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硯堂（上）
“這是要去哪？”
若華一路跟着莫詡，在這街上左右來去，避開了查宵禁的。她腦子裏方才循環播放着，自己被接住的時候，便用潛意識跟着莫詡，卻忽的發現自己愣是不識得這路，也不知道兩人身處何處。
“去硯堂總部。”莫詡說的很雲淡風輕的，眼底裏頭的神色彷彿是理所應當的樣子。
若華愣住了。硯堂的總部在何處基本上沒有人知道，除了硯堂的人，她真的沒料到莫詡會肯帶支架去，“啊？硯堂？”
“嗯。”莫詡淡淡應了一聲，扭頭看向若華，藉著月光，勉強辨認出若華臉上詫異的神色，不禁有些好笑，“怎麼了？有什麼疑問嗎？”
“沒什麼，剛剛在想事情，沒反應過來。”若華有些尷尬，自己方才是出神了，連忙解釋道。
莫詡又接着扭過頭去了，自顧自繼續走着，若華也低頭跟上。
周圍極其安靜，比起自己前些日子所見的舉國的守孝，也絲毫不遜色。街上寂寥無人，空蕩蕩的街頭反倒是平添幾分哀涼。
月光是暗了些，若華是藉著唯一的些許燈光，才辨認出來此處的大致地貌的。
她正低頭想着，突然感覺眼前被一片黑色的東西擋住了，整個人都被一個有力的臂膀挽了過去，她掙扎不得，那淡淡的茶香在鼻尖縈繞。若華低聲驚呼，意識到自己可能是被莫詡拉入了他的斗篷。
“你幹嘛？”若華沒好氣的又嘗試掙扎了一下，卻發現莫詡挽的很牢。現在她沒穿花盆底，和莫詡站在一起只能被受欺負。
“快到硯堂了，這路你就先別看了。硯堂比起其他地方更偏一點。”莫詡清冷的嗓音從若華頭頂傳來，手臂雖然依舊有力，卻也稍稍鬆了幾分，讓若華可以活動。
若華也聽出來了他話里的意思，頓時覺得有些難受，自己那般信他，而他……若華不禁冷笑道，“呵，誰稀罕看這路，放我出去我自己走。”
“現在還不是時候，等時機成熟了在告訴你。”莫詡越發覺得若華的舉止很有趣，忍不住道，“明明那麼怕冷，也不多穿一些。”
話音剛落，莫詡就覺得懷內之人身子突然一僵，像是被自己戳中了心思。
“……嗯。”過了一會兒，若華也乾脆不掙扎了，就仍由莫詡帶着自己朝着一個方向走。她是真的什麼都看不見，再加上莫詡看的如此緊，頓時也覺得有些無可奈何的感覺。
罷了罷了，依着吧。
若華雖然心裏仍是數不清的腹誹，但在動作語言還是顯得格外乖巧的。莫詡看着她這樣，也不說什麼，卻忍不住鬼使神差的揉揉若華的頭。
這下輪到兩個人都愣住了，隨後不久又繼續按照這樣的方式繼續走下去了。若華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去哪，一會兒要上樓梯，一會兒是下坡路的，她越發的期待了。
硯堂。
“還真的有些冷。”若華站在硯堂的大堂之前，稍稍有些感嘆，“這硯堂倒是設計的好看。”
“多謝誇獎。”莫詡回過頭看她一眼，然後又繼續扭了回去。
其實，真的是好看的，“硯堂”兩個字的匾額龍飛鳳舞的像是塊屏風，擺在大堂門前，就像是曲折的走廊里的窗戶，總是在一條路的盡頭突然出現的感覺。
周圍是竹子和松樹，倒是顯得格外幽靜之外，還帶了幾分美感。
若華是蠻喜歡這個地方的，但是她也不好意思如此直接，也就很隨便的誇讚了一句，“其實這裏就蠻不錯的，還算是期待裏頭的樣子的。”
“裏頭可比這外頭好看多了。”莫詡語氣淡淡的，像是沒有溫度。若華看了他一眼，然後就扭頭朝裏頭走去了，雖說覺得莫詡是誇大了，她還是蠻想進去瞧瞧的。
剛剛進去，入眼是另一片天地。若華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看，在確認自己看到了門后，看了看頭頂的天花板，然後又些吃驚，入眼的就是一片花園，各類奇花異草紛紛交雜在一起，裏頭宛若春天，和外頭的冰天雪地儼然是兩個世界。
若華是真的愣住了。
說起來她來到這裏，還是頭一回看到這樣的景象。她來的時候，恰巧就是趕上了最冷的時候，從來都沒有心思去想着要去欣賞，這些春意盎然的景象。
除了梅花和雪，還有皇宮裏頭紅瓦金磚，能見到的綠色，怕是也只有竹子和松樹了，眼前這樣的各類花交織在一起，形成花海，中間一條青石板鋪成的小路，只有遠處可以看到一個建築物，是玄色的，正如硯堂中硯的黑色一樣，黑的耀眼。
“這是……地上？”
