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四章 心鎖

第六百四十四章 心鎖

滕然的黑煙升起,那剛剛生髮的火焰就此泯滅在丹歌和風和的手掌之間。風和拍着手,道:“我總得說你,你怎麼這麼暴力呢?!”

丹歌聳聳肩,“既然強盜行徑,暴力可不正合拍?”

“雖然如此……”風和嘆息一聲,“可是火卻是使不得,你應該還記得之前我們在二長老的佈局之中做了怎樣的事情,那可是現成製取了一枚銅鑰匙的。製取時梧桐茶杯燒毀,正是用的火力!

“所以我們總要防備這個木匣子中類似這樣的機竅,但火燒這木匣子卻不是製取銅鑰匙,而該是損壞銅鑰匙,這當是防備外力破壞的自毀保險。”

“火不能用,骨蟲們又因為吃飽不可能再破開這木匣,而若非骨蟲,旁人也沒有威力解開這宛若玄鐵的愈創木木匣。那……”丹歌一聳肩,“那就是沒法子了。”

“可要說起來,‘顛覆君子之道’,卻未必就得是強盜行徑啊。”祁驁說道,“與君子相對的,可不是強盜,而是小人。有‘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又有‘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還有‘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強盜里總有小人,小人中卻不止強盜。

“我們既然不能從這木匣子本身之上做文章,那麼我們就還得按着人家給我們顯示出的路走,也就是打開這木匣子上頭的鎖。而關乎於鎖,老人們也有君子小人的論調,說門鎖防君子,不防小人。

“映着這個佈局給予我們的暗示,我們是顛覆君子要做小人的。而一把鎖,總是設防君子不防小人,我們既是小人,這鎖對於我們,應該並不難解。”

“是嗎?”丹歌挑眉,伸手捏起了這木匣上的鎖,這鎖乃是廣鎖,也叫橫開鎖、枕頭鎖,這鎖是和這個木匣子一樣同樣古舊的東西了。而現代人用的鎖頭,可不是這個樣子的。

按說現代的鎖必當比以前的鎖更為精密,在人間界倒是如此。可在法力至上的修行界卻不是。修行界歷代衰落,到如今更是陷入末法久矣。論才學,論法力,論見識,修行界內,今人遠遠不及舊人,於是這樣一把古式的鎖,其若是古妙法鑄就加持,就絕不是今人可破。

但祁驁的說法未必不是一條思路,仙人應該沒有惡趣味到在這裏留一個誤解的謎團,尤其是在攸關風家生死的血水封棺、骷髏鬼邪相關物件兒上。

而丹歌博覽群書,對於這小偷把戲的溜門撬鎖,也是曾經深入研究過的。只見這丹歌手中捏出一根羽毛來,這一手捏着,另一手倒着擼去了這羽毛上全部的羽枝,單單留下一根羽軸為用。

此時丹歌伸指朝這光禿禿赤條條的羽軸微彈,“嘣”,一彈之下,整根羽毛竟是抖出弦音——原來在丹歌變化之下,這一根羽毛已經是堅韌宛若鋼鐵了。而此時這一根羽毛也不是尋常的羽毛了,它現在是一個“江洋大盜”手中最得心應手的百變鑰匙。

丹歌將這羽毛的前頭一掰,曲了個幾字,而後丹歌就將這幾字朝前,探入了那木匣之上的銅鎖鎖眼之中。這一根羽毛形成的鑰匙,在丹歌手裏不單單是如臂使指,更如同丹歌的雙目,它在那鎖眼中的一切遭遇,都能反映到丹歌的腦海之中。

而單是第一眼,丹歌就知道自己果然不能低估了這一把鎖頭,它果然不是尋常之物,並非凡人之所,而該是大有來頭。丹歌朝眾人立刻分析起這鎖眼之內,古人以玄玄妙法加持鑄就的絕倫鎖芯。

“這鎖芯內的法力分作陰陽兩類,而各自宛若小點,有排布秩序。”丹歌道,“而小點以一定數目彼此相連,數目可從一到十,總共組成十個點線的圖形。其中一個點、三個點、五個點、七個點、九個點由陽點組成。

“而二、四、六、八、十則由陰點組成。我說到這裏,不知道你們是否已經對這個鎖芯有了一些認識呢?”

