺果衛矛他……小姐你要小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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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2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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