若華有點懷疑。不管怎麼說這樣子的地方，就算是在地面上，理應還要冷的，此處卻是如此溫和，按照理論來講，有些難以實現。她又環視了一番四周，四周凈是各式各樣的
莫詡像是沒有聽到若華的話，沒有回答。
“嗯哼？”若華見莫詡沒有回答自己，挑了挑眉，然後自顧自朝前去了。
莫詡這才意識到，若華方才問了他問題，但是若華已經走遠，只好無奈的看着若華在自己前面，“還真的是沒耐心，本尊方才可沒聽清你問了什麼。”
“所以呢？”若華扭過頭看了他一眼，復又繼續欣賞起了沿路的風景，似乎想要當作莫詡是空氣一樣。莫詡無奈，然後快步趕上若華，“這是確實在地下，你的直覺倒是蠻準的。”
“不然呢？地上這麼暖和？”若華冷笑一聲，語氣不冷不熱的，完全沒了之前的順從。就像是剛剛脫韁的馬，現在一個勁的四處瞧，完全沒心思去回答莫詡了。
莫詡頓時無言，看着若華看着自己一臉的不屑，他也沒說什麼，也只是默默跟上。
“其實啊，這麼暖和還不是因為你怕冷。”柒站在遠處，哭笑不得的朝着一旁的一個女子道。兩人雖然隔得還是有點距離的，倒也把若華和莫詡的對話悉數聽了去。柒一臉感慨，“還真的是頭一回，見到尊者對一個女子如此上心，這絳閣的少閣主還當真有福氣。”
那女子沒有回答柒的話，只是遠遠的看着莫詡和若華站在一起，那般般配，只覺得刺眼的很。柒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也明白了，只好勸了勸，“玖，你知道的，你和尊者，不可能的。”
女子點了點頭，收回目光，神色顯得有些黯淡，卻也還是一言不發，轉身就離開了。柒看着她的背影，不禁嘆了口氣，然後又復扭頭看向莫詡那邊，開始盡責的繼續暗中觀察着若華和莫詡這邊的動靜。
墨閣。
此處是全硯堂最高的建築，實際上有點類似於藏書閣，裏頭的藏書更是驚人，幾乎每一排書架都被排的滿滿當當的，看起來格外壯觀，若華頓時兩眼放光。
“莫詡。”
“嗯？”
“我能拿幾本看嗎？”
若華此刻也忘了自稱，簡直就像是狼盯上了獵物，眼裏儘是對於這些書籍的喜愛之情。
“嗯。”莫詡有些驚訝，這書架的一旁擺了不少好看的擺件，沒想到若華居然更感興趣的是這些書，倒也沒什麼意見，讓她去挑了，自己則是到一旁的茶桌前坐下，看着那道紅色的身影在書架之間來回。
若華很瘦，這些日子有一會兒生病一會兒折騰的，現在比之前還要受了些，好在調養的還算不錯，臉色好歹也有些紅潤。莫詡感覺自己似乎從來都沒有這樣盯着若華過，而且現在他也可以肆無忌憚的盯着。
他突然覺得眼前這個女孩，格外的令他感到意外，就像是一個無底洞，裝下了無數的秘密。他覺得，這怕是唯一一個，能牽動她心弦的女子了，雖然他並不知道未來會是如何，但是眼前的人還是要珍惜。
莫詡看着若華那一抹纖影緩慢的移動着，仔細的看着這些書，開始做起了抉擇，他不知道為什麼覺得好像也蠻好的。他不知道，自己看向若華的眼神早就帶了柔和。
這墨閣有好幾層，此處是第一層，都是可以借閱的，不過也僅對硯堂的人開放，莫詡這一舉動，無非說明自己已經把若華當自己人看了，不過這些若華是不知道的。
若華盯着眼前的書架，心情有些雀躍。她知道明清時期世俗文學異軍突起，她一直遺憾，沒法看到那個時代的一些作品而感嘆，現在有機會來到這兒，她也可以考慮一下多借幾本，自己好慢慢磨。
反正，莫詡應該也不會介意吧？
若華本就是一個極喜看書的女孩，不然也不會考上世界一流的大學，以前一個人獨自在海外漂泊的時候，她就一個人一整天泡在圖書館裏頭，以防自己又想起某些人。
胸口又是一陣疼痛，她搖了搖頭，讓自己不要去想這些有的沒的，先好好的挑書。
“就這些？”莫詡本來以為若華這是要搬一匣子書回去的，沒想到最後若華挑挑揀揀只挑了幾本。
“不然呢？哪裏帶的回去……對了，你叫本宮來應當是有什麼需要和本宮商議的吧，還是走吧，本宮已經耽擱不少時間了，抱歉。”若華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
“嗯，本尊先叫柒帶你去，本尊稍後就來。”莫詡點頭，依舊語氣冷淡淡的。
柒立刻出來，“請少閣主跟在下來。”
若華自然是跟着去了，只剩下莫詡一人，站在原地，似笑非笑的自言自語，
“愛新覺羅·若華，你連這些都看不出來嗎？”
“也罷，我們來日方長……”
“等着吧，你已經逃不出本尊的手掌心了……”