風和點點頭,“認得了,正是河圖。”

“對,‘伏羲王天下,龍馬出河,遂則其以畫八卦,謂之河圖。’”丹歌道,“這河圖正是風家先祖先天八卦之由來,而前人還能在這河圖上做文章,應用到這鎖芯之中。

“看來風家仙人早在深究道之本源了,也就是說,風家往昔的輝煌中,必有睥睨天下之輩,升仙達聖之祖!而如今這天下,如今這風家,遠不如前人遺留的一根毫毛。這銅鎖來歷非凡,我不抱解開的希望了。”

風標拍了拍丹歌肩頭,“你只盡全力探一探也好。”

“好吧。”丹歌答應一聲,又感受起來,“這河圖排布工整,對應口訣:‘一六共宗,為水居北;二七同道,為火居南;三八為朋,為木居東;四九為友,為金居西;五十同途,為土居中。’

“這樣正確而無缺的鎖芯河圖排布,我根本無從下手,我甚至不知道該怎樣操作,使這河圖形成新的規律,進而讓這個鎖芯解開。就彷彿這銅鎖是一直開着的一樣。”

風和想了想,道:“或許沒有真正的鑰匙真的解不開這一把鎖,河圖當中,有左旋之理。其中陰數一三五七九是左旋,陽數二四六八十也是左旋,都是順時針旋轉。其中昭昭正理:順天而行為左旋,逆天而行為右旋,順生逆死。

“這就是這個銅鎖應該有的開合關鍵,以匹配的銅鑰匙在鎖芯內左旋就是開鎖,右旋就是合鎖。其中不涉及機竅機關,而是對於河圖的道理體悟,這一點你的手藝,顯然難有作為了。”

“嗯。”丹歌點了點頭,將他的“萬用鑰匙”從鎖眼裏抽了出來,避在了一邊。小偷的路子也不讓走,現在,就只能看其他人會有怎樣的好策略了。

此時祁驁已經來在了木匣子的正面,捏住了那個銅鎖,“咔啦啦”地搖晃了幾下。換做以前,眾人對於這個修行界內的新人,絕不會容他如此放肆。但之前的種種,都顯示着祁驁的聰穎,於是眾人雖然看到祁驁如此笨拙,卻也僅僅是皺了皺眉,沒有橫加阻止。

祁驁說道:“雖說門鎖防君子不防小人,但有一樁有趣的故事,講得就是如何以鎖防小人,你們要聽嗎?”

眾人沒有答話,但祁驁扭頭詢問之時,眾人皆是點了點頭,看來這一個故事在祁驁心裏很是緊要了。

祁驁已經講了起來,是一個凡人們常聽到的故事,故事的名字叫做:“心鎖”。“監獄來了個老人,一個小偷,賊眉鼠眼的,粗鄙的容顏,但他卻有一雙與其相貌全不相稱的漂亮的手。

“他所謂老人,不是他年事已高,是因為他是第二遭來到這監獄了,這監獄裏的其他人和他相識,他是這裏的老人了。兩次入獄相隔不久,上一次不是如常的出獄,他是逃出去的,就用他那漂亮的出神入化的手。

“這一次的監獄有前車之鑒,他的牢門上,掛了一把嶄新的,看起來很是厲害的鎖。開鎖大概才是這個小偷的興緻,所以他在看到這把鎖的時候,他的兩眼在放光,他已經預料了自己輕易地打開這一把鎖,然後像上一次那樣逃出生天。

“‘再不會被抓住了。’這小偷信心滿滿。等到入夜,這小偷從自己的牙槽里摳出來一根柔軟的草——這就是他預備下的鑰匙。他就用這一根草探進了那鎖鎖眼中,舞弄起來,然後總在他以為自己成功將鎖打開之時,卻總也沒有機竅響動的聲音,他只能一次次地去嘗試,然而一次次的都是失敗。”

“哈哈。”子規笑了起來,他作為老師,這個故事他還是聽過的,“因為那一把鎖本就是打開的,所以那小偷總也聽不到……”

風和一瞪,問道:“你是想說,這個銅鎖,也是一直處於打開狀態的?”

“興許呢。”祁驁還沒有動手去試,“因為剛才丹歌也說到了,因為作為鎖芯的河圖排列整齊,就彷彿銅鎖是開着的一樣。”

丹歌皺眉,“我只是說彷彿……”

“可……”祁驁道,“雖然佈局已經給了我們‘顛覆君子之道’的暗示,讓我們做小人,但如果因為做小人就可以打開這一把鎖,那麼當這一把鎖遭遇一個真正的小人時,則無異於向那小人獻寶。

“唯有將這鎖設置成看似閉合實則一直開啟的‘心鎖’,才能防住君子,也防住小人。這一把心鎖除防範以外,實則還有品德的驗證,得到這個木匣內重寶的,當是解開了‘心鎖’的‘小人’——真正的君子、聰明人。”

祁驁說著已經拽着鎖的兩段想將這鎖拽開了,但是他直捏的兩手通紅,拽的兩臂酸軟,那鎖依然沒有鬆動的跡象。他收手撓頭,“我想錯了?”

“未必想錯。”風標笑着說道,他走到祁驁的位置,伸手捏住了鎖,“但一個沒有智慧的小人上來就硬拽也不是沒有可能,所以先輩們的設計防小人以萬全,就早該防備到這一點。”

說著,風標的手指變幻了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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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舌之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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